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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血 第11节(2/4)

作品:《半血

玄便想回瞪过去,却又觉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现在不就是个笑话。李玄抹了把脸,从阶梯上下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叫他:“安王殿下!”

    李玄回头,见贺方正拱手站在他身后。贺方与他这么多年一直一同读书,但自从李玄从南方回来却没再有什么交集。一年不见贺方与以前成熟了几分,鼻梁周围淡淡的小斑点已经看不太明显,小小的个头也抽了条,长得和李玄差不多高了。

    贺方对李玄一笑,道:“安王殿下,好久没见了。”

    李玄听了笑道:“是呀,算起来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师父那儿温书的时候呢。”

    贺方低头一笑,道:“是啊,想来也不过是过了一个年头,却想是过了大半辈子似的。”

    “你这是那儿的话?”李玄伸拳轻捶了贺方肩头一把,道:“你这年纪,一辈子才开头呢!”

    贺方道:“我也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如今见到殿下这幅模样突然感慨起来了。殿下今日的提议让我好生佩服。”

    李玄道:“你就别打趣我了。”

    “我没有打趣殿下,”贺方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觉得这为君为臣,就是要心怀天下。就算今日灾民并非我国的臣子,我们也要保护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玄道:“清州国是清州国,宇晋国是宇晋国,两国相安无事便好,我也从没想过要开疆拓土。只是他们流落于此,想帮他们一把。”

    “殿下是好心肠,”贺方微顿,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让殿下知道。”

    李玄问道:“是什么事儿?”

    “是我从家父那儿听来的,”贺方说道,“今日对殿下提议的表决其实与殿下的提议并无关系。”

    李玄微愣,被贺方遮遮掩掩绕来绕去的话语给弄糊涂了,便问道:“不和我的提议有关,那和什么有关?”

    贺方抬眼瞧了瞧四周,见阶梯上的大臣都三五成群的谈论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和李玄,便低声道:“这次无论殿下的提议是什么,如果朝中大臣支持我爹的,便会反对,殿下您明白了吗?”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李玄再傻心里也明了了。贺方的姑姑贺湘怀了龙胎,如果这个孩子是个男孩,那么李玄是不可能当得上王储了,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那也无妨,再生几次,总能生出个男孩来。总之李玄是不被看好的,没人敢把筹码压在他的身上,毕竟他的血统不纯,向来都是碍眼的东西。

    这样说来大家一致反对李玄也并无道理,毕竟能进得了这金銮宝殿的,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李玄是已经出局了。

    但是李玄真为这流落在京城里的灾民们不值,朝中一群穿金戴银的你争我夺,为什么要牺牲他们?他们何错之有?就算把他李玄给弄下去了,他李玄再怎么地也能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活下去,可寒冬将至,这些灾民不能等,一点都不能等。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李玄郑重地给贺方作揖,道:“有你这么个朋友,是我的福气。”

    贺方听了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细声道:“殿下,殿下言重了……”贺方抬眼瞟见他的父亲正站在阶梯下,忙跟李玄告了别,急忙忙地下了阶梯往他父亲那儿去了。

    李玄低下头,一阶梯一阶梯的走下来,走到最后一阶梯上,他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李玄抬眼,见李修齐正站在那儿等他。

    李玄挤出一丝笑,道:“你以前每日就是这么上朝的,这朝上的文武百官真是差点就把我给吃了。”

    李修齐道:“殿下要递折子怎么也不跟我先说一声呢?我都不知道今日会有这事儿。”

    李玄摆摆手,道:“其实我也猜到这事儿是不可能的,就没想着要麻烦你一次。但我心里就是不甘心,想试一试……”

    李修齐道:“圣上还没把话说死,这事儿就还有希望。”

    第56章

    冬至之后天气一下子转凉了,先是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就起了风。李玄换上轻裘坐在炉边烤着火,他伸出一只手,炉子里火红的煤炭映过他的手心。他自言自语道:“朱门酒肉臭,门有饿死骨。”

    突然一名小厮冲了进来,对李玄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宫里出事儿了。”

    李玄一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厮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公主让您立马回宫去。”

    李玄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想着李绯没事儿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要他进宫,便马上翻身上马进宫去。

    才刚到宫外,便见里面的太监宫女们人人神色匆匆,如临大敌一般在宫中来回穿梭着,李绯也是一脸沉重的站在宫殿外面,裹着一件披风在阵阵寒风里焦急地等着什么。

    李玄旋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拉住李绯的手臂低声问道:“姐,这是怎么了?”

    李绯答道:“是湘妃,湘妃出了点事儿……”

    “她出什么事儿了?”

    在李玄的记忆里,贺湘的模样是那日从捂着脸的帕子里露出的一双狡黠的眼,那双眼在微皱的蝉眉下闪着灵动的光,偷偷的打量这席间面色各异,各怀心事的人。那是一种得逞了的得意,从心底的洋洋自得从眼眸里不可控制的流露出来。

    但现在贺湘出事儿了,李玄无法想象贺湘闭着眼睛的样子,那样子似乎是没气了,似乎是死了,似乎是没盼头了。

    李绯的手搅着她用金丝镶边的袖口,道:“现在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听说她今早起来说有些不舒服,请来太医看了,太医说并无大碍,早晨反胃都是正常的。然后现在突然就传来说是出事儿了。”

    李玄压低声音,问道:“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儿了?”

    李绯侧眼望了望四周,见太监宫女们人人忙得是人仰马翻没空偷听什么闲话,便低声答道:“估计是了,我刚刚看见从湘妃寝宫里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搬。”

    “那父皇呢?这件事儿他知道了吗?”

    “父皇知道了,他正在厅里问太医。”

    李玄伸手指了指背后掩着的门,问道:“在这门后面?”

    李绯点点头,道:“在里面有些时候了。”

    李玄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听见,厅里是一片死寂。李玄轻叹一声,将耳朵移开,站直身子,道:“这事儿……是个意外还是有人要害她?”

    李绯摇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可能就是个意外,也可能是有人害她,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李绯抬眼望着李玄,道:“重要的是结果,重要的是那个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李玄被李绯眼里的这一片置身事外的空洞所震住了,他将眼神移开,仰头望向天边乌压压的黑云,道:“说起来,这孩子还是我们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李绯没有说话,静静的在李玄身旁站着。他们两人是龙凤双子,按理说心意是通着的,但是此时的李玄却觉得他根本就看不透自己的姐姐。为什么她和贺湘同是女子,却不见为这女子难以逃脱的共同命运而悲哀。而像是一尊佛,看尽了人间的苦难,便不再觉得痛苦。

    李玄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道:“可是为什么我,这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因为你从心里也不愿意他来到这世上,”李绯默然地答道,“不过他就算没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身后的门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是一只铜鼎摔倒在地上,撞击出来的声音。李玄忙回身,见那大厅的门猛地被推开,李正雅立在大厅中央,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说:“把人给拖下去吧。”

    几名护卫从李玄身后蜂拥而上,一把拧住那太医的手臂,将太医按到在地。太医伸着他的脖子,尖声道:“陛下,陛下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我的药里,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李正雅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你刚解释了半天,我只听到你的遮遮掩掩,这不是谎言,是什么?”说完将一把红色的药材甩在太医的脸上。然后抬手做了个手势,将人给拖下去。

    太医一边哭一边喊着,见李玄站在门外,忙一把抱住李玄的腿,喊道:“安王殿下,安王殿下啊,您,您快给我说几句话啊……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药是从哪儿来的。安王殿下,您儿时生病,都是我给您煎的药,您不爱吃苦的东西,都是我给您想办法让药味变甜。我,我对您,对圣上的心思,天地可鉴天地可鉴啊!”

    李玄蹲下身子,道:“那太医便快将事情解释清楚,你早上给湘妃开的药里面,究竟是为什么混进去了这东西?”

    太医被李玄这么一问,急的两眼通红,他的手被反拧着,只能伸着脖子在地上给李玄重重的磕头,一边磕,一边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够了!”李正雅在厅上大吼道,“你还跟他说些什么?事情现在是明明白白的!”李正雅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如实招了,也能死的痛快点。但我真没想到,你真是忠心耿耿,不过你忠心的是另一个主子!”说罢李正雅重重地往面前的案上拍去,发出一声巨响。

    太医的脸色微变,他又开始磕起头来,他的额头渐渐渗出血丝,那血顺着额前的纹路肆意流淌起来,让他的脸猩红得有些可怖。

    这时,有位小太监兢兢战战地走上前来,他才进了大厅几步,便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太监将身子匍匐着,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禀皇上,湘妃,湘妃的孩子没了……”

    这细不可闻的声音穿进了厅上所有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敢露出一丝表情。这话语像是一颗掷入深潭的石子,咕噜咕噜的沉了下去,一会儿便没了音讯,明明这水下是一片波澜,表面上却静的像一只铜镜。

    “拖下去。”李正雅冰冷的声音打破厅上的死寂。

    太医扑在地上痛哭起来,道:“陛下,陛下,真的不是我干的……”

    李正雅淡淡说道:“是不是你干的,如今已没什么意义了。是他们赢了,是你们赢了。”

    太医被这么拖拽着,膝盖一下一下的磕在宫殿下的台阶上,没磕一下便发出一声钝响。就在太医马上要拖出去的时候,太医突然大声说道:“我说,我说,是皇后,是皇后让我干的。”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李正雅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却半晌未曾发声。李玄大火,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喝道:“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太医瞪着血红的眼睛,绝望地望向李玄,从嘴里挤出同样的两个字:“皇后,是皇后让我干的。”

    孩子不能进宗庙,只能在后山上这么埋了。是一个小太监埋的,就埋在李玄幼年时用石头压草的地方,那太监用小锄头在地上锄了一个洞,将那一小包肉放了进去,然后将土给盖上,压实了。那小太监对一旁的小宫女说:“你知道吗?死过人的地方花草长得特别好。”那小宫女听了脸吓得惨白,用拳头敲那小太监的肩头,尖声道:“你太讨厌了,吓死我了!”

    太医被关进地牢里,每日便两手扒着门上的铁柱,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狱卒,只要那位倒霉狱卒回头看他了,他便不停地问:“今日有人来看我吗?有人来看我吗?”

    倒霉狱卒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喝道:“还能不能让人吃一口饭了?”

    太医被喝得一哆嗦,道:“今日,今日也没人来看我吗?”

    “没人看你!你别瞎指望了,好好在牢里待几日吧,要我说,”狱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上往下蔑视地瞧了太医一眼,道:“你也没几日的活头了。”

    太医听了,垂下了头,脑袋耷拉在门框边上,像是个吊死鬼的脑袋。

    突然门外进来了一个人,他跟狱卒说了几句,从袖口里逃出一包东西塞到狱卒的手里,狱卒将那包沉甸甸的东西收起来,谄媚地弯着腰一笑,退了下去。

    牢房里便只剩两个人,那人回身,走到太医的牢房外,开口道:“你是在等谁来看你?”

    太医低着头,身形微颤,道:“反正不是在等你。”

    “我知道,”那人答道,“你是在等王大人吧?”

    太医半晌没说话,僵着身子靠在门框上,一动也不动,只差没伸出舌头装成吊死鬼了。

    “李总督,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只是想来看看你。”李修齐答道。

    太医冷笑,道:“来看看我?是想看我死了没吧?”

    李修齐点点头,道:“是的,真遗憾,你没死。不过……”李修齐微顿,接着说道:“也差不多了。”

    太医道:“李总督,有件事儿我一直想不明白。凭李总督的聪明才智,怎么说也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似的清楚,这皇位安王是没戏了的,为什么李总督还非要站在他那一边?”

    李修齐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太医道:“便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

    李修齐道:“既然是将死之人了,那便更没必要告诉你。”

    太医道:“那我便告诉你,你选错了,肯定选错了,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太医突然抬起那双黯然的眼睛,像一条蛇一样看着李修齐,道:“到时候,你会后悔,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这么一意孤行。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能所有人都错了,就你对了?你也太过自大了。”

    李修齐道:“我从没说过我想选对的那个。”

    太医微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修齐道:“你不必知道,也不用知道。我今日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

    “那是说什么?”

    李修齐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佩,掷在了地上,道:“说这个的。”

    那玉佩滚到太医的脚边,太医伸手拾了起来,惊愕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修齐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说呢?”

    太医的额间渗出汗珠,他的手有些颤抖,攥着那玉佩,低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李修齐道:“这个太医暂时不用担心,令郎现在一切安好。”

    “他在哪里?”太医提高嗓音,瞪着愤怒的眼眸,再次问道。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用知道,如果接下来的话你不好好答,我就不能保证令郎还是和现在一样毫发无损了。”

    太医咬着牙的后床,不肯言语。

    李修齐便接着说道:“令郎还真有太医当年的风范,尤其是那双手,就算以后不是和太医一样举针行医,也是能提笔写字。你说这双手上五根又白又长的指头,我是先砍下哪一根给太医来看,才能让太医信呢?哦,对了!”李修齐想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我忘了太医的医术那么的高明,一定是有办法把令郎的手指头给缝回去的,哎,是我失策了……”

    太医的脸渐渐失了血色,他的双唇抖动了一会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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