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松手退步，两锭大元宝就落在糖糖的小身板上，不轻的重量带着糖糖往前倾坠。

    在落地的前一刻，皇帝才闪电出手把他抱了起来。

    小人已经吓傻了，好一会，才“哇”的哭出声。而那小胖手仍然紧抱银子金子不放。

    皇帝拿手绢给他擦了泪：“还真是个小财迷。”

    正在皇帝哄儿子的时候，有人来报：“皇上，四阿哥掉牙了。”

    掉牙，皇帝幻想了一下，大喜。安抚性的揪了揪糖糖的小辫，将他交给奶娘，撒丫子就蹿没影了。

    皇帝做了可口的饭菜，安静、安静的等小四放学归来。

    “小四回来啦！快坐下。”皇帝一如往常般热情。没回音，小四坐下准备吃饭。

    “没洗手哦？”皇帝眨眼。

    不发一语，去洗手。但皇帝明显看出小四的心不在焉，要不也不会盲目听从他的指令。

    “小四啊，阿玛今天收到一个宝贝哦。等用完膳，阿玛给你瞧瞧，好不好。”

    没回应。

    “小四啊，米粥好喝吗？”

    不说话。

    “小四啊，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是不是太咸了？”

    沉默中。

    “小四啊……”

    忍无可忍，四阿哥终于抬头，小嘴抿紧，眼睛中清晰地告知了两个字：闭嘴。

    皇帝闭嘴，低头偷笑。

    四阿哥在书桌看书，皇帝蹑手蹑脚潜近。

    小四不搭理。

    皇帝清咳两声，背手走到书桌对面。一副长者姿态：“胤禛啊，你今日都背了什么书啊，给阿玛复述一遍。”

    小四抬头，直视他。

    皇帝微微抬头，颇具威严的说：“阿玛要检查。”

    小四瞪他，皇帝微笑回视。最终，那张薄薄的嘴唇终于轻轻慢慢地启开。皇帝凑过去观察，下面的门牙掉了一颗。细密洁白的牙齿中有一个绿豆大的小黑洞，像什么，像什么？像白白大馒头上的一个红点，像胖胖猪储钱罐头顶的那个投币口。喜庆啊，渴望啊。

    既然已经开口了，小四也不再执拗。他微抬小脑袋，表情欠奉，淡淡说道：“宝贝。”大概是不习惯嘴里漏风，说完就合唇，皱起小眉头。

    皇帝看的心里像有个猫爪挠啊挠，豁牙的小四果然可爱。

    皇帝故作茫然：“什么宝贝啊？我不记得了。”

    小四淡淡的瞄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迈腿。

    皇帝怀抱雕工精美的小木盒，美滋滋的。儿子的第一颗牙啊。皇帝想，要保存到儿子老了，老掉牙了，再送给他，儿子的反应肯定很可爱。这主意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皇子们进学堂读书的时候，应该都是换牙的年纪吧。一个个小豁牙张开小嘴，大声读书……

    (三十三)逛街

    儿子啊，看阿玛，你们的爱在这啊。

    “今天，阿玛带你们去逛夜市。”

    “夜市？”“有美酒，美人，美食的美丽地方。”

    皇帝、太子、四阿哥、梁公公一行四人出了午门。在街道上游游逛逛，转眼日落西山，转眼梁公公单薄的身体上被压了高高的一摞。

    皇帝黑线：“都什么玩意？”

    太子殿下白皙的手指从物品顶部划到底部，介绍道：“胭脂水粉，过冬的衣物，十串糖葫芦，一只烤鸭……”

    “停。”皇帝用手掌顶住扇柄，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梁九宫，你先回宫。”

    “那您……”

    “礽儿和小四的功夫你还信不过，不用担心。”

    “那……奴才回了。”梁九宫老腰向后折成一个弧度，成堆的物品抵在他的下巴上，渐行渐远。

    皇帝：“给谁买的？”

    太子殿下：“当然是额娘了，我准备动用五百里加急给额娘送过去。”

    皇帝酸气上涌：“五百里加急是随便给你用来寄东西的？”

    太子殿下：“那……就寄过去。”

    皇帝气：“等寄到了，都发霉了。”

    太子殿下急：“那怎么办？”

    皇帝舒气，面带微笑：“没关系，你娘过的好着哪！住的人间天堂，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比在宫里过的都富贵，你就放心吧。”

    太子殿下想了想宽下心，眉梢染上期待：“阿玛，我们会去看额娘吧。”“当然。我不是告诉过你额娘的病需要静养嘛。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去看她。”

    转眼看到小四清冷的眉宇间竟显露丝丝柔和，不禁更加嫉妒远在异地享受自由的女人。

    华灯初上，就散射出耀眼的光华。

    “走。”皇帝折扇刷的打开，慢慢走向灯火通明的地方。

    “来这儿，这里的姑娘各个俊俏。”

    “这儿有全京城最漂亮的姑娘，到这来。”……

    街道两侧红灯笼一排排高高挂起，鲜艳的红手绢在脂粉中摇摆。皇帝如鱼得水，悠哉应承各位邀请的老鸨。

    “这位公子真俊，到我们宜香院来吧。”一个嘴角挂着媒婆痣的胖老太婆摇摆腰肢扭到小四身上。

    皇帝刹那脸黑个透彻，扇子合上，啪的打在老鸨正欲拉扯的粗腕上。

    “哎呦。”老鸨痛嚎一声，倒地打滚。

    皇帝瞥见那手腕瞬间鼓起，好像……打的重了些。不过，谁让丫轻薄他的小四了，该！（是轻薄未遂！皇帝：有意向也不行）

    小四看他：扇子不留。

    皇帝回视：小四说不留就不留。手腕一麻，手松开，扇子飞了出去。

    小四薄唇微启：“扇子值二百两，医药费。”

    看看被打红的手腕，皇帝委屈：小四怎么能这么对阿玛。

    小四目光冷然：皇阿玛是这的常客吧。

    皇帝干咳两声，移开视线，颇具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围观的看客。人群散开，皇帝正步向前走。

    太子殿下东张西望，问：“阿玛，这不会就是书中描述的勾栏院吧？”

    皇帝有些心虚：“没错。”

    太子殿下欢欣鼓舞，心里炸开了花。

    皇帝瞧见，找回得意：“真正有趣的地方还没到呢。”

    太子兴奋：“有趣的地方？”

    “是啊。”

    （三十四）妓院

    各家妓院，姑娘不同招牌不同口号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点，妓院的名起的清雅脱俗，楼门大开，姑娘们花枝招展，或在门外柔声媚语揽客来，或倚在镂花窗上挥舞手绢抛媚眼，或立身楼上打开窗户丢羞涩丢手绢。

    唯有一家妓院不做宣传，只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门口放置的软座上。这样不积极的妓院，偏偏是捱三顶五招人嫉妒。

    牌匾黑漆红字，高高悬挂三个显目的大字：“万人骑”。

    太子和小四不出意外的脸红了。小太子呐呐道：“这名儿也太猥琐了吧。”

    小四脸浮红晕，声音冷冷的隐隐带有羞愤：“无廉耻。”

    皇帝呵呵一笑：“虽然猥琐，虽然无耻，却不做作。”

    “帅锅，……看帅锅……”正在他们议论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站在了他们脚边，抬头仰望他们，小嘴不断吐出一些外星语。

    毛发稀疏颜色浅淡，额前扎了一只冲锋辫，眼睛很大眸子又黑又亮。居然知道帅哥这样的先进名词，小太子附耳：“阿玛，她是不是你的沧海遗珠。”

    皇帝凤眼一眯，笑容和蔼可亲的蹲身：“小妹妹，你爹娘哪？”

    小女孩躲开，眼神执拗：“不是帅锅，爷爷，不是帅锅。”

    啥玩意？太子开心的说：“阿玛，她好厉害，她知道你是老头子，不是帅哥。”

    “瑟儿，这样客人会生气的。”温声细语，柔的滴水。

    生气，我何止是生气！皇帝瞪了一眼太子，黑线滴到脚踝，老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那点长得像老头子，居然叫我爷爷，说我不是帅哥。

    小女孩眼珠子骨碌碌转悠，胖手指着皇帝：“哥哥教……不懂，不懂。”

    来人粉面朱唇，五官柔和，行为举止，有几分女儿姿态。他面带羞怯，低头软语：“对不起，各位官人，瑟儿年幼不懂事，万万没有冒犯之意。”

    皇帝腿部肌肉抖动，像这等小家碧玉般的男子，皇帝见过不少次，依旧不能免疫。稳住面部肌肉，保持完美微笑：“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呦，哪位大爷这么大气量啊？”如果前面的男子声音能揉出水，那这位就能揉出油，那个腻啊。 皇帝忍住呕吐的欲望，屏息等待先声夺人的“美娇男”。高大、模糊。此人身材挺拔，肩宽腰窄，手掌宽大厚实……这些……都在那张惊人的面容下被选择性忽略。

    “这得涂了多少粉。”太子嘴巴大张，愣愣的说。

    “说什么？”眼神忽地凌厉的扫过来，声音低沉冰冷。

    皇帝不着痕迹的将两个儿子护在身后，笑呵呵道：“早就听闻万人骑的姑娘美若天仙，今日得见柳妈妈和这位公……呃……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暗中狂吐，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脸色有缓和，暗叹情报所言非虚。这座楼的老鸨果然是个想做女人的变态。稍一不注意，视线向右移了一点点，和小男人的目光对接，小男人羞涩的笑，羞涩的低头，羞红的脸，把皇帝吓了一跳。这里的是何物种……

    “娘，哥哥……帅锅。”小女孩小短腿拨拉着，藏在男人身后，小手攥着裙摆，不时偷看向皇帝……的右手边。

    柳老鸨收回逼人姿态，目光移动，捏着嗓子嬉笑：“果然是个极品。”大幅度扭摆僵直的腰向他们靠近，皇帝很担心他的身体会突然咔嚓两半了。

    “花香。美味的人。”老鸨眯眼站定在小四半尺远处，嗅了嗅。

    皇帝从来没能想到有人站那么远还能吃到小四豆腐，竟怔了几秒。奶奶的，老子儿子的味是你这个人妖能亵渎的？不过，什么花香？他怎么没闻到。管他，捍卫儿子清白先，皇帝不动声色的挡在小四前面。

    刘老鸨看他，细声问：“你童养媳？”皇帝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了，他这个各方面生活经验都丰富的人居然红了老脸。余光瞄小四，不出意料的红了脸颊。

    “你没戏了，瞧见没，人家是带媳妇来的。”柳妈妈瞥向小男人。小男人竟然羞愤悲戚眼含热泪的看了皇帝一眼，转身跑了。

    皇帝愣了，搞什么飞机？激愤的慷慨陈词：“他是我儿子！”

    “哦，原来是父子不伦。”老鸨恍然大悟。

    太子站出来，连通红正义的大吼：“夫妻奴和小四是清白的。”皇帝冷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那老鸨幽幽道：“这位小哥，也插了一腿？是父子，还是兄弟。”太子的面部都快着火了，皇帝心想这丫不是一般的不好对付。

    耳畔小四凉凉的一句；“我走了。”让持续升温的气氛恢复了正常。皇帝假笑道了别，转身追撵儿子步伐，听到后面传来“极品啊”“帅锅帅锅”。再看小四加快的脚步，心里那个悔啊，带儿子来这，真是失策到家了。回去一定要收拾李光地那小子，丫的，没事搞嘛扫黄打非。

    “小四，午门已经关了，我们找见客栈住一晚吧。”不理会，连个余光也不施舍。

    皇帝明白儿子这次真的火了，想到以后的未知天将要孤枕独眠，皇帝不禁捶胸顿足。教给小四分床睡的女人，老子见到你，一定要领着你老公逛窑子，让你丫偷着抹眼泪去吧！

    （三十五）想要

    每周一次的家庭聚会，其规模至今天已经基本定型。这次聚会赶上中秋，皇帝应付完大臣后妃，便和儿子们去了御花园。

    浩浩荡荡，可以组成一个旅游团。皇帝前头领路，带到一个稍空旷的地方。十二把摇椅围成一个圈，每两把摇椅间摆了一个小方桌，搁了茶和月饼。

    “都坐。”皇帝寻了一把摇椅躺下，众儿子们落座。只有皇帝、太子躺着摇摇晃晃惬意自在，其余人都腰板笔挺的端坐。

    老三、小四、小八在喝茶，还说的过去，这其他人……

    尤其是大阿哥，屁股不安分的腾挪，不一会儿，竟然离开椅面腾空了。旧疾复发，还是长痔疮了？

    皇帝问：“老大，你不舒服？”胤褆连忙摆手：“没有，我坐不惯这椅子。”

    皇帝瞥小五小七瞥到羞涩的傻笑，分明在说我也不习惯。这个不习惯真不是个好习惯。看小九、小十三，压根就没把精力放他身上。

    皇帝默然半晌，说：“将就吧。”

    这片地选的不错，能览月亮全貌，也能得到充足的月光淋洗。皇帝看到四儿子脸颊莹白柔和的光华，心情大好。

    说：“你们有什么愿望？”

    “……例如，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想要什么东西，希望到什么地方去？都给阿玛说说。”

    “我今天心情好，说不定，就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众儿子们依旧沉默，不过都带了些许兴奋。

    皇帝提名：“礽儿，你先说。”…………

    皇帝记录：丫太子染上了不良嗜好，居然和佟清婉喜欢一样的东西。喜欢逛街吃美食，喜欢旅游赏美景，喜欢江南。儿大不由爹啊，迟早要放出笼子。

    老三说喜欢扇子，还是三儿知道疼人，要求简单，当场就把随身携带的扇子赐给他了。

    老大喜欢骑马……多难能可贵的执着，差点残了的惨痛经历也没有改变大阿哥的追求。原话，胤褆说他最爱骑马狩猎和养鹰，希望能奔驰在大草原上，猎鹰逐鹿驯服野马。迸发的热情光芒令人动容心颤，慷慨的抒情让皇帝涕流不止。文化水平终于提高了！

    小九说他爱钱，坦诚的目光和伸出的手掌让皇帝一缩，老子还爱钱哪，没有多余的留给你。皇帝曾多次尝试改变小九爱钱如狂的“毛病”。

    对话如下：“小九啊，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只要金子和银子。亮闪闪的多漂亮。而且，还能用它做很多事。”

    “什么事？”

    “买东西给八哥啊。八哥可开心了，然后会对我笑。”…………

    “九儿啊。钱不是万能滴。”

    “没钱是万万不能滴。是阿玛告诉我的啊。人要活得开心自在，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顾忌太多会憋屈自己。而且，阿玛说过会保护我的，让我做想做的事。”…………投降。

    小八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皇阿玛身体健康，笑口常开。乖儿子啊，皇帝眼角渗泪，多孝顺的儿子。

    小五的愿望是大清国运昌盛，皇室兄弟和和睦睦。……不愧是皇祖母□出来的。

    小七……小十……小十二……

    小十三的梦想是成为大侠，行侠仗义……

    啊哈，好困，该睡觉了。皇帝合上日记本，有些匆忙。

    他的脑中回荡小四的回答，他坐在自己身边，声音很轻淡，也很不给面子。皇阿玛，你做不到。什么，我做不到？小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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