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他问身后的餐厅经理，“把他叫过来，我有话问。”

    “诶……这人……”那经理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视频，居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店里有这么个人来，他很快冷汗就下来了，赶紧跑出去问前台，又问了其他的服务生，这才发现店里压根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这餐厅也不大……但你看这个时间段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啊。”

    经理不停地擦冷汗，还以为自己店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这该不会是窝藏了一个偷渡客或者杀人犯吧？

    苍天，他就只是一个开餐馆的，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展昭用终端机将那份视频转了过来，很快又传输给了警局的人，他又叫经理找了几个晚上见过那个服务生的人过来，做了简单的笔录。

    这些人大多没怎么注意对方的长相，因为都穿着餐厅里统一的制服，叫端菜的时候都是将盘子碗一股脑塞给对方，谁也没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有一个前台的小姑娘紧张道：“我有注意到他面生，以为是新来的……”

    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男子，大概形容了一下长相，“长得很白，个子挺高的，很痩……恩，眼睛是这样，头发是这样……”

    她手忙脚乱的比划了半天，展昭只好说，“能麻烦你去警局做个拼图吗？”

    小姑娘颤巍巍地看向经理，见经理点头，这才答应了。

    等出了餐厅门，白玉堂挥了挥手机，“有线索。”

    展昭顿时瞪大眼看他。

    “其实张珏身上有东西。”白玉堂道：“我们公司内部在研发的新科技——500m有效范围内联络型导航仪，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跟踪器。”

    展昭眉角抽了抽，“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搞房地产的。”

    玉堂点头，“这项设计其实和房地产是配套设施，是用来安装在小区里各个出入口，比红外线更好用的东西，一旦有不属于这个小区的陌生人进入，这东西的辐射就会落在对方身上，影响时间长达12个小时，可以用专用的仪器进行追踪。”

    展昭听得目瞪口呆，这还真是比红外线啥的更好用啊，有持续型啊，若是遇到小偷或者故意杀人案，12小时内就能破案了啊。

    展昭的疑问微微有些偏离中心，“这辐射不会有危害吧？”

    “不会。”白玉堂一笑，“不过是正在试验中的东西，真实时间能不能达到12小时说不准，还有有效范围到底能达到多少距离也是说不准的。公司的人取了8个这玩意儿做活人试验，晚饭之前你还没来，我先拿给张珏试了试。”

    展昭顿时抓住他的肩膀，“怎么不早说！”

    “不是让你别着急嘛。”白玉堂道：“刚才已经让公司的人用机器进行追踪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信号有干扰，而且干扰源还很大，正在具体分析中。”

    展昭皱眉，“信号干扰……”

    他几乎同时想到了那个服务生撞张珏那一下，顿时产生了一种想法。

    “你们那什么辐射……会被同样的东西干扰吗？比如手机信号，通讯器，联络器……”

    这些东西都是有辐射波的，好比以前听收音机的时候如果接到电话或者短信，收音机会突然出现滋滋的信号流。

    白玉堂点头，“会，这是肯定有一定影响的，如果信号波的频率又很接近的话。”

    展昭顿时眯眼，“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玉堂看他，展昭道：“那个服务生在那一瞬间往张珏身上放了通讯器，在张珏进入洗手间后一定通过通讯器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自己离开。”

    白玉堂恍然大悟，“这样确实说得通为什么会有信号干扰。”

    “先回警局。”展昭道：“我得让这姑娘做个嫌疑人拼图，你……”

    他有些局促道：“麻烦你那边的人加紧分析。”

    玉堂顿时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展昭脸颊，“包在我身上。”

    “……谢谢。”

    玉堂立刻得寸进尺，“不表示一点？”

    他压根没在意旁边已经红了脸的小姑娘，展昭一巴掌将他凑近的脸推开，气恼道：“等把人找回来再说！”

    白玉堂打了个响指，“这笔账我可记下了。”

    等回了警局，小钱正看着餐厅附近的所有摄像头记录，见展昭过来，报告道：“从他离开餐厅之后，到了斜对面十字路口处，然后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银色标志。”

    展昭皱眉，“之后呢？”

    “那辆车好像很熟悉市区内所有的摄像头位置，拐了两个弯就完全离开摄像范围了。”

    小钱将图片报告打印出来，“这是这辆车最后出现的地方。”

    “感觉是往城郊去的方向。”展昭皱眉，“通知交通科了吗？有可能拦截吗？”

    “交通科说他们会配合，但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小钱推了推眼镜，“无牌照银色标志可能比较容易被发现，但它现在脱离了我们的监控，如果在哪里将牌照放上去呢？”

    “头儿！”赵虎不敲门地闯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图片板子。

    “这个这个！”赵虎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前台姑娘给出的拼图，你猜是谁！是谁！”

    展昭瞪他，“谁跟你玩猜谜呢？马上说！”

    “楼下咖啡厅新来的服务生啊！”赵虎双颊通红，展昭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看到图片的一瞬间就先跑下楼去了。

    “人已经走了？”

    “走了。”赵虎狠喘了几下。开玩笑，他可是第一反应就往电梯跑，结果发现电梯都在使用中，一时等不了直接跑了楼梯。

    这警局虽然不大不高，从专案组下去上来一回合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就见赵虎往椅子里一坐，端起桌上的水杯也不管是谁，大口灌下去，这才长出了口气，“我问了店员，他今天下午的班，晚饭的时候跟人交接了一下出去吃东西，之后一直没回来。”

    展昭想，大概就是那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们过来了。

    他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自己随便选的一家店会被对方盯上。若说是一直有人在看着他，那倒也有可能，可如果是短期的话，对方胆子不会这么大这么轻易动手，这样一来暴露了自己，二来也会让自己提高警惕，所谓打草惊蛇。

    而如果是长期的话，那必定是自己生活圈附近早已埋伏好的人，不说有没有可能互相认识，经常见面，点头之交和一定的接触是绝对会有的。

    可这个咖啡厅店员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赵虎之前还夸过他的手艺不错，还说店里又新增加了几种点心。他自己是不常去的，但赵虎和马汉，张龙三人却是那里的常客。

    这人几乎没和自己接触过，大概有什么事也是从赵虎那里打听来的，可这和集团的谨慎性不符合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甚至没来接触自己，要如何知道自己的动向和目的？

    展昭一手揉了揉额头，心里一阵恼火，但现在恼火没有用，重要的是成功解救张珏。

    可他们抓张珏又是做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对方知道林向微的事？有可能透露出什么线索？可现在这个时机未免太晚了一点，自己该知道的不也知道了？

    还是说张珏还知道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奶奶的居然被人埋伏了！”赵虎缓过气来，气得一巴掌拍在电脑上。

    小钱顿时抱住电脑怒道：“你这个粗人！打坏了你赔不起！”

    赵虎顿时无语，揪着小钱的脸道：“咱们警察的里子面子都要被扒掉了，你还考虑你的电脑！”

    “那是你们没用！”小钱不客气道：“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我可是有好好工作！”

    赵虎正要在蹂躏他，就听那头马汉跑进来道：“找到人了！”

    展昭和赵虎赶紧冲出去，就见是白玉堂手里的已经拿到了资料。

    他脸色古怪地看了展昭一眼，“在那个……仓库里。”

    展昭一愣，也顾不得多想什么了，“马上出发！通知防爆科一起！”

    之前的炸弹陷阱他可是尝够了，同一个招数总不能对自己用两回自己还傻不拉几的凑上去吧？

    ☆、秘密（四）

    展昭父母出意外的那座仓库，至今依然保持着被烧毁大半的原貌，空置在一大片萧索的空地上，显得格外鬼气森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政府买下了这座仓库，之后也没有转租给任何人，就这么像一座纪念馆似的闲置着。

    甚至连市区的改革规划制度，也没有算上这片空地，仿佛被遗忘了一样，格格不入的存在着a市的城郊处。

    仓库前头的大片树林经过这么多年已经长成了一片，好像一条分割线，将公路和这片土地划分开来。

    树林前头还有铁丝网拦着，上头挂着一些注意防火，请勿攀登等警告标语。

    其实可能连这些标语也不太用得着，因为这里实在很少人来。就算是开车路过的人，也不会往林子深处瞟上一眼半眼。

    这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段，刚好在一段山坡公路的拐弯处，从上往下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再往里，才是仓库的所在地。

    偶尔有一些大型的货物和集装箱会存放到这里来，隔一段时间又会拉走。

    展昭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父母会追踪到这个地方来。当然，那时候这里的地理位置又是不一样的。

    树林尚未成型，光秃秃的大地很容易看到仓库的所在地，前后左右摆满了各种大型货物，还有两辆吊车，公路是有出口可以直接开入仓库前的空地的。

    来往这里的货物装卸，当时承包这里的大老板从来也没想过之后会发生那样悲惨的事情。

    现如今这里却是萧条冷清得很。

    展昭等人小心翼翼靠近仓库，很安静，月光洒在树头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一般明晃晃的满树满地都是。

    借着月光，展昭等人没有开手电筒，远远看着夜色下的仓库。它被烧毁的右半边像怪兽的嘴狰狞的裸、露着，另一边被熏黑的墙壁看起来分外寂寞。

    展昭打了个手势，防爆科的人员便拿着工具和盾牌慢慢靠近了过去。

    先从外围包围，用望远镜查看，再慢慢缩小包围圈，确定门口，窗口没有爆炸堆反应，那头的队长松了口气，回头远远朝展昭打了个手势。

    展昭等人这才小跑过去，在门口的位置往里看，发现张珏一个人坐在仓库中心的椅子上，一只手电开着开关，带了点恐怖片里惨白的光，从下往上照在椅子上。

    张珏规规矩矩坐在那儿，身上没有绑任何东西，连根绳子也没有。

    赵虎差点脱口而出，“你小子是来排排坐吃果果是怎么的？”

    张珏一眼看到外头的人，紧张道：“是，是展队长吗？”

    展昭遥遥应了一声，手一挥，张龙赵虎等人立刻训练有素的四散开，从各个方向往里探查。展昭则自己拿了枪，小心地踏进了仓库。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生怕有什么意外会发生，展昭额头一滴冷汗缓缓沿着太阳穴滑下来，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什么事都没发生。

    众人都是松口气，却又不敢就这么放松警惕。展昭握枪的手心都有些汗湿，目光谨慎地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四顾着，慢慢靠近了张珏。

    “展队长？”张珏松了口气，“那个人让你不用担心，他什么也没放。”

    展昭看向他，“那个人？你看到他样子了？他还说了什么？为什么抓你？”

    展昭一股脑的问题太多，张珏顿时眼睛转蚊香，“那个，那个，我没看到他的样子，他带了面具，就是街边上随便能买的那种，卡通片里的……”

    展昭小心地在张珏椅子上下查看，“你身上真的没东西？”

    “没有没有，他就让我坐在这儿等你，你来了之后就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什么都没放，没有炸弹也没有陷阱……呃，他还说等你们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到家了。”

    展昭皱眉，“所以你就坐在这儿等我们？目的就是传这么一句话？”

    “他说如果我不等你们来，下一次我身上就会有点什么了。”张珏可怜巴巴道：“我不敢不听啊，晚上我被一个服务生撞到，他在我身上放了通讯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跟我说话，然后我按指示跟他走，我吓死了……”

    张珏话没说完，展昭抬手打断他。

    因为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呵呵，这份礼物怎么样？”那人用了变声器，声音雌雄难辨，听起来又像金属在木板上划来划去。

    展昭捏紧了手机，“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庆幸，我什么也没做，也没对你的小朋友怎么样。”那人道：“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知道当你发现警局那群蠢货做的一切后，你会有什么反应，但很可惜，你还是在为他们卖命。”

    展昭的手指在裤腿上轻轻敲了敲，“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当警察？”

    “警察这个词和正义，守护毫不相干，明白么？”那人道：“我以为你看了这么多的案件，应该懂了。”

    “记得颜生吗？啊，他换了个名字，颜查散，是叫这个？他为国家做了多少事，却被丢出来做诱饵？还有那群可怜的，被报告‘殉职’的警察们，被同伴背叛的味道如何？还有那些发誓要跟这个社会作对到底的无辜市民，你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吧？无辜的，可怜的，只能被你们当做社会发展需要的牺牲品，啧啧……多么光荣而伟大的使命，为了国家的进步，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所谓的‘强大’，多少弱小被拿来折腾？”

    展昭不耐烦地打断他，“要投诉请打市政委电话。”

    “……”那人阴狠地啧了一声，“展昭，我以为你已经看清了这个社会。”

    “然后呢？”展昭冷笑，“看清了以后就去当恐怖分子？我也没看出来你对这个社会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是将那些弱小拯救出水火了？还是让那些强大知道自己的罪过了？”

    那人语气急速道：“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让你看了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就是不懂？他们不值得你卖命，跟我走吧，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德和高尚。”

    “美德两个字不是这么念的，至少听你念，我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刺耳。”展昭环顾了一圈，“有本事给我打电话，却没本事亲自来见我？如果你想说服我跟你走，起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连真身都不敢露的人，有什么值得去相信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会让你看到我们的诚意，如果当年你父母……说不定我们早就该是一家人。”

    直到此刻，展昭的脸才彻底变了，“你说什么？”

    那人却冷笑，“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你自己查到是两码事。我说了，你不会相信，我等你清醒的那一天。”

    说完，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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