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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 第121节(1/3)

作品:《长嫡

    他知道自己近来动作频频,有意入仕,当今天子必定是心中有数的,只是谢利贞没想到燕追的反应会这样的及时。

    谢家如今靠的就是名望与地位,可若国子监一立,江洲当地贫困学子必定大量涌入国子监,到时便会成为的是天子门生,而非谢家的人。

    事情非同小可,从长远来说,国子监一定设立,损的是谢氏利益,谢利贞当即令人送了来客出府,又亲自修书一封送回了江洲。

    宣徽殿里,姚释皱眉道:

    “事情才商议完,便走漏了风声,酉时末,有人看到兵部的人从谢府出来,皇上猜猜是谁?”

    自容氏之乱后,朝中官员大多换成了燕追的人手,他才刚持政不久,身边用的都是亲信。

    哪怕是有亲近谢家的,也不敢像这样明目张胆通风报信。

    听到姚释提及兵部,燕追略一思索,倒当真想起了一个人。

    “兵部侍郎,高甚?”

    他这话一说出口,姚释脸上露出几分讶异之色,显然燕追就是猜对了。

    “几年前,曾在靖王府柳家的望江阁楼上看到过他与陆长元见面。”

    当时他查出陆长元身份来历有些可疑,却并没有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那日打听到傅明华曾受卫国公府的贺府小娘子相邀,前往望江阁游玩,便早早的去等着了,却无意中听到陆长元与高甚交谈。

    容氏叛乱之后,陆长元已经伏诛,可是高甚隐藏得极深,当初行事又谨慎,兵部尚书罗理都被揪了出来,他却依旧坐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没有动弹。

    姚释听了燕追这话,便皱了皱眉:

    “竟然是如此?”

    高甚与先前遭处决的高辅阳都是出身渤海高氏,系出同宗,只是当初先帝时期,他与容涂英并没有往来,现在听燕追这样一说,怕是高甚隐在暗处了。

    “只是容氏已经伏诛,昔日晋王遗孤已经死于陆长元之手,高甚如此举动,莫非是想借谢家之势,与您为难?”

    燕追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哪知两日后,同平章事李辅林才刚提及修建国子监的事,朝堂之上,左拾遗贺元慎便大声的反对:“皇上,此乃大兴土木之事,耗费钱财。”

    建国子监有利于朝廷,却不利于世族门阀,朝堂之中的官员出身寒门的寥寥无几,科举还未开几年,朝里官员大多都是出身名门世族,往上一数,都是叫得出来历的。

    大多数人之间关系密切,相互提携,权贵、官员之中接收各地学子投卷,使得不同门阀之间紧抱成团。

    如今燕追要建国子监,自然有人心中恐慌不愿。

    谢家并没有出头,却找了贺元慎来。

    贺元慎虽任的是七品的左拾遗,却行谏言之实,他一开口,朝堂之上不少人便都住了嘴,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皇位之上燕追手肘撑着龙椅扶手,指尖捻了捻,朝堂之中贺元慎慷慨陈辞,细数昔年历朝各代皇帝大兴土木之罪。

    “……不说远,便说近前,昔年悼帝宠绛夫人,而为其大兴土木,破格赐含光殿不说,又因其喜好狩猎,为便于她时时尽兴,而令匠人从江南运来木料,将……”

    贺元慎话没说完,姚释便含着笑意道:

    “世子这话说得不对。”

    姚释一句话说得贺元慎面红耳赤,脸上血都要滴了出来。

    他明明已经入朝为官,是燕追亲封的七品左拾遗,可朝堂之上,姚释不唤他官品,却称其为世子,虽不说一句羞辱之话,但光是这声称呼,便已经足够令贺元慎难堪。

    周围静悄悄的,前方两列文武官员都低垂着头,并没有人转头朝他看来,可是贺元慎却觉得众人的目光无孔不入,全绞在了他身上一般。

    他年少得志,一心一意要做出一番事业,哪知入仕以来,进的谏极多,受采纳的却很少。

    此时皇上有意大兴土木,耗费财政,他才刚一说话,便遭姚释打断。

    贺元慎忍了心中感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却强忍难堪问道:“不知下官有哪句话说错了?早前先帝在世时,亦曾有过动土木之念,可当时的同平章事李大人等人分明也曾直言反对,此举不过劳民伤财,动摇国之根本罢了。皇上登基之时,曾减税赋、徭役,金口玉言,如今才不过半年时间,莫非便要自毁前言?”

    燕追听他这话,也不气恼,反倒嘴角微勾,露出笑意来。

    贺元慎目光短浅,这样的人,当初也曾配向他的元娘献殷勤。

    “先帝为太后修建禅定寺,乃是出于孝道,朕令人建国子监,是益国益民之举,何来劳民伤财,动摇国之根本一说?更何况朕允减税赋、徭役,并未出尔反尔,又何来自毁前言?国库丰盈与否,与你左拾遗无关,你拿朕与前陈亡国之君作比,谁给你的胆?”

    燕追将手放了下来,望着贺元慎看。

    他没有疾言厉色的大声喝斥,反倒微笑着反问他,可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却比贺元慎遭人当头喝斥还要狼狈不堪。

    贺元慎恍惚想起当年,庄简公府之上,燕追打了他的那一顿,事后打人者依旧跋扈张扬,被打者忍气吞声。

    他不过年少无知之时,曾对傅明华有意罢了,只是还未有过些许亲近,便被搅了个干净,却仍得罪了燕追,被记恨多年。

    他抬了头去望龙墀之上的椅子中,燕追身体倾斜,眯着眼睛望着他看,似笑非笑,哪怕是隔得这样远,那目光依旧令他不寒而粟。

    “当初先帝修禅定寺,虽是为了孝道,可最终禅寺却一夜之间,遭人拆卸……”

    “强辞夺理。”燕追‘嗤笑’了一声,眼里露出轻蔑之色。

    当初禅定寺遭谁拆除卸,没有人比燕追更清楚了。

    知情者无不对此闭口不谈,唯恐惹了他不快。

    偏偏贺元慎不明就里。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掀

    至于银钱,当初燕追强抢容氏百年积攒,容涂英执政以来,曾靠买官卖官赚了不少银子,一并被他当日送到了禅定寺,容涂英伏诛之后,他的党羽亲信自然是一一落马,昔日在他手中买卖官爵的人自然也都一一遭燕追清算。

    众人在大骂容涂英,并遭其连累的同时,那批银子却落到了燕追手里。

    如今修建国子监,恰好这批银两解了燃眉之急。

    贺元慎被燕追喝斥跪在大殿下的台阶旁时,整个人出殿时都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事发之后,翰林院中一干学士上书,请求皇上网开一面。

    燕追来到清宁宫时,眼中余怒未消,显然此事与谢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两人坐在亭下,傅明华亲自烧了水为他泡茶,一面拿了茶叶轻轻碾压成粉,动作不疾不徐,燕追心里的杀意便在她认真的神色下散了大半。

    那茶才刚炙过,她每碾一次,便发出轻微的响声来。

    旁边放着筛,待碾好茶好,用筛子只取最细嫩的茶粉,而去其糟粕。

    她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可以入画,才刚筛好茶粉,炉上水便开了。

    傅明华才刚要起身,燕追便按住了她的手:

    “我来。”

    她微笑着,便坐着没动,燕追将水倒入碗中,香气便扑面而来。

    “这是今年南沼进贡的月光白。”

    傅明华点了点头,将茶碗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每吹一口气,茶香四溢,入口回甘。

    燕追喝了两口茶,眼里已经露出笑意来。

    他身上原本腾腾的杀意此时收敛得一干二净,陪傅明华喝了两盏茶,才搁了茶碗:“今日的事,元娘应该也听到了吧?”

    夫妻之间,傅明华也没有隐瞒,听他一问,便微笑着也放了盏:“听说了,卫国公府世子遭皇上喝斥,跪在了宣徽殿下的台阶旁,跪了三个时辰。”

    “事情传得倒是快。”

    燕追笑了两声,眼里露出y,in戾之色:

    “世家的手,伸得太快。”

    昔日的世家,就如一条蛰伏的龙,等待着时机成熟罢了。

    当初太祖废九品中正制而开创科举,谢家怕是就等着这一天。

    燕追在向y,in氏动手时,谢家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门阀世族的力量有多强,从他前一刻准备设国子监,打c.ao惊蛇之后开始,谢家便借贺元慎来了个反击,速度还如此之快。

    当日先帝虽除去以容氏为首的门阀世族,但真正艰难的还是四姓这样于燕氏并无好处的祸患。

    翰林中的学士都是由燕追亲自提拨,将来这些人出了翰林院,会被任派到大唐各个州府郡县。

    燕追不敢去想,若这些人仍以谢氏马首是瞻,将来的大唐怕是仍会受世族把持,情景怕是比之先帝时期更加艰难。

    当年的太祖背负骂名,才压制了四姓多年,留给嘉安帝艰难的局面。

    可如今先帝才将大唐交到他手上不到一年,便出了这样的动乱。

    燕追眯了眯眼,他如今握笔执政,可当初他却是从马背上得到军权,骨子里杀意浓烈。

    他脸上露出狠色,傅明华却伸了手,放在了他手背上,他愣了一愣,本能的反手将她握住,将她脂香满溢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啄,眼神渐渐柔软了下来。

    “元娘?”

    燕追温声的唤,傅明华任由他将自己握住,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三郎,翰林院中的学士大多自江南,受谢家驱使而来。”燕追点了点头,两人原本并靠着跪坐在束腰方几两侧,虽说她离得原本就不远,可燕追心中却觉得不大满足,手臂稍一使劲儿,便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来。

    她伸手来推他胸膛,燕追却以手肘将她鹅黄绡纱袖摆压制住,她挣扎不得,那轻薄的阔袖往下滑,露出一截如新剥荔枝一般的凝香皓腕来。

    “我近来总在思索,”

    外间杨复珍等人仍在,可他却仍霸道,她也就半靠在他臂弯里,提及这段时间也困扰自己问题来:“翰林院中的学士三郎不可不用,只是却不能大用。”

    可为小官,却绝不能入朝为大官。

    若为小吏,无论是受谢家驱使,还是受天子驱使,都如车马一般,可为燕追用,却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应了一声,美人儿在怀,明明她说的是正经事,可是燕追却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她半躺在他怀中,胸前拥雪成峰,那淡紫色的诃子衬得肌肤晶莹无暇,露的一截粉腻的胳膊亦是柔软,香气似兰。

    “……依我看来,此时翰林学士有空管卫国公府世子的闲事……”

    她细声细气的说着话,可此时燕追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轻轻在她腰侧游走,挑开轻薄的凌罗,抚摸细腻的胸线。

    傅明华又想挣扎,他却抚了抚她头发:

    “接着说。”

    他的手隔着诃子轻轻勾划,使她双腿都紧绷了起来,这样怎么说得下去?

    她含羞带嗔的看了他一眼,他却握了她胳膊,懒洋洋的c-ui促:“说!”

    傅明华被他握住,只得接着道:

    “三郎有没有要为他们寻些事做呢?”

    他没有出声,可是依傅明华对他的了解,燕追心思慎密,行事周全,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并没有隐瞒,只是将傅明华揽得更高了些,低头在她耳畔小声的道:“我欲重编《世族志》!”

    傅明华一听,便眼皮重重一跳。

    当年的《氏族志》曾引起多少血雨腥风,哪怕是发生在傅明华还未出生之时,可事后她也隐约曾听说。

    事态好不容易平息,燕追却又有意效仿太祖当年举动,她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似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又紧紧抿住嘴唇,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来。

    乍听燕追重提编修《世族志》,使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太祖当年令人修《氏族志》的情景,也容易使人想到当初被血洗的世族。

    可是当年的世族已经尽数湮灭于几十年时光中,如今剩下仅存的便是四姓罢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波澜

    其中y,in氏族人却是因为定国公府薛涛举发的缘故,族人死的死,逃的逃,不成气候,哪怕就是要起复,将来有三姓相助,也不知得是多少年以后。

    燕追的举动初时听来有些鲁莽,可仔细推敲之下,却又别有意图。

    他欲令人建国子监,想要瓜分谢氏利益,将天下学士的心收归己用,只是谢家的名号,非一时之功,要想扳倒谢氏,不是单单一个国子监便能办到的。

    无论此时燕追令人修建的国子监是不是利国利民的举动,但在真正的大儒、学士眼中,谢家族学才是正统,远高贵于国子监。

    人的名,树的影,要想改变这种现状,还得燕追另使手段才成。

    而当年太祖编修《世族志》,将谢氏排列于燕氏之后,便在读书人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死伤无数之后,此事不了了之,事后不少人心中虽认为若论世族、门阀地位,谢氏在燕氏之上,可嘴上也是不敢提及的。

    若燕追再来一遭,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天下读书人哪怕心中有气,终有一日,谢家的声势也要被打压下去的。

    更何况他恼怒翰林院中的学士食君之禄,却为谢氏所用,为谢家而奔走,定是要为他们找些事做。

    这编修《世族志》一事交到翰林院中的人手上,这些学子怕是也会焦头烂额,又哪里有余力,再为谢家将来出力奔走。

    若推辞以编修之职,便是表明不愿入仕,谢利贞想借这批学子入仕的念头自然落空。

    但若是这批人才愿编撰《世族志》,那么谢家在他们心中地位却以是一降再降。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桩有利于燕追的事儿。

    更何况世族盘桓多年,数次遭屠戮,却死灰复燃的缘故,与世族之中,每一个族人心里凝聚力也是有关。

    而使这些世族分支一心一意捆绑一起的,便是荣誉、名望了。

    “我欲将天下世族、门阀,分为一宗三姓。”

    燕追淡淡的笑着,伸手替傅明华将衣裳整理妥当。

    “这大唐,最大的宗族,不应该是三姓,而应该是我燕氏。”

    他缓缓开口,没有大声的宣告,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罢了,尽显睥睨之态:“哪怕是人人称道的谢家,也该排在燕氏之后!”

    他直接剔除了如今已经遭围剿之下四处躲藏的y,in氏,将昔日大唐里声名显赫的四姓称为三姓,若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对于四姓也是一个打击。

    傅明华的生辰,燕追一早便已经令人着手准备了,除命妇入宫朝拜之外,月底之时,燕追放榜诏告天下,欲修国子监的消息,又令翰林院再次编修《世族志》,排一宗、三姓,将燕氏定为第一宗族,载于书册。

    当初太祖令人编修《氏族志》的情景才过去二三十年时间,那年的腥风血雨,如今稍年长一些的人怕是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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