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第3节(2/3)
作品:《告别》
他斜对角的沙发空座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坐着听亲戚朋友们家长里短地唠叨。
邢路远一直没敢看沈桥,却能感觉到沈桥一直在看着他。这让他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但是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到,大家就相互告别,四散离去了。有顺路的就相互拼个车,结果落单的竟又只剩下邢路远和沈桥。
“小远打算怎么回去?沈桥你开车了吗?”陈小茜问。
“没有。打车吧,这附近应该还容易拦车。”沈桥说,“对不住,你们什么时候带东子回k县?下葬的日子定好了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过几天晓东的大舅会载我们一起回去,之后的事情你们不要操心了,以后得空来看我们就好。”陈小茜说,“我不和你说了,按规矩我现在得马上去睡觉,不然晓东会不放心走。再见吧。”
邢路远和沈桥赶紧与她告别,离开了。
两人前后下了楼,并肩往小区门口走去。
邢路远觉得有些尴尬,想问问他头上的伤怎样了,但又觉得不应该有太多牵扯,索性一句话不说大步往前走去,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沈桥在后面叫了一声“小远”,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邢路远吓了一跳,他迅速甩开沈桥的手,往前跑了好几步,才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却看到沈桥站在那里摇晃着走动了几步,扶着电线杆就呕吐了起来。
邢路远没想到会变这样,连忙跑到他旁边,一下一下地抚他的背,另一手从包里掏纸巾。
沈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那不住呕吐,却只能吐出水和胆汁。
好半天沈桥才吐完,尴尬地说:“小远,我只想说你别走那么快,我想吐……额,已经吐了。”
邢路远无奈地把他扶起来,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我哪知道,还以为你又要耍流氓。”
“我……”沈桥一句话没说完,推开邢路远,又吐了起来,但是这次只是干呕,再也吐不出东西了。
“刚看你坐那儿一点事没有,现在是怎么了?”邢路远从包里翻出半瓶水递过去。“你不是说吃过饭了吗?怎么吐出来全是黄胆水?”
沈桥接过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这才缓过劲来:“确实吃了,但是路上都吐了。”站着缓了好一会儿,他说:“走吧。”
邢路远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还是扶住了他:“帮你拦个车?你回哪里,城北的家么?”
沈桥“嗯”了一声:“对不起小远,我想你也猜到了,那套房子没有卖,我上次是骗你的。”
邢路远没有说话。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沈桥又呕吐起来,把刚才喝下去的水都吐了,甚至一下子站不住跪到了地上。
“诶你……地上脏,”邢路远连忙去拉他,好不容易把他扯起来,“你这样子能回去吗?你家里有人吗?”
“没人,”沈桥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不行了小远,让我缓一会儿,头真的很晕。”
邢路远只好蹲在他旁边,无语地看着他。
(二十七)
过了好久,沈桥终于能站起来了。邢路远扶着他站在路边,打到了一辆出租车,把他扶进后座之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然后报了沈桥家的地址。
沈桥看向他,眼神中有一丝受宠若惊。
“你不要想多,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死在路上,送你回家安顿好之后我就走。”邢路远淡淡的说,“苦肉计没有用的,我不会再吃你套路。”
“这次真没有套路你,以后也都不会了。”沈桥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小远,我很高兴。”
两人坐在车上,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想着心事,默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邢路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的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没想你爸爸下手这么重……”
沈桥依然闭着眼睛,他摸索着抓住邢路远的手。邢路远挣了一下,却没用力,似乎是怕动静太大惹得他又要呕吐,只好任由他握着了。
“没事的,医生说这几天会头晕呕吐都是正常的,很快能恢复。”沈桥把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攥在胸口,嘴角带着笑。
“其实傍晚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可能下楼的时候有点急,怕跟不上你。”
“我爸没有下重手,你别担心。这不是他打的,我是他亲生的,他再生气也不会往我脑袋上招呼,是我不小心撞到他的仿古花架,被他那盆宝贝海棠砸的。”
“那天被你赶出来之后,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办。”
“后来陈小茜说,是个男人就用行动说话,别逼逼。”
“她说的很对。”
“我总是说得太多,做的太少。”
“我当天开车回了s市,爸妈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我回家了特别高兴,但是很快就不高兴了。”
“其实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我爸的高血压,不过横竖都要说,长痛不如短痛,像以前那样逃避总是不行的。”
“他只是踹了我一脚,不重,但是花盆掉下来了,他们也没料到,看到我头破血流的赶快送了医院。”
“医生说死不了,只是脑震荡,过几天就好。”
“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医院,我妈这两天还一直在照顾我呢。”
“不过他们还不肯和我说话,再过些日子应该会好。”
“你看,其实事情也没那么难,是我之前太怯懦了。”
“这几天头晕得很,脑子却感觉比之前五年里都清楚。”
“小远,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做,与你有关,但说到底都只是为了自己。”
“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再离开你了。”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一点时间。”
邢路远感觉到了后视镜里出租车司机探究的眼神。
他不能说完全没有动容,但依然不知所措。
再没有人说话,车子安静地在深夜通畅的街道滑行。
一个个掠过的路灯,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二十八)
邢路远万万没有想到他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
沈桥大四实习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他付了首付,买下了这套颇为宽敞的三居室公寓。当时这一块还很荒凉,交通也不方便,故而房价不高,买它只是因为离沈桥工作的地方近。
短短几年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人气旺盛的区域,附近基础设施齐备,即使过了零点依然霓虹闪烁,灯火通明,房价也涨了三倍不止。
那时候邢路远退了学校的宿舍,与沈桥同居在这。
地铁还未通,z大虽离这不算远,却没有公交直达。他每天早上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转一次车才能到学校,下午下课再回来这里。
在他转公交的地方有个不怎么规范的菜市场,常有附近郊区的农民来兜售新鲜蔬菜和蛋奶。
邢路远突然想起来,曾经他是会做饭的。
沈桥喜欢吃肉不爱吃菜,邢路远觉得这种饮食习惯不健康,就努力把蔬菜混进他的肉菜里,发明了大量黑暗料理,但大部分沈桥还是很喜欢的。
只是最近这五年他每天不是吃食堂就是随便垫点馒头饼干果腹,反正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
也许回去可以炖个番茄牛肉,萝卜排骨汤也不错,邢路远胡思乱想着,简单的菜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到时候叫方老师他们来试试毒。
沈桥家和五年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不管是窗帘还是摆设都完全没变,唯一换了的大概只是门,换了个用密码锁的大门。
当沈桥告诉他密码是他的八位生日密码,邢路远内心毫无波动。
看着屋内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陈设,他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他对这个屋子很熟悉,直接扶沈桥到到了主卧的床上躺下,问他要不要洗澡。
沈桥似乎想摇头,发现头很疼不能摇头,最后只是轻声说了句:“不用了吧。”
邢路远去到卫生间,搓了一块热毛巾,帮沈桥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子,然后擦手和胳膊。
沈桥一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缱绻的情愫。
小远的照顾让他怀念,以前刚工作时工作拼常常去应酬,就算酒量再好,喝到半醉回家也是常有的。小远就是这样子帮他擦脸擦身,无微不至。
邢路远没有看他的眼睛,继续帮他脱衣服,在解胸口衬衫扣子的时候,沈桥“嘶”了一声。邢路远看到他胸口的一大块淤青,忍不住就伸手按了一下。
沈老爷子这一脚,力道还是可以的,邢路远想,不过还是差点儿,肋骨都没断一根。
沈桥吃痛,吸了口气,最终只是无奈地叫了声“小远……”
邢路远帮他盖上被子,翻着衣柜问:“要换内衣裤吗?你衣服都放哪儿了?”
“嗯?”沈桥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好一会儿才说,“哦,都在箱子里,箱子在车上,车还在s市,那天之后我还没回来过……算了,不用换了。”
邢路远点点头,没再说话,退出卧室来到厨房。
他想到沈桥一晚上都没吃东西,是不是应该给弄点吃的。但是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和橱柜,最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
楼下似乎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附近好像还有开着的夜宵店……算了,管他去死呢。邢路远想。
他最后倒了一杯水给沈桥,沈桥喝了一口就被那复杂的味道激得皱起了眉头。
“好奇怪的味道。”
“盐糖水。”邢路远说,“不知道你这情况应该喝盐水还是糖水,一起喝得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你肚子饿不饿?我下楼去给你买吃的。”
“不用了,盐糖水就可以。”沈桥喝完了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要不要睡在这里?已经很晚了。”
“说好了,安顿好我就走。”邢路远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你睡吧,我走了。明天一早记得打电话给你妈,让她过来照顾你。”
邢路远走出房间,顺手关掉了灯。
沈桥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满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二十九)
邢路远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有个流动的夜宵车在卖粥。
折腾了这么久他也饿了,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口气喝完,最后想了想,还是给沈桥打包了一份,带上楼去。
打开密码锁的大门,他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把粥放在餐桌上,正打算离开,只听见卧室里传来“咚”的一声。
邢路远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冲进了卧室。
他打开灯,看到沈桥倒在床边的地上。
“小远?”沈桥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你还没走?”
“怎么回事你?”邢路远赶快跑过去扶他。
“我想去上厕所的……有点晕。”沈桥无奈地说。
邢路远叹了口气,把沈桥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扶他去了厕所。
在马桶前站定后,邢路远犹豫着问了句:“需要我帮你扶着小兄弟嘛?”
沈桥笑了一声:“不用了,虽然我很想,但是怕你又说我流氓。”
上完厕所邢路远扶着沈桥躺回床上,想到刚才买的粥,索性拿了进来。
“喝点粥再睡吧。”邢路远看了看手上的塑料勺子,想起以前经常被这种勺子刮破嘴唇,就去厨房换了个瓷勺,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沈桥无意识地吞咽着粥,迷恋的眼神一直流连在邢路远脸上。
我的小远这么好,当初为什么会放他走,沈桥心想,这世上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你也吃一点吧。”沈桥说。
“我吃过了。”邢路远面无表情地说。
喝完粥邢路远扶着沈桥躺下,帮他掖好被角,拿着空碗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灯。
沈桥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郁闷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邢路远又进来了,拿着一床客房柜子里找到的被子,铺在沈桥身边,躺了进去。
“小远!”沈桥惊喜到不行,“你……”
“闭嘴。我只是怕你死在家里没人知道,明天一早就走。”邢路远说,“有事叫我,没事就睡觉。”
沈桥不顾头疼,执意侧过身子去抱邢路远,被他挣开后不死心地又去抱。
“你还想再吐吗!”邢路远的声音很是恼怒,却没有再挣,“快放手!”
“小远,不要生气,让我抱一下,就一下。”沈桥抱着邢路远,把脑袋埋在他颈间深深地呼吸,魔怔了一般重复说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就一下,不要生气……”
邢路远真的是很生气。
他不气沈桥,而是气自己。
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心软?还没受够教训吗?
刚才他真想直接回去就好了,这个人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鬼使神差的竟然又留了下来。
许久后,他感觉到沈桥遵守约定放开了他,缩回到自己的半张床。
“小远,别生气,我真的很爱你。”沈桥说,“也别生自己的气,这只是因为你也爱我。”
邢路远懊恼地裹上被子,他讨厌自己总是被看穿。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是鳄鱼的眼泪吗?
(三十)
这一晚沈桥睡得很不安稳,连带着邢路远也没睡好。
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直在轻轻地挣动,发出混乱的呓语。
邢路远叫他一声“沈桥”,他就会安静下来。
等邢路远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沈桥就又被魇住了。
邢路远被他折腾得很是崩溃,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睡客房,或者打个地铺也好。
最后只好把他叫醒。
“沈桥,沈桥?”邢路远晃动着他的肩膀,“醒醒,要不要先起来喝点水?啊!干嘛你!”
沈桥突然醒了过来,他双眼通红地看着邢路远,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好一会儿沈桥才清醒过来,他放开邢路远,“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邢路远不放心地看着他,“要不去医院挂个急诊?”
“真的没事。”沈桥闭上眼睛,揉了揉邢路远被攥疼的手,举到面前确定没弄伤他,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这才放开,“对不起,只是做了个噩梦,你快睡吧。”
邢路远没再说话,他想了想,还是握住了沈桥的手,朝他的方向睡过去了一些。
沈桥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反握住他的手,终于安心睡着了。
之后邢路远也做了一个梦。
梦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梦。同样的场景在他梦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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