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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第8节(2/3)

作品:《有匪君子

终于抓住皇帝圣心,得了诸多恩宠。”

    “这借口荒诞极了,父皇多疑,怎么会信?”刘蒨发问。

    “是的,荒诞极了。”刘钰漫不经心地笑笑,“你还记得尤氏抱我去见皇帝的缘由吗?是因为她怀中的孩子不幸烧伤,实在无计可施,才放弃了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的想法,而斗胆求皇帝施以援手的。”

    刘蒨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是。我就是那孩子。那孩子,是被她亲手扔进火盆中,才烧的全身溃烂的。”

    刘钰不理会他错愕的神色,只是继续说下去。“我不得不依靠她,却也恨极了她。因此,当她生下宁儿,我便把他换到容美人宫中,只留给她一个‘早夭’的婴孩。”

    “没想到,时日飞逝,我越来越觉得,宁儿很像我。不,是很像我本来应该成为的样子。他身上,有我的影子,一个怯弱胆小、看人眼色的庶出皇子的样子。我渐渐看着他长大,就好像看着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所以,你让我杀他,无异于让我杀掉自己。”

    这番话,刘蒨其实没有听懂,但他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去问。

    “好。”他沉思半响,答应下来。“我不会推他为帝。”

    “还拜托三哥一事:为他找个平平淡淡的路,从此远离党争。”

    刘蒨依然答下来:“好。”接着沉默片刻又问道:“还有什么话说么?”

    “没了。”刘钰卸下重担一般,轻松的笑笑。刘蒨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嘴角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他扶着地站起,居高临下的看向刘钰。

    “我说过要为刘颐报仇,便要言而有信。”

    说着他朝旁边示意了一下,刘钰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狱卒,端着放着酒樽的木盘放到他牢房外。刘蒨从木盘上取下酒樽,将它从木栅的缝隙中递过,搁在牢房内的地上。

    “据说这是你亲自琢磨出来的东西,认得它吗?”

    怎么不认识?这青黄色的色泽、和馥郁的香气,不是虫香酒是什么?这酒的确是他亲自调配的,犯人饮入此酒,身体骨肉,便会散发出和这酒一般浓郁的香气。这种香气极其为蚁类所喜,不过片刻便会聚集而来,啃皮蚀骨,使活生生的人,不出几个时辰,就变为残渣碎屑。

    若是论慢慢折磨的刑罚,这算得上是恐怖。

    “记得。”刘钰脸上笑容不减。

    “天黑之前,”刘蒨抬眼看看狭小的窗口投入的光线。“你不喝,这杯酒便会端到刘宁面前。”

    “放心。”刘钰起身,将那酒从地上拿起,轻嗅一下。“味道大约不错呢。”

    刘蒨凝视他眼睛半响,说了最后一句话,便掉头往廷尉狱外走去。

    “走好。”

    不知何时,今早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的挥洒起来。

    刘蒨围着一顶披风,走在积雪上,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约是刘钰刚刚在牢中说的一席话,使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冯皇后的两个孩子——刘颐和刘熙。

    当时的刘颐和刘熙,因为母亲是掌管六宫的皇后,所以耳濡目染地带着一股骄矜与傲气。一同读书的,还有许多京都大户家的子弟,但偏偏都极听从这俩人:刘熙公主鬼点子极多,也不像寻常姑娘家一般羞羞答答,能和一堆顽劣的男孩儿打成一片;而刘颐,那时就已经显露出谋略的天赋,是带着大家到处“做坏事”的孩子王。

    那时的刘蒨,却还只是个初入书院,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小皇子。他母亲辜氏虽然得宠,但为人温柔贤淑,长居甘泉宫,也不大和后宫诸妃嫔来往,由此养成了刘蒨静默孤僻的性格。这性格,也使他即使有一个得宠的母妃,却不被皇帝所喜爱。

    或许正是由于自己的孤僻、寂寞,所以才羡慕刘颐那边的喧嚣、自在的吧?

    被人忽视的刘蒨,平生第一次如此关注一个人。

    看着他被父皇训斥之后颓丧的走出景仁宫;看着他从太皇太后那里不知道得了什么宝贝,在书院拿给众人看;看他骂骂咧咧的帮贪玩的刘熙公主抄书;看他因为带着一堆小少爷们欺负夫子而被罚跪;看着他在宫廷宴席上偷偷吐出不喜欢吃的菜叶……

    同样,他看着他因为冯皇后和刘熙公主的死而愤怒;看着他因为悲痛而莽撞行事,最后被诬陷有“杀父夺位”的念头而赶出京去;看他拖着因为用刑而残破的身躯坐上一路颠簸的马车;看他因为自己输入的一丝真气而面色好转些许;看他苦闷的待在偏僻的恪州;看他摔掉那封王的玉佩……

    他看着他从极高之位跌落,而后又在泥沼中努力振作起来。

    可惜的是,你为之努力、为之振作起来的因由,都是我骗你的。

    冯皇后和辜昭仪,的确是两颗无辜惨死的棋子,但我不忍心告诉你那操纵棋局的人是谁,我所能做的,只有从一个无心政事的寡言少年,长成一个心思深沉的三皇子,替你杀掉你想要杀掉的人。

    但是,对不起。就像刘钰说的一样,我不能把帝位给你。

    不是因为那个堪称宫闱丑事的原因,而是因为,你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多年的远离朝政,已经使你不够心狠,也不够明智。把帝位给你,如同引火烧身。

    刘蒨仰头看着满天飘舞的雪花,长叹一口气。

    我死之后,你该去哪里?

    真是放心不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超出原计划的一章……所以预计还得再来四章才能大结局呢~倒计时ing~

    ☆、青槐惨死

    恪王府左院的围墙断了一截,露出参差不齐的碎砖。

    一个人影在墙外探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谨慎的爬上积雪的缺口、跳了进来,险险地落在墙内被掉落的砖块压得东倒西歪的花木上。

    是清漾。

    她本应该按照刘蒨的吩咐,随徐子鸢一起,带着身染重病的刘颐前往平陵。但出了城没多久,她没来由地不放心,便又查了一遍要带好的药材,居然少了刘蒨托人带给她的那只黑漆铜盒。

    那盒中,装的是半颗药丸。

    之所以去平陵,是因为清漾母亲的师傅——杏林道人在那里行医。他虽然不为高官贵人所熟知,但在医术上颇有造诣。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杏林道人虽然答应一试,却苦于没有一味名叫“青松玉莲”的药材作饵,这味药材世所罕见,寻常人更是听都没听过,刘蒨去宫中查找,居然连太医院的药库中,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两天前,成怀王刘蒨托墨染送来这个盒子,转告她制作此药丸时,曾用过“青松玉莲”这一味药材,先带去给杏林道人一看,没准可以派上用场。

    如此可见这半颗药丸有多重要。

    清漾责怪徒弟小筝几句,终究还是决定要自己去取:这半颗药丸是刘颐生命所系,万万不可轻易丢弃。

    她下定决心,提起裙裾,从凌乱的花木丛中拔出脚来,小心地跳到石板路上。

    自从刘颐皇子的身份被废,恪王府便被一堆粗野士兵监管了。说是监管,不如说是占为己用,简直如同是自己家一般。不,自己家尚且还懂得珍惜,而他们在恪王府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用糟践二字形容。

    清漾看着一院的狼藉,暗骂一句,急冲冲的往自己的居所奔去。那地方隐匿在花苑花匠的木屋后,地方十分隐蔽,如无人指引,绝找不到那里,是个极安全的所在。

    铜盒就被埋在院中的那株大槐树下。

    也是不巧,她正急急往那边去,却忘记了隐藏行迹,再者她也不是练武之人,身形不够轻快,居然就让走过的几个驻扎于此的小将看见了。

    清漾听见身后大喝一声“站住!”,先是一惊,再往后看去,看到三四个身着赤色戎服的小将往过追赶而来,急忙拔腿便跑。不想他们穷追不舍,清漾一个弱女子,终于精疲力竭,慌不择路起来。

    路程渐长,加上积雪路滑,她逃亡的速度逐渐减慢,眼看要被那几个人逮着、几乎要束手就擒的时候,斜刺里突然钻出一个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便跑。

    清漾先是一怔,被那人拖拽着往前奔去,定神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青槐。

    自从恪王府里的家丁也被下狱后,成怀王便想尽主意把他们几个救了出来,她与青槐,便是被刘蒨所救,因为怕连累他人,所以暗中又隐藏回这院子中的。昨晚本来商量好青槐和檀云留在京城,周瑾和她护送刘颐离开,现在青槐怎的又出现在这里了?

    只是刻不容缓,容不得她细细问青槐是怎么一回事儿,只得携手努力逃命。

    在奋力迈动疲惫不堪的双腿的间隙,她突然想起成怀王说过,为了迷惑对手,他会暂且任由那些士兵为害恪王府。如果他们被捉到,刘蒨顾及大局,恐怕是不会来救的吧?如果被捉到,肯定只有一死。

    青槐握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定下神来,才发现已经退入那个他们一同居住的院子。

    清漾来不及喘口气,立即跑到槐树下,动手往出刨那盒子,青槐四处一望,寻了一截结实的树枝刚要上来帮忙,便听到院门外吵吵闹闹的叫骂声。

    那伙人居然没有甩掉!居然一路跟着他们找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小院!

    他两个对视一眼,突然想起:刚才只顾逃跑,居然忘了昨夜下了雪,今早积雪未消,尚留有脚印。青槐来不及自责,果断的把她拉起来,看槐树下的挖出的小坑尚浅,已经来不及掘出盒子,便又把挖出的土胡乱填进去,迅速踩平,带着她一同躲进院中那间放置大宗药材的屋子。

    因为不易搜寻,所以这院子免遭毁坏,屋中的药材也依然整齐的码在柜格之中,临走前屋脚堆着的、用来煮药的大堆柴薪也还是原来模样。

    清漾正四处张望看哪里可以逃走,忽的腰上一疼,想要回头才发觉居然四肢酸麻、口不能言。她觉到自己落入一人温热的怀抱中。那人把她抱至柴薪处,移开上边堆积的枯柴,把她放下,又抱起一捆枝干往她身上盖去。

    将要遮住她脸时,他看到她因为惊恐而瞪得极大的眼睛,动作顿了顿,说了一句:“不要怕。”

    只听了这么一句话,清漾的眼前便被重重叠叠的干枝盖住了。她努力想挣扎一下,却发现在自己动弹不得。青槐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她听着脚步声离开屋子和屋门关上的声音,心里又怕又急。

    院中的声音嘈杂起来,她听到院门被撞破发出的闷响,那几个小兵,应该是破门而入了吧?青槐呢?一定要逃走啊,一定要逃走啊!

    事与愿违,院中随即响起几声呵骂,“呦!小子!你跑啊?你娘的怎么不跑了?”接下来便是几句不堪入耳的讽刺。在这堆醉醺醺的声音中,她听到一个极粗俗的声音问道:“喂!小子!那小娘们儿哪去了?”另一个人打趣道:“藏起来了呗!院子就这么小,咱们刚才也在外边看着,一定还在这院子中……”

    “老子去找!”

    “找啥?问问这小子不就结了?”

    一下子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等着青槐回答。但是他没有说话。

    “娘的!老子问你话呢!”清漾听到人被踢倒而匍匐在地的声音,心中骤然一紧。

    她之前听得不错,那几个人确实是喝多了酒,此刻便掺着发酒疯的癫狂在里边。青槐被踢倒在地依然不肯说出清漾在哪里,着实激怒了这群发酒疯的士兵。

    “你不说是不是?老子非要打得你说不可!”其中一人头脑一热,双目煞红的往院中一看,准备找一件顺手的家伙。他瞥到一根胡乱丢弃着的木棍,随手提了过来,抡起便打。

    青槐刚刚被踢倒在地,还未从地上爬起,便被这猛烈的一击打蒙,重新扑在地上。

    钻心的疼。

    他痛的低吼一声,双手指头居然在地上抓挠出两条长印。

    清漾也听到这声并不高亢的痛呼,突然想起一个事情:青槐是饮药易容的!这药有使人感觉更加敏锐的功效,放在平时大约不算什么,但一旦遇到伤及皮肉的事情,所遭受的疼痛也会是旁人的十倍有余!

    她想起一次,炉子上的药温好了,小筝先垫着棉布把它端起来。正逢自己叫她有事情吩咐,她便把手中的药罐递给了青槐。那可是一个女孩子家家都端得起来的药罐,青槐一接过去,脸上神情都变了,药罐在左右手中倒了几下,终于忍耐不住扔在地上。

    好不容易煮好的药就这样白白泼了,小筝不高兴的责怪了青槐几句,然而清漾却知道,在小筝手中只能算略烫的触感,在被易容药改了体质的青槐手上,便如同把手放进火炉中灼烧,疼痛不是常人所能估计的。

    别人尚且能忍受的痛楚,在他身上都变得如此剧烈,更勿论常人都不能忍受的痛楚的极限。

    清漾越发着急,她憋足了劲儿想动弹一下身体,却依然只能软软地晃晃手指。

    青槐那个混蛋!平时不声不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江湖上点穴定人的招数!

    她心里又恨又急,只想喊出声来,让那些军中的渣滓冲她来好了,然而却只能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眼角缓缓渗出一点晶莹的泪珠。

    耳中的叫骂声和踢打声依然不决,却再也听不到青槐的痛呼声。

    青槐,不要死。不要死。

    外边传来木棍抽打的声音,传来肉体沉重的砸向地面的声音,传来那几个残暴的士兵酒气熏人的笑骂声。

    清漾的眼睛逐渐变得盈满水雾。

    突然,万籁俱静。

    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时,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有力而急速的脚步声急切的迈进来。那脚步声在门口稍驻,便立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青槐?

    盖在她身上的柴草被粗暴的推开,然而映在她眼中的却不是青槐的脸。

    是檀云。

    檀云惊讶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道:“是你?青槐指给我屋中有人,我还不信。幸亏……”

    清漾来不及听他要说什么,待穴道一解,便急忙爬出柴草堆,跌跌撞撞地冲至屋外。院子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她一眼便看到槐树下瘫倒的少年,急急扑了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眼中的泪珠滴上青槐那张早就不算俊俏的脸,顺着他沾着残雪、混着泥土的腮滑落。

    “青槐……”

    他身上衣衫不整,露出的手臂和腿上各有几条斑驳的青紫色淤肿。衣衫的下摆被撕开,腰部下的雪地上氤氲出斑斑血迹。

    那几个混蛋居然……

    清漾活这样大,第一次有了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她只听说过有时军中由于寂寞难耐,士兵们会狎弄男子,但从未曾想过,这样肮脏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青槐的身上!

    青槐的头仰躺在她的膝上,如同被什么哽住喉咙似得,嘴角一直往外冒着血水。清漾用手颤动着扶正他的下颌,他呕吐几下,一条被血染红的肉吐了出来。

    居然是一截被咬断的舌头!

    她明白过来,为何自那一声痛呼后,就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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