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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遗事 第7节(1/4)

作品:《花开遗事

    我看向云开,他正盯着他受伤的腿发愣。杜鸣也算是他喜欢过的人,他也算是当初那场悲剧的制造者。再次看到曾让他心动又心痛的人,他的心怎能不起一点涟漪。杜枭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他的亲弟弟奇迹般复生了,他背着亲情和爱情的包袱,陷入两难,无法抉择。我觉得他从心底是不恨杜鸣的,尽管杜鸣得到的比他多。他习惯把一些东西归结于命运,但他总是不放弃一丝光明的希望,并为这希望付出所有努力。他坚信云开的腿能恢复正常,他每天陪着云开做复建。他坚信自己能活下去,每天喝那苦死人的中药。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悲凉的,他经历过太多,承受过太多,他现在完全是为云开而活着,而不知道云开还能不能像当初说等他那时的坚定。杜枭就那么站着,雕塑一样地站着,我却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杜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吗?”杜枭突然看向我说。“你应该明白,他们来美国找你!你一走了之,把他们可吓坏了,呵呵……尤其是谢池,那一脸憔悴,看得我都心疼。”他的脸浮上一层笑容,带些调侃,但至少让我感到一丝人气。

    “哦!我只是……只是……”我怎样面对他们,我不知道。

    “害怕了?你是不相信谢池对你的爱,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谢池是否还爱我,我是真不知道。我失去了他全心全意爱我时的感觉,我心里很清楚他的犹豫不决和模棱两可。我想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地想想。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是个难题。

    “乖孙子,你放心。爷爷会替你做主!谢池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把他赶出师门!”

    “他没欺负我!没有。”谢池当初拜师多不容易,他在学中医这方面有悟性,有天分,怎么能毁了他的前途。

    “杜若。有些东西可以追求,有些东西追求了不一定能得到,有些东西得到了不一定幸福。你心里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杜枭看着云开的腿说,说完看向云开的脸。他们目光交错,相视而笑。这话明明是对我说的,可感觉像对云开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杜枭拉住云开的手,然后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云开的身体抖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一片叶子,然后杜枭便走开了。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感到他背影的落寞。

    “乖孙子!今天爷爷想去你那看看,呵呵,不知道受不受欢迎啊?”

    “当然欢迎了!”晚上爷爷去了我家,具体说是我母亲那里。妈妈热情地问东问西,把爷爷当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我把爷爷拉到我房间里问话,杜枭脸色不太好,不只是因为杜鸣的事还是生病的缘故。爷爷说杜枭的病现在需要西医治疗。所谓西医,就是要动手术,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如果手术成功,再依靠中医治疗,好好活着不成问题。可问题的关键是现在还没找到检查合格者能够匹配。那怎么办?只能等。可是在杜枭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了。他用三分之一的生命换这所剩不多的日子,和云开一起的日子。他欲求不满也好,看破红尘也罢。痛苦也好,幸福也罢。时光不等人,多留一秒是一秒。

    第二天,我和爷爷走进病房,谢池和杜鸣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眼前。杜鸣如春日的阳光般照耀着每个人,但是其余三个人的沉默还是让这春日显得有些料峭。空调吹着冷气,让每个人心上都蒙了一层风霜。

    “杜若!”谢池看到了我,口中叫出的名字让我陌生,像是好久都没被他叫过了,这一声像是夏日里憋闷了许久的雷鸣,响彻我内心深处。

    “你来啦?”不安的余波还在心头荡漾,害怕叫谢池的名字,尽力掩饰慌张的神色,眼睛也终是不敢看他。

    时间可以过去,痛苦可以过去,唯有爱不得过去。原来抚平伤痛的不是时间,是爱。他走近我,紧紧地抱住我,像要把我碎尸万段,然后吞进他的灵魂里。他在我的肩头留下一片湿气,哑声说,“我们回家吧。”我心里的那片涟漪顿时变成汹涌的波涛,拍打着我脆弱的意志。

    终于,在看到杜鸣的那一刹那,我条件反射似的推开了谢池。他瘦了,胸膛不似以前那样结实,竟经不起我这一推,向后退了两步。他朦胧的泪眼夹着憔悴,痴呆地看着我。我转过身去抚摸疼痛的心。“杜若!你就跟谢池回去吧。”杜鸣皱着眉拉着我的胳膊,这个动作我貌似也经常做。“你曾经说过,谢池的心里给一个人留了最特别的位置,那个位置现在就是属于你的。”我看着杜鸣拉着我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何尝不想回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谢池已不再是以前和我在一起的谢池,他的心分出一半来给别人,另一半给我。或许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全心交付的吧,从头到尾毫无保留的只有自己。

    “会回去的。我想在这里待些日子。”眼下只能用这缓兵之计让他们先走,实在不忍看到谢池那憔悴的身影。

    “那我留下陪你!”谢池,你怎能留下?你不是该和杜鸣花前月下吗?

    “不用了,这里有好多人陪我,爷爷也在。”我把爷爷搬出来做挡箭牌,这下我连医生都有了,不用你照顾了。所以,还是识趣点,走吧。

    爷爷看出我们在闹别扭,又看到杜鸣这张新面孔,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这就是杜鸣吧?长得真不错啊!呵呵……”爷爷凑过去和杜鸣套近乎,杜鸣一句一句的认真回应他,偶尔看到杜鸣浅浅一笑。一大一小在角落里咬耳根子,怎么看怎么别扭。谢池趁机把我拉出病房,拉到走廊的尽头。

    第三十六章

    我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我现在害怕和他独处,我在躲他,有意无意的躲他。其实是在躲自己,不敢承认过去,不敢面对将来。他任由我背对着他,不来触碰。“杜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或许不止是生气,还有……伤心。”一下就点到我的痛处。“那天你留了那样的话,是当作诀别吧。我知道你的痛苦,我的心也跟着乱了。我去找你,发了疯地找你,我抱着希望出去,带着失望回来。终于在你爸爸那里找到了你,可是,你始终不肯见我。你心里还是不痛快。知道你在哪里,每天好好的,见不见我,我也无所谓了。”无所谓?那我就一辈子不见你了,你就打算这么无所谓一辈子?“本是这么想,可到底是按捺不住,我每天给你送粥送药,就是想打动你。我想,你其实和我一样,想见我,对吗?”

    听他这么一问,我心里暗暗地应了他。我自然想见你,愿做梦都与你相见。可是我依然背对着他不发一言,我不能说实话,可谎话我也说不出来。他不说话了,像非要我给他个回应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我能听到身后的呼吸。

    “谢池!你的故事太长了,你一直没有讲完。你的故事没有结束,我的故事却结束了。”我转过身,看清楚他的脸。这张或许是为我而憔悴的脸,还能给自己的悲剧填些安慰。“你完全可以去补偿他,他就像提前的来世,给了你机会。我只是个匆匆过客,现在……要走了。”说罢,我便朝病房走去,我的那些话回荡在走廊里,像终结曲。

    再回到病房,气场不对。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谁也没有胜利,全部伤痕累累。我只恨自己无能,因为我也是身负重伤回来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便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一句缓和气氛的话也说不出了。

    不一会,听到门外走廊里打骂的声音,然后被护士制止了。接着,谢池进来了,左脸又青又肿,嘴角还渗着血丝。郝磊气冲冲的跟在他后面,像是没有打够,还要动手似的。杜鸣看到谢池受了伤,显出惊讶又焦急的样子。但他在沙发上坐着没动,眼睛望向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不会去的。

    “郝磊你来啦?”我笑着和郝磊打招呼,完全忽视谢池的存在。

    “我再不来,你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呵呵……难道说你来了,我以后就不受委屈了?你是救世主,还是守护神啊?”

    “我起码能替你出气!”说着他又攥紧了拳头。

    “呵呵……看你这样,倒像是你受了委屈。”

    “我……”

    “你平日里受尽人家打压,跑这里出气来了?呵呵……”郝磊的脸瞬间抹了层红。我逗他,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可是,要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杜鸣见我不搭理谢池,便自己拿起纸巾给谢池擦去嘴角的血迹。这就是杜鸣,他对人好就是出于一种本能,和他相比,我真的自愧不如。

    “这……就是杜鸣?”郝磊没见过杜鸣,看到这情景,问也不像问了,他心里就肯定他是杜鸣了。

    郝磊带着余气朝杜鸣走去,谢池却挡在了杜鸣前面。“冲我一个人就好,和他没关系。”

    “呵!这么护着他啊?好!那你过来让我打。”谢池就向前一步让他打。我看到杜鸣的手紧紧地拉住谢池的手,不让他向前走,真是情深意重。而郝磊想再就是个恶霸,在欺凌民众一样。我走过去,对他们说一些抱歉的话,然后把郝磊拉出了病房。我的心伴着我沉重的脚步隐隐作痛,他们后来是怎样不欢而散的,我一无所知。

    虽然出生在夏天,又是花团锦簇的季节,可我是极不喜欢的。夏天有雨,还多是雷阵雨,让人猝不及防又心烦意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爱情。玻璃窗上挂了几条晶莹的丝线,越来越密,不过几十秒,就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爷爷说,杜鸣想做配型,还没化验,没一个人同意,黄医生尤其反对。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杜鸣的情况,即使化验了,配对了,也不能让他去的。那等于一条命换一条命,没什么价值。杜鸣是愿意奉上一切的,他以为他比别人得到更多的爱,所以想付出更多。他也确实是幸福的,他比我们都要拥有美好的童年。

    杜枭就这样失去一个非常有利的机会。可是他是不在乎的,他只在乎该如何和云开度过这余下的日子。而云开这些日子也是一脸凝重,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话比以前少了,感觉不像以前的他了。他变得顺从,因为他知道,此刻在他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去。他变得伤感,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只能顺其自然。刚开始,云开是不敢相信,也不承认杜枭的病会变成这样的,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悲伤。

    杜枭经常邀杜鸣来医院陪云开,然后自己借故走开。杜鸣看到自己的哥哥和云开在一起,心里也是开心的,他劝云开往好处想,然后想法子和云开说说笑笑。可能回忆以前,可能畅想以后。杜鸣有本事让每个人快乐,却只能让一个人忧伤,那个人就是我。其实,我也不必这样,人家找过也求过,自己没答应,是怨不得别人的。

    胸口隐隐的疼痛让我每个凌晨清醒,有一次疼得厉害,折腾了一阵子,身上便出了一层汗。再有一次,疼得实在受不了,便扯着嗓子叫了爷爷进来。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赶紧喂了我一颗药。见我稍微舒服了,问我这种情况多久了,我说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刚开始也不是特别疼。他说没事,要我放宽心,不要想太多,尤其不要想谢池那臭小子,心情好了,便什么都好了。可我怎能不想他,我就害怕我这后半辈子就是靠回忆他过下去的。

    妈妈不好再说什么,因为谢池来家里找过我,我只拿他当个普通朋友。当初对妈的承诺也一笔勾销,我想放他飞,就让他洒脱的飞,毫无顾忌的飞。从此,那段和谢池同居的日子就像这个夏天得杜若花一样,凋残的连个影儿都没了。松开手,剪断爱,这样也好。

    可是,在我说了那么绝的话之后。第二天清晨,谢池提着行李箱出现在我家门口,我自然是不会放他进屋的。可是爷爷执意让他进来,说看在谢池还是他徒弟的份上,让他进来。最后,我还是放他进屋了。他说和爷爷睡一个屋,绝对不会影响到我。可是,他住进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影响。

    “你住到这里来,杜鸣怎么办?”

    “他和杜枭住在一起,怎么样,不错吧?”说完,他冲我笑了笑。我的心不自觉地就温暖起来,现在对他的免疫力是如此之弱。我赶忙别过头,不再看他。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谢池就睡在隔壁啊!他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两个人仅一米之遥,却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不能靠近,回头发现彼此都看不见了,心突然就乱了,乱了,就怕了。

    胸口憋闷得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心里胡乱想些什么,想着想着心就痛了。疼得很,也不敢喊,一喊,进来的不止爷爷,肯定还要谢池。想起爷爷昨晚留下的药,强撑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好不容易拿到手里,拧开盖子,心口传来一阵剧痛,手一抖,药丸撒了一地。我懊恼地低吼了一声,真巴不得去死。后来爷爷进来救了我的命,说救命一点也不夸张,爷爷有节律地按压我胸口的时候,我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爷爷说,我这是心病,药医不好的心病。我承认,而且这心病和谢池有关。爷爷也明白,可他终究是没有办法,谢池没有进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上,谢池把粥放到我面前,我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他又要让我习惯他,让我依赖他,让我离不开他。我怎么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跤呢?我再不聪明些,真得粉身碎骨。

    “这是我花了一个小时专门为你做的早饭啊!再多吃点吧。”他前额的头发湿漉漉的,我能想象他是怎样在厨房里忙碌的。

    “谢谢。可我吃饱了。”说罢,我就起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

    “有本事你就照顾好自己,否则就老老实实地让我来照顾你!”口气很霸道,不容反抗一样。

    “谁说我不能照顾好自己?”我偏要反抗。

    “昨天夜里,我都知道了。”他当然得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进去,我悄悄站在门外,虽然听得不恨清楚。杜若,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骂我,打我,折磨我,但……别亏待你自己。”他让我坐下,把那碗粥喝了。我照做了,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没让它掉下来。

    第三十七章

    “我想去杜枭那里。”听爷爷说杜枭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杜枭每天让杜鸣去医院陪云开,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也不怎么说话。

    “我陪你去。”

    “不用。”

    “那我一个人去,这样行了吧?没有谁规定不许我去吧?”我不能阻止他,我没资格阻止他,我是他什么人?能左右他的去向。

    杜枭瘦了一圈,脸颊和眼窝都有些凹陷,头发乱糟糟的,衬衫也褶皱得不成样子。怪不得他不去医院看云开,他这个样子还能去见谁。我和谢池随便坐下,他也不和我们打招呼。他手里翻着一本书,眼光却是呆滞的,他不是在看书,只是神经质的重复翻书的动作。

    “让他去医院也不去,我只能自己熬些药给他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唉……”爷爷叹了口气,“都是心病,心病!病由心生,无药可医。杜若,你懂吗?”爷爷看向我,我懂,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儿了。谢池,你好好照顾杜若。”谢池点了点头。

    杜枭现在这个状况的确需要有人照顾。杜鸣不是和杜枭住在一起吗?杜鸣呢?不是和杜枭住在一起吗?“杜鸣……他去哪了?”

    “去医院看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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