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洛阳王 第9节(2/3)
作品:《[周叶]洛阳王》
。
初春,郭明宇置办的大院子里,叶修正坐在一圈大小不一的石头中间,大圈外根据石头的素质,又分了几个小圈。叶修拿起一块原石,看看辨辨,思思索索,扔到其中一堆上。他已经这么扔了一早上。
郭明宇搬了张马扎,拿了份报纸,坐在叶修身边,专职读报员似的——他都这样好几天了,给叶修通报周家的情况。
“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郭明宇不满叶修的不作为。
“你居然比我还有反应!”叶修也惊讶于郭明宇的瞎热心。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么!”
叶修不领情,“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周泽楷都这么久没消息了!”
叶修扔石头的动作终于滞顿了一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他家都快垮台了,他爹还不派他出来收拾,这就很说明问题呀!该不会已经被……了吧。”郭明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对报纸又抖又拍,报纸上,头版头条字体醒目,直往叶修眼睛里闯。军阀混战的战况变化得很快,前一阵的头条还是几省军阀结成讨周联盟,誓要维护共和,通电细数周大帅的几大罪状等等,今天的就成了联军于许昌大败周氏,屯兵威胁洛阳。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郭明宇还感叹上了,谁能想到不久前还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周家,反被这火灼伤了,成了众矢之的,情势危殆。
“就是三十年河东,才有了三十年河西……哎,又是块不值钱的。”叶修一抛,石头咕噜咕噜滚地。
其实他心里也是慨叹良多,周泽楷打徐州那阵,他直接跟周大帅长枪短炮地对捉过,大帅那空前膨胀的权欲和气焰,大概就是周氏最大的隐患了,他当了临时大总统,想要得更多,这隐患便就爆发了,让他成了被讨的“逆”。不过毕竟是周泽楷的父亲,叶修不愿在郭明宇面前多做编排。
没几日,叶修收到了田森的来信,他本以为是周泽楷托田森传信,打开信一眼览下来,全是田森的牢骚,大帅不信任他,将他的企划一一驳回拆解,他也看不上大帅的出身和为人,认为周家要倒,于是愤而出走……
虽然田森发的全是自己的牢骚,叶修却从中看出周泽楷的处境,不好,很不好,兵权治权全被剥夺,几乎被软禁在府里。
因为有这封信垫着,郭明宇举着报纸冲进屋,向他报告最新消息的时候,叶修没有显得太过震惊。郭明宇语气激昂,跟读学生运动的战斗檄文似地读报纸,说周大帅登报和周泽楷断绝父子关系,并以叛国罪拘捕审问他,周泽楷或将被处刑。
读完报,郭明宇东瞅西看,四下无人,他问叶修,“你说……周泽楷是不是不是亲生的啊?”表情也带点探听人秘密的闪烁。
“不会吧,他父子俩长得很像的,眼睛,鼻子,下巴这块,都像。”叶修边说边伸手在脸上比划。
“……”这样说是没错,但郭明宇想听的不是叶修正儿八经地论证啊,无语了一会儿,他说,“要不,我陪你去河南看看?”
周泽楷再本事,也不是万能的,他陷入这等险境,叶修能不担心么,就算他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没着没落的。郭明宇说完想完,顿觉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的事,他这么上赶着干嘛呢。不过……身边有这样的一对子,外人的心都不知不觉地操过去了,想不操都难。
“不去。”叶修干脆地答道,推个磨盘,把郭明宇操的心都磨成粉了。
郭明宇去看叶修的脸,叶修的表情是凝重的,眉头蹙着,脸颊肉和嘴唇都绷着,可配不上“不去”二字的潇洒轻松。
“不去?就嘴硬吧您嘞,我看你那嘴能挂油壶了。”郭明宇奚落道。
“我说不去河南,我去河南干什么,去了也救不走他啊。”
“那去哪?”郭明宇问。
叶修忙活起来,装烟,抽烟,郭明宇瞧他这酝酿棋局的样子,也忘了催,耐心等着。他抽足半袋烟,脸上的凝重渐渐软了,才道,“我猜,周大帅是想引我出来,他现在打仗,急需钱,又因为法理不和,被人追着声讨,更得要传国玉玺和宝藏了。”
“所以就拿自己的儿子做诱饵,布下陷阱抓你?”郭明宇顺着他的话道。
叶修叹口气,说,“他让小周来找我,小周也不肯呐。”
是是是,您小周对您好,“那万一你黑心冷血,就不现身,怎么办?”不等叶修回答,郭明宇又恍然大悟,想通了个中机巧,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叫好,“我懂了,要是你不现身,他也可以大做文章,周泽楷为了你,爹都能不要,他有难,你却不愿为他涉险出头,这样说不定能让周泽楷对你死心。”
叶修也算是赞同他,“这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二三四呢?”还有什么,郭明宇实在猜不到了,他不是愚笨,只是不了解周家内部派系间的倾轧,不知道大帅对儿子及其背后利益集团的不满猜忌防范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对周泽楷,则是,要么服,要么……死。
叶修如此这般一说,郭明宇就全明白了,扼腕不已,“这些你怎么不跟他说说啊,然后你俩就蹲云南得了。”
叶修在白烟中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给他,“这是他家里的事,我能想到的,他想不到么?”
“那他还回去往枪口上撞?”
这次叶修没答郭明宇。
他正是了解周泽楷所想,才会随他去了的。人之一生,总要做很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谁叫你要爱,谁叫你要担待,谁叫你舍不下。就像周泽楷,为了他,甘愿背上来自至亲的骂声,又割不断血脉,情愿回去做夹心人受罪。就像他叶修,很快也要为周泽楷“不可为”一回了。
等半天等不来叶修的动静,郭明宇又道,“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吧。”绕来绕去,郭明宇就想知道这个。
叶修抽完烟,意犹未尽地咂嘴,“先把周大帅要的东西取出来再说。”
“东西在哪?”
“废话,当然在地底下埋着。”
“谁去?我一个正经商人,撅墓这事我可干不了啊!”郭明宇惶恐。
叶修用“你想去我还不答应呢”的眼神看郭明宇,“我自己去。”
此话一出郭明宇更惶恐了,“你去?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当着陶轩的面儿,在盗圣爷前立过毒誓,终生不再碰洛阳铲,并且绝不泄露忠王宝藏的所在,自己也不踏进宝藏半步了吧!”
“哦,没错,现在我把这话收回来了。”
收回来?说得轻巧,似乎是因为叶修太淡然太不在乎,郭明宇把两人份的眼珠子瞪完了,“你说收就收啊?说出去的话,泼到地上的水,盗门规矩毒辣,我觉得你肯定还记得破誓的代价是什么!”
叶修把玩着“小翠”绿丝丝的身子骨,光摸不够,还要看看,他浅浅地弯起嘴角,半晌,平静地道,“不就是闯山和滚钉板么。”
第51章 洛阳王51
※下章完结
※注意避雷注意避雷注意避雷
江波涛到来前,周泽楷莫名地回忆起一件事。
那一日,他和叶修抱着窝在被子里,被窝是热的,空气是冷的,他的鼻尖冻得发凉,叶修趴在他身上吃烟,仙气一样的白雾绕过他,喷到枕头上。他搓搓自己的鼻子,再搓搓叶修的鼻子,叶修被他捏得直笑,笑后跟他闲扯,扯到和忠王宝藏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和陶轩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以及他这种毒誓压身的前盗墓贼,违背自己誓言后会遭受的惩处。
“之前怎么不说?”周泽楷问道。
“你也没问啊,主动跟你说都是看你长得好看。”
咦,还怪起我来了。
周泽楷的手在叶修的腰背上来回摸,叶修是身体暖的,嫩的,滑的,他在叶修嘴角香了一口,脸上表现出听到故事的惊奇,心里却在悄悄跟自己赌咒发誓,日后哪怕再有难处,也绝不能让人、让他父亲再打叶修分毫主意,不仅是怕叶修破誓受刑,还有自尊心小小地做了次祟——我想不出办法,还要靠你拿钱,这也太不成话了。
当时的他怎能想到,这两件事竟先后成真。
江波涛是打着说客的旗号来见周泽楷的,为了防周泽楷,连他也没被委以前线重任。
大帅给周泽楷定的罪是叛国,这名目可太有说头了,能让你叛,也能不让你叛。江波涛本以为大帅是以此为要挟,逼周泽楷就范,后来得到风声,大帅的嫡系亲信接连弹劾周泽楷,说他搞军费训私兵修铁路是有二心,他等不及了,想兵谏,提早接班。江波涛的来意就是要让周泽楷知道他自己的真实处境,此外,他也得问问周泽楷的打算,然后好来决定自己的打算。
周泽楷的精神头比江波涛想象中的要坦然得多,从他脸上,看不到常人处于连串的精神打击后的一蹶不振,或是消极放纵。
他了解的周泽楷是这样的。而他不了解的一面,他也无缘见到。周泽楷确实是极度失望乃至彷徨痛苦过的,父亲领着家族走上了歧路,自毁长城,他睁眼看着,无能为力,也没选择余地。
江波涛说的这些,他都先一步知晓了。前日大帅来见他,最后一次下了通牒,他也最后一次竭力劝阻,仍是谈不拢,不欢而散。父子两人都清楚,失望是双向的,大帅对他失掉仅存的耐心,他也不再对大帅抱有幻想,这次怕是彻彻底底地决裂了,因而才有了那封登到报纸上的清算信。
只不过周泽楷的心性异于普通人,对握不住的事物不会诸多留念徘徊,振作得快些。他接受了,想通了,痛苦也就在被幽禁的寂寥中慢慢排掉了,空泛泛的只剩一塘无风也无澜的池水。唯一能搅动的,只有一个远在天边的叶修了。
想到叶修,周泽楷顿感思念如潮般涌来,无法抵挡,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留得青山在……”江波涛还在苦口婆心,当泥瓦匠,劝周泽楷忍一时之气。
在江波涛面前,周泽楷是没有隐瞒的,他也知道还有追随自己、等着自己发声的人,他得给一个交代,他的交代简单而残酷。
“以后,要你代我尽孝了。”
江波涛话说半截,硬生生地闭了嘴,一口气叹了好一会儿才叹出来,“我晓得了,你要去哪?”
“叶修在哪,我去哪。”周泽楷没直接说,不是在防江波涛,反而是为他好,江波涛知道得越少越有利。
他也不担心江波涛会怎么看他,凡事都需要向人交代的周泽楷在过去的时间里,不知不觉、一点一滴地死掉了。叶修不是他失掉所有后的慰藉,正好相反,叶修是他主动倒向的选择,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就够了。
临行前叶修收到了喻文州的电报,问他还来不来广州了,再不来他就要投身革命了,没空招待他了。
叶修回,不去,死前别忘还钱,我要养家。
喻文州回,钱已捐给我们伟大的事业,我代你入股了,等着分红。
叶修懒得再回,遇人不淑,只能自己消化,欠款要不回来已经够让人痛心的了,快省俩电报费吧。
他的目的地是太行山,郭明宇送佛送到西,操心操到底,非要同去,叶修也知道此行非同小可,有个照应也好。两人稍作收拾,就上路了。
当年为了守着忠王宝藏,陶轩统领着一帮盗墓贼,把老巢设在了太行山的飞狐峪。几年前,叶修金盆洗手,跟众人闹翻拆伙,也是甩甩衣袖,从这走出来的。这次他重游故地,还没顾得上欣赏旧景,故人们已经得了消息,倾巢出动,列队在山门前候着他了。
叶修是什么人啊?惊过什么阵势?当下跟荣归省亲似的,与对着他脸色不一的众人一一打招呼,喊着各人的外号小名,说着这个胖了那个瘦了的。
要说他和陶轩的分歧,无非一个财字,多少亲兄弟都掰在这个字面前,别说把兄弟了。陶轩日夜睡在偌大一座金山上,却因为叶修的“不开窍”,没法付诸行动,将金山据为己有,对叶修的怨恨可想而知,直熏出九里地去。
叶修走后,他也没闲着,日日勘探藏宝贝的墓葬所在地,但始终不得要领,白白扔了大把时间。
这样的陶轩再见叶修,食他肉寝他皮的心都有了,又碍于带头大哥的身份,不好在伙计们面前表现得过于小气,好在他还有个副手,刘皓,善解人意地拦下所有脏活累活。
“叶修,你这个叛徒,还回来做什么!”刘皓与人群中抢出一步,连凶带瞪眼,替自己,也替陶轩发了难。
“我回来拿东西啊。”叶修道,还东瞅西看着,仿佛要拿的东西就在近前。
“少来这套!当初你背叛大伙儿的时候,就和咱们钱粮两清了,这里还有什么是你的东西!”刘皓嗓音都尖得像矛。
飞狐峪两面峭壁耸立,当中夹着一条上山的土路,逶迤绵长,陡转陡直,没有尽头地延伸着。山里还是冬天的凋零景象,松柏给冻成墨绿色,星星点点地坠在雪色和土色上面。盗圣庙枕在高处一块凸出来的空地上,背临飞崖,似乎刚修缮过,枣红色的漆鲜鲜亮亮的,尤为显眼,像一块巨大的黄白色玉盘上嵌了一点泪珠似的血沁。
刘皓又尖又厉的质问又重复了一遍。
叶修收回放远的视线,心道,地上有点凉啊,应该在膝盖上多缝一层布,塞点棉花进去的,失策呀失策。他对上能管事的陶轩,笑吟吟地说,“我是来起忠襄公大墓的,行个方便啊老陶,提供点工具啥的。”
这一来,刘皓说话就不够分量了,但他从内到外都急着去吃惊,居然忘了再给叶修记上一笔看不起自己的特大罪过。
陶轩踱步到刘皓身前,一边嘴角翘着,一边嘴角平着,话从牙齿里咬出来,“呵呵,行方便……你要干什么?从墓里找什么?”
叶修答,“不告诉你。”
陶轩气得一哆嗦,“……叶修,你该不会忘了吧,你当初在盗圣爷面前立过什么誓来着!?”
叶修慢吞吞地摘掉帽子,围巾,脱掉大衣,把郭明宇当成衣架了,挨个挂在他身上。这个时候,郭明宇也不跟他计较了。
“这哪能忘啊,我预备现在就上山去,跟他老人家说道说道,求个谅解。”
叶修话尾的余音,细尘一样在空幽的山谷中回荡,散开,还没落干净,就炸出更大的动静,吸气声从南到北,喁喁私语声此起彼伏。
“叶……修说的是真的么?他要破誓!”
“他不要命啦!!”
“破誓的人可是要一路跪拜上盗圣庙,在盗圣爷前滚钉板,让盗圣爷裁定死活的!”
……
叶修落落大方,一口承认要毁诺,并愿接受“天罚”,反倒将了陶轩一军,陶轩拿不定主意了,连眼珠都跟着犹豫不决,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贼小子要拼这趟命,目的何在?有什么企图?我放还是不放?
他盯着叶修看,好像看久了,就能把这人的心思看透似的。
叶修无所谓地耸肩,无辜地笑笑,坦荡得一马平川。
最终,陶轩松动了,他本就满腹怨气,借规矩整治一下叶修还能出口气,何乐而不为。他颧骨冷
[周叶]洛阳王 第9节(2/3),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