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非一朝一夕 第9节(3/4)
作品:《追妻,非一朝一夕》
还想说什么不成?
“不与你计较,”我微微推开他,指着桌上一沓宣纸,“这要如何解释?缓缓若是问起来,你怎么回他?”
“莫说是我写的就好,其他随你。”他随口道。
话一说完,便听见轻微的“吱呀”一声,我赶忙绕去了书桌后边,执起笔,悬在那一沓宣纸之上。将将摆好架势,便见缓缓边揉着眼睛便走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咂吧了几下嘴,方才多半是做了什么好梦吧。
“爹爹,父亲,你们怎么在这?”揉完了眼睛,甫一瞧见我,风风火火奔了过来,“爹爹,爹爹,快抱我上去!”
比书桌高不出多少的缓缓,若要读书习字,多半要先爬到那高高的椅子上坐好,今日大概顾不上自个儿爬了,直接叫我抱了上去。
小家伙手中攥着厚厚一沓功课,兴奋的双颊红红的,“爹爹,这是你帮缓缓写的?”
我毫不犹豫道:“是啊。”
他扑将上来,在我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便钻进怀里撒起娇来,我抱了个满怀,用口型对兀自发愣的沈荼说:可是羡慕了?
他回过神,无声说道:比不得你厚脸皮。旋即将脸扭向一旁,我乐得抖着肩笑了许久,叫你装!
☆、第45章 亡故
缓缓在我与沈荼鞭子加甜枣的教养下,总算笔直的茁壮成长起来。我与沈荼,一严厉,一慈爱,扮演的甚好。到了八岁,缓缓已然成了他父亲那种学生,便是我最厌烦的那种。可因着这是我的儿子,旁的学生们越是厌烦他,我便越是喜欢他,便是沈荼也绷不住对缓缓慈眉善目了些。
缓缓八岁,多事之秋。
头一件事,是慕一。
这年夏日格外的炎热,白日里躲到哪里都似置身火炉,叫人无处遁形,夜里天地又似一个硕大的蒸笼,闷得人几欲喘不上气。
慕一夜里总是喊热,整宿整宿地睡不安稳,直欲往身上浇一桶凉水解解暑,却叫菩提阻挠了。然而终究是千防万防,到底没防住。
夜间,慕一又被热意扰醒,见菩提睡得正熟,借口如厕要出门,菩提未作他想,熟睡中脑筋有些懵懂,便应了。
然而慕一却并非是要去如厕的,反是溜进庭院里,悄悄用井中将将打起的凉水冲了个澡。头天夜里倒是神清气爽,到了第二日晌午,便发起了烧。
烧的昏沉的慕一迷糊间攥着菩提的袍子一角,喃喃喊着难受。菩提为他诊了脉,说是风寒,开了几服药便要去厨房煎药,慕一却攥着他的袍子不松手,只得请他人代劳。
那日菩提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往日若是慕一有个头疼脑热,最焦躁的一个便是他,这一回倒是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了。
却也不曾有人多想。
有菩提在,自是没人将一个小小的风寒看在眼中,却没人料到,那哪是小小一个风寒而已!
一连大半月,慕一皆卧病在床,高烧早已退去,却仍旧不能下榻,只能每日歇着将养。缓缓与小茴想来与他玩耍,他却也提不起精神,寥寥几句话便要费去大半精力,没个片刻便又要睡去。
直到慕一一日中大半时辰皆在昏睡时,菩提才有了动静,却是为慕一准备后事。
那日我正在书房检查缓缓的功课,菩提叩了门便走了进来,甫一开口,便是:“柳昔,慕一还有三日,丧葬所用,先备着吧。”
当真以为他是在与我玩笑,只是那半月来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着实叫人不得不相信。
“为何?”手中的纸张不知何时落了满桌。
“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的风寒便能叫他虚弱至此吗?”上一句才说出“丧葬”二字的男子,本不见半丝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许悲恸,“若真是风寒,我怎可能医治不了?”
他说:“慕一,大限将至。我留不住了。”
“很惊讶吗?”他随手挥挥衣袖,凭空化出一把木椅,旋身坐在我对面。从未见他用过术法,若是时日再久些,我怕是要记不得他本是个仙家了。
“是我做的,他每一世皆活不过二十五岁。”他扭头看着窗外,两个小人打从窗下走过,嘻嘻笑着,好一个无忧无虑。
“他的魂魄有损,我将他投入轮回,借轮回之力为他修补魂魄,为了尽快修补完全,他的寿命自然要短许多。”他转回头来,忽的笑开,“不用这样看着我,柳昔,慕一离开,我已看过许多次,早就习惯了。”
“之前你会再去寻下一世的他,而如今,你既已承诺了不再去寻他,如此,还能称得上习惯了吗?”我毫不留情道。
他果真收敛了笑意,有些苦楚,“柳昔啊,非要说的如此清楚吗?亏我们做了这许多年的邻居,若说是好友也不为过了。好友遇上此等伤心事,你不安慰也就罢了,竟还往那伤口上撒盐,不厚道,忒不厚道!”
说完便朗声而笑,听似快意,实际其中几多凄苦,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终于笑够了,他站起身理理衣袍,“先前与他说的并非诳他,我说不找了,便真是不找了。今日来,不只是与你说此事,也是与你道别,待慕一离去那日,我便带他走,去当年那道观后的山上将他葬了。但凡间有个丧葬的礼仪,不能叫他去后没有香火供奉,丧葬之事,拜托你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见也不曾回神,直到缓缓一只小手放在我眼前晃了几个来回,我方收回神思。
“爹爹,你方才想什么想的那样入神?”缓缓与前两年相比长高了许多,原先圆圆的眼变得狭长了些,已然与沈荼生成了一般模样。
“没想什么,”我将桌上散乱的纸张收好,“今日去看慕一哥哥了么?”
小家伙有些怏怏,“去了,但慕一哥哥比前些日子更爱睡了,同缓缓和小茴姑姑说了没几句话便睡着了。”
几句话在心中转了几遍,终于说出口:“缓缓,再过几日,慕一便要同菩提一起离开了。”末了又添一句,“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慕一哥哥怎会不回来了?他要去哪?”小脸透着焦急,然而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却一个也回不了。只能尽量敷衍,“他要回家乡去。不说这个了,你父亲回来没有?”
“刚回,在厨房呐。”尽管心情不善,一张小脸也垮着,到底没再过多追问。
沈荼不愧为贤夫良父,在外忙了大半日,甫一进门便钻进了厨房。我走进厨房时,他正背对着我切菜,我无声走过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霎时心下安宁了许多。
“阿昔?今日怎如此有兴致,为夫刚回来,便等不及来投怀送抱了?”声音中一片掩不住的笑意。
“你怎知道是我?”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与初见时一般模样的眉眼,别无二致的眼神,“我怎会认错你呢?”
果真妄言,你可是认错过两回了,平遥。
三日后,慕一难得有了片刻的清醒。菩提在他身后加了个枕头,叫他倚在上头,从头至尾,两人交握的手都不曾放开。
慕一睡得迷糊,懵懂的眼中只盛得下一人,“菩提,我做了个梦。”
“哦?是什么梦?”菩提声音轻柔,仿佛唯恐稍一大声眼前的人便消散了。
“梦见···梦见我变成了一个道士,每天只想着修仙,后来,遇见了一个树妖,那树妖···”说着,眉间微蹙,似在费力回忆什么。
“那树妖如何了?”依旧温柔的嗓音问着。
“那树妖长得与你一般模样,他说喜欢我。”
“如我一般喜欢你?”
小道士点头,“是,很喜欢,千百年的陪着我。”
“还有呢?”
“没有了。”
他似是有些意外,恰如本以为必定会发生的事却没有发生一般。“怎会没有了?”
“确是没有了,他一直陪着我,只那样陪着我,不曾分开,便再没有之后了。”恢复了清明的眸子看着菩提,“菩提,你也会像他那般陪着我吗?”
菩提笑的笃定,“自然,终有一日,我定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慕一笑笑,神情中又见困乏,菩提为他拉了拉被子,轻拍他的手,“困了便睡吧,我在这守着。”
直到那呼吸声渐渐平稳,又缓缓变得微弱,到最终房间中只余一片静寂,两人的手也不曾松开过。
“再等你千年,千年之后,我再不离开你。”
“阿昔,你怎不告诉我?”沈荼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忽然开口,叫我吃了一惊。
我转回身,不再去看窗内的离分。
“不知该怎样说,终究总会知晓的。”
他不再纠结,只道:“殡仪铺子的伙计将你先前订下的东西送来了,去看看吧,现今正堆在前门那处。”
到了茶楼前门,方知晓这回买的东西忒多,挡了大半门面,楼中客人被这架势骇走了不少。我招呼伙计将东西搬去了后院,至于旁人怎样看便与我无关了。
除去茶楼前这一次的动静,慕一的殡葬做的十分寻常,菩提那厮,带着慕一消失的无声无息。缓缓与小茴对着那副空荡荡的棺椁哭到嗓子沙哑,棺木在家中停了三日,阿爹与父亲不知其中曲折,连连道可怜。
他们只道慕一英年早逝是为可怜,却不知,这一次的早逝,是为了日后早日重逢。
菩提走的不曾叫人察觉,便也没有机会问他日后要去何处,之前因着慕一的牵绊徘徊人间,之后千年没了这层牵绊,他又要何去何从?
一切只能等日后方能知晓了。
北边的厢房挂上了白绸,一连七日不曾撤下。缓缓自打慕一去了便一直心情颇差,对我也不似之前那般亲近,大概还念着我与他敷衍的那句“回家乡”。八岁的孩子,早已不是好应付的了,死亡与回乡的区别,他是清楚的。
晚间缓缓又闹了脾气,我颇费了些功夫哄他睡下,甫一出门便瞧见一位故人。
那故人一如当年,温婉的笑着,姣好的容貌,蹁跹的身影,飞扬的衣裙,美好恍若谪仙,不对,怎的糊涂了?那可的确是一位仙呐。
此时我歪过头便可以看见北厢房屋檐上被秋风拂动的白绸,心中忽有些疲累。
所谓多事之秋,不过如此了罢!
☆、第46章 八十载
“这位仙家,您老在上头飘着不累,我这厢仰头看您也累得很,不如下来如何?”这话我说的甚是客气,她许是未料到我竟会这般反应,有些惊愕。
也是,我如今一介凡人,见了传说中瑞气腾腾的神仙,早该顶礼膜拜了,哪会如此时这样淡定。可惜,这些伤神之事接踵而至,我已然没那个心思在此小事上与你虚与委蛇了。
她虽愕然,仍旧十分有礼,收拾起讶异的表情,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朱唇微启,问:“你是柳昔?”
我拱手作揖,道:“正是。仙家大驾,所为何事?”
“此番乃是特来点化于你。”嘴角微微勾起,声音一如笑容的温婉。
不知你要如何点化我?曲悠。
我直起身,与她对视:“点化?怎么说?”
“本座云游至此,见此地民风淳朴,便多留了几日,恰巧便瞧见了你。你可知,你的前世?”
“您且说无妨。”
她似是察觉了什么,眉头微蹙,却又如想不出哪里不寻常,便继续道:“你我本也是故人,你的前世,乃是天君的养子,众仙皆要尊称一声殿下。但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刺伤了天君。”说及此处,面带怜悯,目含惋惜,“本是该当处以极刑的罪过,然天君仁慈,只罚你入了轮回盘,受七世轮回。如今,已是最后一世。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但念在往日的交情,便来提点你几句,免得你到时再犯糊涂。”
“在下洗耳恭听。”我淡淡地道,果见她眉头又蹙紧了些。
“他日跳出轮回,你若选择留在天界,以你往日作为,必定会遭众仙责难。不若今日便随我去往西天梵境,潜心礼佛,以偿罪过。我与普贤菩萨有过些来往,可以为你引荐,你看如何?”说完,她便静立着等我回答。
疲倦袭来,再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了。
“曲悠,若是怕我回返天界碍了你的手脚,直说便是,何必费力想这些弯弯绕绕?”
看着那姣好的面庞失了血色,竟有些报复的快感。曲悠怕是已然震惊地无以复加,声音细微得发着抖:“你,你竟记得?不,你怎可能记得?”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东厢房的方向,收回视线时,一脸不可置信,“是他做的?他疯了,怎可如此?”
将一个花儿也似的女子吓成这样,实在罪过。“不是他做的,他不知我已经记起,至于我是如何记起的,我觉着也没那个必要向你禀报了。”
到底大家女子,天生端庄教养好,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不过片刻,神色却已恢复如初。
“你想如何?”
“不想如何,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至于之后,你方才的建议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如你所言,天界自是容不下我,还是去西天梵境清静些。你与他的事,便与我无关了,你想要的,求得求不得,莫要再来烦我了。”
我不再管她,转身便要走,方走了几步,仍是忍不住回头,“说来我们同为凤凰一族,便也奉劝你几句。我知你将情之一字看得重,对你所钟情之人看得亦重。你怨我恨我,不过是因你觉着我坏了你的姻缘,但凡间有句话还是要说与你听,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还是管好你自个儿的事罢。”说罢,愤愤离去,眨眼便失了踪影。只是那话中隐隐的幸灾乐祸,叫我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我自个儿的事,能有什么?
转过身,一切便明了了。
沈荼披了件袍子站在门边,半开的门不知是刚刚打开,还是未能来得及合上。
他很平静,除去那一丝慌乱,平静的不寻常。
心思转过几回,便该猜到了,“你早知道了?”
他点头,“你先进来,外头凉的很。”
我知他不愿谈,便先进了房中。烛火仍在燃着,烛芯有些长了,灯火闪烁着,我拿了把剪刀剪了灯芯,转身才发觉,他坐在桌旁走了神。
我坐到他身旁,斟了两杯茶水,将茶杯放到他眼前时,特意弄出了些动静,“嗒”的一声,他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
“你何时知道的?”我笑问,仿佛此时与他谈论的,不过家长里短的琐事。
“那日你的话本,我看了,说没来得及看是骗你的。”他笑笑,自嘲一般,“起初便承诺不再骗你,终究还是骗了。”
房中一时寂寂无声,谁都不知再开口该说些什么。大概连天都受不了这般寂静,窗外雨滴敲敲打打的降下,片刻后,耳边便是一片喧嚣。
在这喧嚣中,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盖过。“你方才所说,已然决定了吗?”
他指的,大抵是我与曲悠说的那话。我点头,“决定了。”
“不改了?”语气中还留存一丝一毫的希冀,我却要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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