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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洛阳王 第9节(3/3)

作品:《[周叶]洛阳王

觑觑地一耸,“好,你够种,我就看你能折腾出什么来。”

    陶轩把肩膀平移着挪开,脚往后撤,动作生硬地原地一转,由正面站改为侧面站,做出不屑让路的样子。众人见状,赶紧学起带头大哥,许多只脚和许多讨论声木讷地跟随,分列成两拨,拼成两道人墙,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路。

    有几个人得了刘皓的眼神指示,拔腿往山上跑,先一步去盗圣庙里做准备。

    叶修的笑降下去,往前走了三步,细沙一样松软的雪在他脚下吱吱得响。山路的尽头,寒鸟俯冲,缠上透出绿意的枝头。三步走完,叶修膝盖一弯,重达千钧地跪下,双手举高,落下,朝着盗圣庙的方向遥遥一揖,头恭敬地磕在雪上,磕在地上。

    郭明宇站在最后面,自己充当最后一堵人墙。他把身上叶修的衣物都摘下来,抱在怀里,这样好拿。他同还站在山门前的人一起,眼睛集体追着叶修走,把叶修追成了一个小黑点。他是想跟上去,可规矩不让,他也没办法,只好等在原地。

    没走多远,叶修两个膝头就白了,雪糊在上面,形成两面坚硬的甲壳。而他眉心往上,一小块皮肉又都是红的,破皮了,泌出血珠,像朱砂点上去的。

    第52章 洛阳王52

    ※还有个尾巴要写,再下章完结(

    叶修进飞狐峪的第二天,周泽楷顺利跑掉,一路驰马回到了济南。

    要买火车票了,他着实犹豫了一番。他想直接杀到郭家门口,给叶修一个惊喜,又怕叶修到处乱跑——他就没有不乱跑的时候,去了逮不到他,反害得惊喜变成了另一场灼心炙肺的等待。思来想去,他采取了折中的办法,给叶修发了封电报,问他还在不在老地方。

    等回电的空当,周泽楷闲着也是闲着,便从记忆里翻出分别时的场景,细细回忆。见面在即,这回忆就有了些缅怀和回味的意思,缅怀和回味又无限抬高了他对叶修的思念——我如此想你,比任何人能想象出来的想还要想千倍、万倍。

    当时的叶修很洒脱,手臂摆摆,小周拜拜,但周泽楷清楚,叶修也一定舍不得他,舍不得得要命。等几天,叶修见他杀回来,会是什么表情呢?估计还是那样,眼眉挑挑,无甚所谓地、清淡地笑笑,再手臂摆摆,小周来啦,只在心里开出一朵小花。

    举着糖葫芦的二八少女路过周泽楷,深看一眼,走远了,再回头看一眼。这次绝不是因为周泽楷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笑得过分,笑傻了,把自己笑小了十岁。一瞬间,什么心思都被他笑跑掉了,除了叶修。

    陪叶修北上前,郭明宇给家里的伙计留了话,没说去干什么,只交代了去哪,以便突发急事时可以联络到。

    这不急事就来了,郭明宇的伙计收到周泽楷的电报,当即回给他,告诉他郭叶二人去了太行山飞狐峪,探望故人。

    探望故人?叶修在那里有什么故人?原来的同伙么?周泽楷凭着叶修给他讲过的点滴过往,如此推测,他知道陈果等人是叶修金盆洗手后才聚集起来的新人。可叶修不是和“故人”闹掰了么?还去做什么?

    不好的预感闯进来了,又说不出具体,明朗的心情到此为止,烟消云散,高高吊起。

    郭明宇的伙计还给了周泽楷一个地址——太行山脚下一个镇子,说东家和叶先生暂时在那里落脚。周泽楷又把电报拍过去,守在原地不敢动,站岗放哨似的等了整天,才收到郭明宇回的两个字,速来,和一个新的地址。

    电报里什么都没说,可这沉甸甸的两个字,像说了一个巨大的恐惧,他只关心叶修,看情形,怕是叶修出事了。

    还好有最近时间的火车,不然走路、骑马他都是要赶紧去的。

    只是火车跑得太慢了,一个巨型的没开封的铁皮罐头,能塞东西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极度嘈杂,臭气熏天。

    周泽楷藏在角落里,听不到,也闻不到,仿佛这世上只有他是切实存在的。他不住地安慰自己,越安慰却越觉蒸骨煎心,济南到张家口要大半天,他只恨自己不是神仙,没有通天彻地腾云驾雾之能。

    怕得不能自己,他一生之中只有过两次,还都是因为叶修,叶修真是把他治得死死的,他五体投体。周泽楷隔着空喊叶修,带点埋怨,祖宗,我都一揖到底五体投地了,你就不能好好的么。

    他太累了,从家里逃出来后就没休息过,脑袋里在打鼓,鼓声轰隆轰隆,盖过车轮辗压铁轨的声音。两种声音叠起来,延绵不断,连同高居不下的担忧一起,终于把他给催睡着了。

    叶修到山脚下时还是清晨,阳光是紫金色的,以万顷之姿倾到下来,旭旭燃烧,融了薄雪,涂满山脊,烧尽了,变成一个暗淡又混沌的球体。

    一天便该收尾了。

    雀鸟长鸣着穿梭,针叶在风中抖出声音。盗圣庙前的热闹都随着人消失了,羊肠山路上,每隔几步的距离,都留了一点血做的印子,远看像片红梅花瓣。那是叩头叩出来的。

    盗圣庙不大,只有一间瓦房,泥塑彩绘的盗圣爷居中,当前横一案几,案几上供奉了三炷香,几盆新鲜的瓜果肉食。

    再往下,砖地上铺了一张双人床大小的钉板床,古代告御状用的那种,如同一张闪着玄铁色寒光的巨大的刺猬皮。

    这张钉板床是要原地停留三天,以祭盗圣的,这是第二天。

    好多血。

    斑斑驳驳地凝固在铁刺上,鲜红色褪成暗红,再褪成黑褐色,钉板床左边的颜色轻点,右边的颜色重点,看得出血肉之躯在上面滚过的惨烈痕迹,触目惊心。

    一身的担当。

    火车急剧地刹车,车身都在抖,周泽楷坐在座位上,上身掉下去,人醒了,冷汗爬满额头和脊背,浸透内衣。

    梦中的情景片段式地回放,吸走了他嘴唇脸上的血色。他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血液暂时停流了,两只手成了两个大冰块,冻住了,伸都伸不开。

    心脏也被冻住了。

    周泽楷突然知道叶修回老巢干什么去了。

    滚完钉板后,人还能活蹦乱跳的,就表示盗圣爷收了他的赔礼,原谅他了。

    叶修离活蹦乱跳有点距离,统共还剩半条命,一口气,但也算过关了。他也不是那么傻的,对要害部位做了点防护。

    规矩面前,陶轩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他一见叶修无事,恨恨暗叹,甩袖子走了,爱挖哪里挖哪里吧,他管不着了。

    营救周泽楷刻不容缓,叶修租了盗圣庙后面一家农舍养伤,等伤好一点就要去起衷襄公墓。

    叶修盖严被子,躺在土炕上,闭着嘴,在心里哎哟哎哟,郭明宇下山去了,回镇上的旅店取东西,再买点日常用品。小半天过去,郭明宇回来了,神色像是被造化玩弄了一辈子,看破了红尘就差剃度出家似的。

    “你有话赶紧说!”叶修磕上眼睛。

    他疼得人都要碎了,说话有气无力,也不想说话,又看不惯郭明宇那种“我好心疼你你好可怜”的眼神,才问的。

    郭明宇摇着头嗟叹,“周泽楷往这边来了!”

    叶修猛地睁开眼,跟着身上钻心的疼都停顿了一下,他身体没动,语气急起来,“怎么回事,他自己跑出来了?”

    “应该是,他肯定先打电报到我家去,才知道了咱在这。电报里也不方便多说,我就告诉他了地址,让他速来。快的话估计后天就到了。”

    “……那我不是白破誓了。”哎哟,一想到这个,身上更疼了。叶修喉结滚动,痛吟夹在话尾露出来,他缺水缺得厉害,声音沙沙的。这时要是有人在旁听,定要无语,人命买卖,在他那里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郭明宇赶紧从灶里舀了碗开水,拿着勺子喂叶修喝了几口,那种眼神又来了,“谁说不是呢,你白遭罪了老叶,你说你这小情儿是不是故意的,要不就早两天跑出来,要不就晚两天,等你把东西起出来啊。”

    叶修正虚弱,太阳一下山,他发起高烧,顾不了郭明宇那么多话。外敷药药效渐过,身上细小的创口疼成一个整体,还往一处拧着疼。他浑浑噩噩地要睡过去,脑里最后想着,忠王宝藏魔力之大,足以害得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不能再见天日,看来是天意。

    还有,小周你快来。

    第53章 洛阳王(完结)

    周泽楷到来的速度比郭明宇预想的要快得多,以至于他出现在郭明宇跟前,郭明宇觉得是朵魂儿飘过来了,不单是速度像,整个人的状态更像。

    等到见了活生生的叶修,周泽楷眼里的空洞才被光亮填满了,魂儿也招回来了。

    叶修在床上睡着,缠了几圈绷带的头歪着,下巴磕在被子边沿上,受的罪都在脸色上呆着。

    看得周泽楷快死过去了。脑仁嗡嗡得疼,眼眶发热。

    他心里很疼很疼,无数个很也说不全他的疼,哪怕下了地狱,被油煎、被劈成两半,也不过尔尔了。

    周泽楷想抱抱叶修,或是躺进被子里陪着他,可是不敢,怕让他疼上加疼,只在叶修额头上沁红的地方拂下一吻。这吻轻极了,一生一世的重量却都压在上面。

    叶修一连烧了几天,体温时高时低,人也一直不甚清醒,偶尔会睁开眼说句胡话,大白天说星星亮,大半夜说天气好。无论他说什么,周泽楷都努力接上一句。

    周泽楷搬了两条长凳,拼起来,勉强当个床,睡在炕边,日夜颠倒地照顾叶修,裹伤换药,洁面,擦身,喂药,喂米汤。

    第五天,烧退了,叶修睁开眼,转脑袋,瞳仁晃了几下,把偎在炕边打盹的周泽楷盛进眼里。

    他这一看,眼神的重量压下来,就把周泽楷压醒了,周泽楷见叶修望着自己,赶紧抓起他的手捉着,却不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是回望着他,目光中的神采驱散了疲惫。

    天光透过窗纸,散进来。

    叶修清嗓子清了半天,还有点哑,他这样跟他的老小情儿打招呼,“你也太惨了,好不容说下个媳妇,还跑了。”他想回握周泽楷,可惜手心发软,暂时提不起力气。

    没跑啊,在这呢,周泽楷又捏捏叶修的手掌。随后他反应过来,周家前亲家跟周家宣战,亲事当然也跟着黄了,叶修指的是这件事。

    随便叶修怎么说,周泽楷还是像一辈子没见过面了似的看着叶修。

    叶修嘴角沾了点笑意,“回去后跪了几天祠堂啊?”

    这你都想到了,周泽楷还不吭声,他不吭声,叶修就会一直吭声,他想听叶修吭声,他的一颗心,全靠叶修的声音才能托得住。

    “下次要跪,就往我跟前跪啊。”叶修果真如了他的意,继续轻声地道。

    周泽楷好想说,你张开腿的话,我就跪进去。要忍住。

    “看我这样,没吓哭吧?”

    这下周泽楷可得说了,“差点。”

    郭明宇哼着小曲,提了一只野兔,刚掀开门帘,要踩进一只脚来,一看屋里这含情脉脉的光景,又原样退回去了。

    “……说说看,你怎么跑出来的?”

    周泽楷已经爬到炕上去了,虚虚圈住叶修的肩膀,压住叶修的头,扣到自己肩上,强行让叶修枕肩。

    他想了想,说,“狡兔三窟。”

    这算什么答案,叶修哪里知道周泽楷想的是——你都能从我家跑出来,我再跑不出来,成何体统?只道他是懒得说这么多话,反正小周混了多年,有自己的人也有自己的办法,人都出来了,他就不关心了。

    在周泽楷的精心养护下,叶修的伤渐渐好了,又过了十好几天,周泽楷给叶修拆绷带。

    叶修背对着周泽楷,看不到身后,只觉得身上变轻快了,还有些痒。然后,偶尔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手是抖的,鼻息、嘴唇,都是抖的。

    这种触觉并不陌生,他发烧昏迷的时候,周泽楷似乎也是这样,忍不住吻他,吻他为爱人搞得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怕连吻都会让他疼,拼了命地压制警醒自己。

    周泽楷没说过半句相关的话,但他内疚、心疼、自责,这些叶修都知道。

    叶修向后伸胳膊,摸到周泽楷的脑袋,揉了揉,再揽着过来,逮着哪亲哪,湿乎乎的嘴唇从耳根滑到另一张张口欲言的嘴唇上。

    叶修亲他一下,周泽楷还能克制,叶修亲起来没完没了,周泽楷就要揭竿而了。他反手搂住叶修,押住他后脑,动情地亲上去,唇舌并用,诉尽道不明的衷肠。

    亲着亲着……叶修晃晃臀,蹭周泽楷的胯部,捏着周泽楷的下巴,把周泽楷的头拿开,抿着发肿的嘴唇,气喘吁吁,“硬了……你长点出息啊。”

    周泽楷眼睛湿湿,在叶修腿间揉了一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久旱逢甘露,叶修被他磨得两眼发直,嘴上还不饶人,“我都破破烂烂的了,你还下的了手,牙口够好的。”

    周泽楷的手伸进叶修裤子里,和他肌肤相亲,叶修的腿根好烫,“……帮你止疼。”

    周泽楷一心一意地帮叶修弄出来,又三心两意地给自己打出来,刚打扫完战场,郭明宇提着一袋梨子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吆喝上了,“老叶,出事了!我跟你说……不行,渴死我了,让我先吃俩梨缓缓再说。”

    被说了一半的话撂在半路,叶修也不着急,你爱说不说,郭明宇向来雷声大雨点小,能出什么大事。周泽楷更不急,单取了一只梨,切成几瓣,用煎药的小灶给叶修熬梨水。能干的人在哪都能干,这小灶还是周泽楷亲手砌的。

    郭明宇终于吃完了,看看周泽楷,再看看叶修,吸口气,以石破天惊的语气道,“昨天夜里,盗圣庙走水了,刚才我去看了,哎哟喂,都烧光了,惨呐,是不是你八字太硬,看,把盗圣老爷都给克了……”

    叶修依着墙坐,一只脚伸出去,搭在床沿上,摇啊晃的,被子底下是个大爷坐姿,他向周泽楷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周泽楷啃着梨子,叶修瞅他,他夷然不惧,面无表情,叶修瞅个没完,他就就笑笑。

    ——别装了,肯定是你干的。

    ——嗯,梨很甜。

    叶修收回给周泽楷的目光,通通给了周泽楷手里的梨,“小周,我也要吃,给我分一口。”

    周泽楷护住梨子,坚决不给叶修和他分梨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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