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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焕生 第10节(2/2)

作品:《邪焕生

好了玩脱的准备。

    他仰起头:“你不是要圣骨么?这不给你送来了!顺便会会你这个五行缺德、命里找抽的!”

    丹贝勒火红的眼珠子里跳动起了饥蛇盯蛋的贪婪光芒。

    邪焕生微的一笑,信信说:“我就是圣骨!”

    丹贝勒“哦?”了一声。他这声“哦?”拉得老长,足以在天地间弹射数百回。

    邪焕生负手叠腹的趋近几步:“喻古今战亡之际自卸指骨,击入夔王封化的一颗灵珠之中,而这颗灵珠孕化而出的应龙就是我。”

    意欲不明的来者,语焉不详的真相,似是而非的目的,换来无声胜有声的僵持。

    凉原北风,落木萧萧。

    丹贝勒沉声:“证据。”

    邪焕生轻飘飘一句:“你的魔刀…..无任何反应么?”

    这时,洞口奔出了那个“三只眼睛”的垚鸦。

    焚城四将中,焱豹葬送在了法海手上,十剎坡一役又折了淼雀——他们尚不知森蠡在一场幸、事盛宴后也猝然消亡。丹贝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一把挫骨之刀。

    垚鸦尊重禀告:“魔首,刀鸣了。”

    ——风住了,月淡了,虚空一般的世界,掷下了刀、鸣、了三字。

    丹贝勒眼中的火光更盛一筹。

    从他微荡波澜的面容下邪焕生读出了一种激进的情怀,仿佛一只蜷缩无力的猫在灯下投出一个庞大惊悚的剪影。——“你不怕死么?!”

    “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到临死我越浪!”

    丹贝勒忽然有点敬佩起他来,调头喝令:“带出孙悟空和白骨佛献!”

    邪焕生听闻悟空的名字,瞳孔骤然缩成了细孔,双手不自觉的已搓揉上了袖子。

    悟空还活着!

    他活着,可活得辛苦?

    这场等待,是否来的太迟?

    他几乎要动摇。

    悟空和白骨佛献一道被带了出来。

    还好!

    他见着他,心中千堆百沏的雪都化了。

    悟空他仅仅是少了条胳膊。他的风骨、他的心气、他的骄傲没有被摧折。

    他的那双眼睛,那双圆溜溜的猴眼,还是一样机敏、锐利、彻亮,洞察秋毫。

    他用他的双眼看穿了邪焕生的决心。这一种决心却让他从有形的牢笼迈入了无形的囹圄。

    “阿生——快回去!”

    邪焕生冲他浅笑,眼珠一转,对着丹贝勒:“这桩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当然要做。”丹贝勒聚元于掌,一击将悟空推出,“入刀来!”

    好魔刀,端戗雪泥,贪芒四射,眈眈觊觎千载难得的神骨。

    悟空飞身扑来,要拦住他莽撞的去路,他反手一掌,送远了悟空,无悔地拧过身去:“悟空,你我就此别过!”

    刀芒开了又谢,世上少去了一个邪焕生。就像迎路枝头那一粒早萌的红缨,它绽放时,千里冰封、万丈雪埋,它坠落时,或已是百梅盛放。

    悟空心智丧乱,像匹脱缰的野马奔突直上,脱口却是叫道:“邪娘子哇——!”

    丹贝勒趣味的哼笑一声,挥手将白骨佛献投回穴中,而他的另一只手,对着悟空振出了火焰刀!

    “愚蠢之辈,你道我真会放你回去么!”

    ☆、30

    啊!悟空暴怒、爆喝,此时他的怒焰足以在天上烧出十个太阳、烤乾十片东海、煨熟十头猪八戒、焚毁十个地狱让地藏王屁溜溜滚回九华山。

    他拔下一撮毛,吹口气,变出十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

    “你个蛋贝勒!玩蛋去吧!”

    十个孙悟空射向了丹贝勒。

    可这十个孙悟空手里都没有金箍棒。

    我的铁棍、斩妖除魔的定海神针哪儿去啦?对!给这魔头夺走,融进了血池里。我抄耍了千年的家伙给这火蛋精给毁掉了!还有我的胳膊,我神力无穷、举世无匹的胳膊,也给他掘去了!还有我的邪焕生,我的小胖子,也没了!

    干!

    丹贝勒一刀斩飞了那十只猴子,他再挺进,一刀一刀剐着悟空的肉。每下一刀,他问:

    “没有手,你可持棍?”

    “没有佛,你可信仰?”

    “这天地,何来道法?”

    “这世间,可有正义?”

    ——“没有手,我就是棍。”

    “斩得了天上的佛,斩不得心中的佛。”

    “这天地,就是道法。”

    “这世间,永存正义!”

    丹贝勒哈哈大笑。他哈哈大笑着继续凌迟孙悟空。

    孙悟空浑身都是血、被刀片翻出来的肉,他像一只义无反顾的血陀螺旋转着冲向丹贝勒,右手没了,他就用左手,用拳头锤、用巴掌挥;左手折断了,就用头去撞,撞的头破血流,撞得骨肉支离,变成个拖泥带水的施工现场。

    丹贝勒既怒又乐,长刀一抖,劈向了孙悟空的脖子。“不要命,就收你的命!”

    “他的命,你收得了么?!”天外传来一个声音。

    刀“铮”一声被这道声波弹了出去。

    天际开出一朵金色的云花。

    金云迭卷,汇成两股,从那当中飞来了火艳艳的赤鹏鸟,却风波轻盈点立在鸟背上,背搭荒神弓,手持元剑非剑,羽衣飘渺,如虹加身。

    他抬掌,下令:“赤鹏鸟——去!”

    赤鹏鸟尖哨着带走了悟空。

    丹贝勒拂着他的刀,不变妄恣之色:“暌违多时,又见逸姿,你因何而来?我杀不了他,你杀的了我么?!”

    “我来不为杀你,也不止是救人。”

    “那你为了什么?”

    “教你下跪!”说到跪字,却风波长袖撩云,掷出千条金光,他令“荒神弓——起!”神弓飘然入手,再令“元剑!”神剑掣飞当空,竟也有碗口粗细,辘辘疾旋,曳曳生花;他两指一并,点着那水蓝的剑柄又喝“非剑!”剑身摇变一晃,化作驭神元箭,扯得弓弦滚如满月;浮云步,怒箭出,圣光开道剖血路,戟裂天地失颜色,惹得无端浪生来!

    他俯身疾冲,一掠,已到了丹贝勒身后。

    那支箭穿透了琵琶骨,又回到他手中。

    丹贝勒扑跌在地,左膝严严实实烙进土中,哧哧又打下几串血珠子。

    他是头一次被这样打进了尘土,一败涂地,他不甘,不愿,忿恨,气得七窍生烟,咆哮一声,将魔刀一捞,斩向背后。

    却风波早已飞走。云端泻下他的声音:

    “哈哈,平身罢。”

    ☆、39

    刀中是血的世界,除了红一无其他。

    浓烈鲜艳而无望的空间。

    有九十九名佛祖木讷缓行,每一步足以使众生战栗。本来无垢身,却入冥境来,口中念弥陀,菩提尽尘埃,滔滔浑世浪,玄玄因果非。渡化了千千万人的圣祖,最渡不了的却是自己。他们行的善、修的德呢,都哪儿去啦?

    突然,邪焕生跪下来,低声啜泣。他为什么要哭?因为此地太冷、血味太臭么?还是他已后悔,尤不知惜?

    佛骨铸成的天地人人都是块木头,根本没有伦常。

    那么,魔血构造的世界,会是一处天堂吗?

    佛滋魔障,比凡人间的屠戮更毒恶。

    他忽然害怕起来,紧紧抱住自己,不让任何一个“佛”靠近他。

    忽的,他跪着的地方亮起一道光,仿佛看见了什么,他缓缓爬去,蜷曲着身体,像一只卑微的蚁虫。

    众佛冲他喊:别去!当心它吃了你!

    他们眼睛红彤彤的,像刚吞下仓鼠的胖兔子。

    “滚!”他叫道,“我不要成佛!”

    佛祖们嘻嘻笑:“不成佛,便成魔,佛魔一念化人间。我是魔,他是佛,无我何来他,无他何来我!”

    无我何来他,无他何来我。

    无我何来他,无他何来我。

    无我何来他,无他何来….我?!

    他挪到那道光的中心,盘腿坐下,口中喃喃: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

    等等,他怎会念经?

    对了,他是听观音大士念了百年,下凡又听悟空念,冥冥之中,已入心。

    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怛侄他。唵,阿婆卢醯。卢迦帝。迦罗帝。夷醯唎。摩诃菩提萨埵,萨婆萨婆。摩啰摩啰,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羯蒙。度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

    渐渐,他听见另一个声音也在念经。

    然后是三个声音,四个声音….无数个声音,汇成了一个。

    诸佛围他坐成一圈,齐声唱诵。

    那道光在众佛唱诵声中,变得庞大、明亮、繁盛。

    它吞没了邪焕生。

    光中的世界是雪的颜色,没有轮廓、没有方向,是一个浑沌。

    太不真实了。

    这里没有冷、没有暖、没有正、没有邪、没有喜怒哀乐贪嗔痴癫

    …..或许就是天堂。

    那团混沌后边,有两个声音窃窃交谈。

    一个说:玉帝,你这番助我,教我回头如何报答?

    玉帝说:非也,我助的不是你,而是天下苍生。

    那个声音哈哈笑道:颠倒黑白、构陷无辜,你就不怕让你的苍生来日为你赎罪么?

    玉帝说:黑白何分经纬?不过一个昼夜;正邪何生二道,不过化盐于水;生死何计长短,不过一笔朱砂;泥砂何分粗细,不过一叶菩提;虚实何辩真假,不过信与不信;善恶何论贵贱,不过一纸荒唐;天地何争上下,不过一团糊涂;因果何循先后,不过一声梵呗。

    那个声音大笑:我造下的血途孽海,只有夔的龙身能够填埋,现在他死了,喻古今也遭了你的骗——好家伙,他居然忍心手刃了夔。而你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天地黑白正邪生死苍生百态,不过由着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算得上什么!狂辞!

    玉帝说:你认为我欺骗了所有人么?

    那个声音反问:难道不是么?

    玉帝大笑:你可知我是如何骗过他们的么?

    那个声音道:哦?

    玉帝叹气:首先你得骗过自己。

    那个声音讥笑:哈哈,堂堂玉帝,竟也自欺欺人!

    玉帝冷笑: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可信的事,只有可信的人!

    邪焕生听完大惊失色,急急后退,险些栽一跟头,脚步一错,撞上个人。

    那人像乱雨中刮下的一片叶子、一缕冤魂,又狂,又乱,又浮,抓不住,盯不住,转瞬即纵….

    是喻古今!

    一切他都听到、都知晓了。

    这比受骗还要糟糕。

    他方寸大乱,像个赤手屠人的孩童,没头没脑只顾着逃跑,跑到东,跑到西,纵上天,投入地,无处可去。他激出一声厉叫,那叫声比地狱里的哭声更凄惨吓人,震的那天地失色、风月同悲,震的他金冠碎裂、金甲脱身。

    邪焕生想着他是不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的又黑又细的长发飞的那样高,一寸寸变了白,像是无根地漂泊在风中,愤怒地击打着天庭祥和的空气。

    忽然,这个高大的战神跪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发出了软弱的哭声。

    ☆、40

    仍是冬天。

    这年冬天漫长的很,也冷的很,山头冻成了大包,树枝秃成了鱼叉,小青也睡成了一根棍子,除了寒冷,天地已是一无所有了。

    他的右臂僵楞地曲起,仿佛还没解冻似的,也困着大觉。他啪、啪地拍了两下胳膊,忽的想起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歹!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森蠡这王八蛋子居然也能像采瓜一样摘下我的胳膊!

    他用这条胳膊接过却风波递来的桃子,此时窗外还飞着大雪。皇宫里的生活永远超脱实际,三月景致,四季饮食。

    吃桃。

    桃子是他最爱的水果,归根结底他还是一只猴儿,一生沉浮事迹皆与桃子密不可分。却风波送来的是一只水蜜桃,这水蜜桃不同于王母婶婶的蟠桃,外观上它更圆融丰满、口感上则更甜蜜可爱。

    他吃着桃子,想的却是邪焕生的脸孔。邪焕生是个男生女相的样貌,圆圆的杏眼、温软的唇角、弯弯的眉毛,红馥的两腮圆滑的收下去,坠出一瓣小巧的微尖的下巴。这张脸一旦动了怒容,就好比一朵春花向过路踏青的旅人咆哮,不光吓不了人,还有点儿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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