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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狂欢 第2节(3/4)

作品:《昼夜狂欢


    她丢给薛寒几张纸巾,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薛寒用纸巾擤鼻涕,郦亚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一寸都没挪开过。阿美开门时,外头的喧闹溜了进来,她关上门后,厕所里还回荡着咚咚的鼓声。

    不知是谁在打鼓。

    薛寒说:“我哭了吗?”

    郦亚问他:“你最近还有写歌吗?”

    薛寒道:“她穿了你的大衣,我以为你们一起来了,你们可能来找我,可能就是半夜在公园里散步,我想……”他扶着墙壁勉强爬了起来,“我想你来了,但是你没来,就只有阿美,我不知道……我喝了酒……”

    他小心地说话,小心地看郦亚。

    郦亚摆摆手:“不说这件事了。”

    薛寒问他:“你能不能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什么?”郦亚已经很不耐烦了,“你要是没打车的钱,你问大野阿霆他们要吧。”

    “阿美和我的事。”薛寒轻声说。

    “你到底走不走?”郦亚嫌恶地指着门,“都几点了?”

    薛寒注视着他:“你想起我的时候,能不能别想记起这一段?”

    郦亚丢开了蛋糕,踢开了香烟:“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滚就赶紧滚,你还想怎么样?”

    他掩住嘴巴,静了下来,很重地叹气,一声跟着一声。

    薛寒又洗手,背对着郦亚,破碎的镜子上映出他破碎的脸。那镜子上有血,他脸上有错综复杂的裂痕。他找了条毛巾擦手,擦脸,手上的血擦干净了,毛巾上的血蹭到了他的额头上。薛寒在镜子前撑着站了会儿,开门出去了。

    郦亚又坐了会儿才起来,他把蛋糕,香烟和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了,都扔到了垃圾桶里去。他跪下来用薛寒丢下的毛巾擦地砖上的血,血干了,他必须得沾一点水才能擦干净。

    外面除了鼓声,又响起了电吉他扫和弦的声音。

    薛寒在唱歌了。

    “我要飞出这窗外!”他唱道。

    郦亚蹲在地上,薛寒嘶吼了声,歌声高亢。

    郦亚垂下了眼睛,他想到一个夏天的午后。潮湿,闷热,库房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电风扇,他背着贝斯进来,薛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觉,肚子上盖了件衬衣,他赤条条的。风扇正对着他的胳膊,他的头发被风波及了,飘起来几缕,荡开来几丝。郦亚一时慌张,心里很乱,薛寒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郦亚,笑着坐起来,盘起腿,点烟,喝水。水从他的嘴角漏了出来,沿着他的下巴、脖子淌向他的胸膛——他的心脏跳动的地方。左面的胸膛。

    蝉和鸟儿在鸣叫。太阳被云遮住,接着,云游走了,他们周围时而阴,时而亮。

    有一阵,一片树影落在了他们身上,薛寒低下头,又抬起头,哈哈笑,他说:“你看,我身上好像开了好多花一样。”

    郦亚站了起来。他扔掉了那条毛巾,打开门往外看。

    灯光被人调暗了,大野打鼓,阿霆弹吉他,薛寒在床上蹦来蹦去,撕心裂肺地唱歌。许多人围在床边欢呼,摇头晃脑,跟着节拍扭动身体,举高手臂,那么多手,那么多影子,全都在薛寒的身上张牙舞爪。

    郦亚朝薛寒走了过去,阳光发烫,他止不住地流汗,汗水奔涌,热血沸腾。

    郦亚站在人群外。他的眼睛有些痛,便只好眯起来一些。

    薛寒追逐着树枝和树叶的影子,忙出了一身汗,乐此不疲。

    薛寒被那些手追逐着,他身上捆满了黑色的长长的绳索。

    郦亚来到了人群的中间,他跨到床上,薛寒蹦到他身边,他满头大汗,猛灌下一口酒,摔在了床上,郦亚也没站稳,跟着摔倒了,薛寒亲到了他,一咕噜爬了起来,跪在床上要大野换一首歌。他要唱《creep》。

    “不插电的。”薛寒说。

    阿霆换了把木吉他,大野坐在架子鼓后面敲鼓槌,打拍子,郦亚躺在床上看薛寒,他流着汗,喘着粗气坐在床边,他还没从上一首歌里面缓过来,大家只好安静地听阿霆弹吉他。一个人递给薛寒一只口琴。他吹响了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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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寒的英文咬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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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亚把薛寒手里的口琴拿了过来,他吹口琴,薛寒专心唱歌,他瞪着厕所那扇微微开启的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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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eni'mnotaround

    他又转头看大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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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ti'macreep, i'maweirdo.

    他有点哭腔,尾音却很干脆。

    whatthehellamidoinghere?

    idon'tbelonghere.

    idon'tbelonghere.

    idon'tbelonghere.

    一个女孩儿哭了。

    下一首还是英文歌,薛寒捏着嗓子唱《sweet dreams》,他单薄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在这个夜晚,在这片屋檐下尽情地释放,窜上跳下,放声歌唱,拉着人跳舞,贴身热舞,拥抱了所有人,用力地亲了所有人。他不停喝酒,喝得眼神都失焦了,三点多时他去厕所吐了一回,出来之后继续唱歌,不少人都困了,累了,有的走了,有的席地躺着,大野和阿霆都回家了,薛寒拉着郦亚给他伴奏,他们把电子琴搬了出来,架在空地上。郦亚问薛寒:“你要唱什么?”

    薛寒和他一起弹电子琴,笑着唱字母歌。

    abcdefg.

    有人喝倒彩,薛寒走过去,踩着那个人的肚子捞起了那个人喝了一半的啤酒。他终于也有些累了,叹了口气,摔在了地上。郦亚拖着他去床上,薛寒叫啊闹啊。等到屁股沾到了床,他安静了,枕着胳膊看郦亚。郦亚关了灯,已经没有人还清醒着了。

    薛寒的眼睛在夜里还是亮晶晶的。

    “你喜欢吃鱼子酱吗?”他问郦亚,一嘴的酒气。

    郦亚往他嘴里塞了个颗口香糖,不做声。薛寒抬起了胳膊,抬得高高的,好让月光照在他手上。他说:“你看,开花了!”

    他的手臂上落着窗影。

    阳光像一根根刺,刺着郦亚全身,他觉得痛,还有点痒。薛寒玩累了追逐光影的把戏,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一刻,那个燥热,汗湿,混乱,不安的一刻,郦亚决定去吻一吻薛寒。

    郦亚闭上眼睛,他的回忆步入了尾声。他放弃了。他抱住薛寒,摸到他,吻到他。薛寒老实地被他抱着,乖乖地被他吻着。

    他放弃了。

    郦亚后来醒了一次,天还没亮,薛寒不在他边上了,他在厕所里找到了他。薛寒躺在地上,蜷着身子,约莫睡着了。郦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地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他梗住,又说:“算了不说了,答应了你不问了,你睡吧,我不吵你,你在这里睡吧。”

    郦亚走开了。

    第六章

    “……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出殡了,我打电话给大野,我问他,墓地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大野说,没有墓地,他妈没给他买。骨灰撒河里了。我听了就哭了,大野特别着急,他说,唉,你哭什么啊,别哭啊别哭,你现在在哪里,你站着别动,哪儿也别去,我来找你。然后他来找我,我忍不住啊,就一直掉眼泪,我们在咖啡馆坐到了半夜,他送我回家。后来我们复合了。再后来就结婚了。”

    “如果薛寒没有死,我应该真的就不会再组乐队了,业余爱好吧就当做是,可能去广告公司吧,我大学读的是传媒,或者做公务员,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安稳。因为这个事,我们几个又被找去认人,录口供,那个人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出来之后我们几个还讨论过,大家都没印象,感情上的纠纷或者是金钱上的纠纷?也许吧。不过凶手抓到了总是一件好事,听说薛寒的妈妈打算告他?希望他能安息吧,希望吧……听说他妈给他买的保险没赔到钱。”

    “律师已经和我谈好了,告完顾知了,我们就告保险公司。单子我都开出来了,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车马费,我来来回回跑保险公司跑了多少次啊?那个业务员的名片我也还留着,我告他们。”

    “很多电视剧啊,电影啊,都喜欢写杀人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童年阴影啊,有什么怪癖啊,比如不擅长社交啊,躲着人,怎么怎么的,但是我处理过这么多案子,多数杀人犯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啊,杀的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有时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非得要说什么心理问题,也不至于,就是有时候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一钻牛角尖,就下了手,就觉得你这个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问了警察了,说算自首,但是潜逃六年,认罪态度还是良好的。我想见见他,提了申请,驳回了,知了不想见我,爸妈,他也不想见。他只想见adam,我联系过他们的经纪人了,经纪人没答应。”

    “知了的事情出了之后,我们几个人经常凑在一起琢磨,他是不喜欢薛寒没错,可也没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啊,当然只是假设,比如是某某某指使知了,他……他很崇拜adam,而且我记得他还和我说过他们私下一起吃过饭,还有那时候monster其他人吧。不然你说杀了人为什么还要留着凶器?说不过去吧?有没有可能这个凶器是一种收藏品呢?粉丝会收集偶像的签名啊,杂志啊,用过的水杯,穿过的衣服啊。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既然他说人是他杀的,而且指纹什么的都对上了,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adam会去看他吗?我听说他不肯见家人,律师也不见,倒很想见见adam。”

    “monster是monster,1985是1985,成员变动不多,但是它们是两支乐队,粉丝都很清楚,我不想聊薛寒。”

    “我和薛寒的感情说不上多好,我也说不上多喜欢他,他打架和抽大麻,我都很反感,也劝大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过。但是我一想到他,想到那么热的天,他一路和我走回来,抱着那么大一只熊,他好瘦,那个熊有两个他那么大吧,他说话啊,不停说,不停找新的话题,很努力的样子。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的。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一个人死了之后,你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他的所有缺点,你就单单想起他的可爱,他的好的地方,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好像他死了很可惜,真的很可惜。”

    “虽然我不认识薛寒,也不认识1985,不过新闻我也看了,我还去听了他的歌。还是有些怀念的,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其实那是一段很荒唐的……怎么说,岁月吗?还是时光?文绉绉的,总之,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上去很酷,你知道吗,我想与众不同,我就留了长头发,穿紧身的衣服,唱别人都听不懂的歌,还自鸣得意,怎么样,都听不懂吧,你们这群傻`逼,觉得自己最牛`逼。后来听自己的歌,特别傻帽,笑死我了,我听薛寒的歌倒不觉得傻,他可能活得比较挣扎,但是音乐,说的文艺一点,艺术不都是来自这种挣扎吗?我猜,大概他自己也不想放弃这种状态,可能他放弃了,走开了,他就写不出歌来了。我有时候会想起螺丝他们。能趁机打个寻人启事吗,我们以前的乐队,圣骑兵,有个成员,绰号小毛,大名毛启明,会弹吉他,身高一米七五,93年8月5号从家里出去后,再也没回去过,这是他的照片,要是有人看到过他,麻烦联系他的家人,他爸妈一直在找他。他姐姐的孩子还没见过他这个舅舅,孩子学了音乐,也会弹吉他,弹得还不赖。”

    “薛寒那件事当时还挺轰动的,在圈子里,不过事情过去久了,记忆也淡了,前几天几个朋友来我米线店里聚会,报纸上不是又报那件事了吗,凶手抓到了之类的。我正好手里有张monster以前给我的demo,就放来和大家一起听了,有的人是第一次听他们的歌,我说哪首哪首是薛寒写的。难免先入为主吧,听完我们就讨论,嗯,薛寒的曲风太阴暗了,负能量,听多了难以消化。但是我个人觉得,他的音乐里还是有积极的东西的。他的童年不太幸福,成年之后好像也不怎么好,没有家,朋友很少,他好像很懂得怎么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下去,但是又还是很想和别人接触,发生些什么关系,怕寂寞吧还是,但问题是他有时候没办法很妥善地处理一些事情,那怎么办呢?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是吧?我觉得还是和他的童年有关系,没有人教过他为人处世这件事,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就像野草一样哗哗地自己长大,遇到一点火就着了,一烧就烧死整片草原。他有在抗争。音乐就是他的抗争。但是人活着,还是应该拥有点别的东西的,一直战斗是很累的,尤其是和自己战斗,输的总是你自己。”

    “哪有那么夸张,堕`胎都出来了,电影都不这么演了。不要造谣。那段时间,之所以会有那六年,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小女孩儿嘛,就很沉迷与众不同的感觉,找一个玩乐队的男朋友,酷吧?够标新立异吧?哇塞,这个男朋友好像还有点喜欢别的人,好像喜欢一个男的,那种时候……就特别沉迷这种自我伤害,我好可怜,好惨,为什么我这么惨的氛围。就沉浸在里面。后来想通了,我干吗要和他耗啊,我大把青春,我为什么要耗在那里,没有结果,不会有结果……结果很重要你知道吗?过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我在去机场的时候看到的消息, adam发短信给我,接着我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要我去配合调查什么的。我和adam还有大野在警局碰的头,我们三个还讨论了好久,这个顾知了是谁,什么来头,薛寒有没有提起过他,还打电话问了好多人,谁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杀人这件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吧,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凶手,可能他恨他吧,至于恨他什么,这得问当事人啊。有件事挺玄的,抓到顾知了那天,我妈打电话给我,我们家的一只贵宾过世了。那只贵宾有次走丢过,丢了好几天,是薛寒帮忙找回来的,台风天,雨不停下,薛寒抱着大妹,就是那只贵宾,他抱着它来按我家门铃,用外套兜住它,大妹特别乖,平时特别闹腾的小狗,缩在薛寒怀里,乖的不得了。薛寒说,大妹给你找回来了。他摸摸大妹,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晚上,我从朋友那里知道adam他们在聚会,adam生日,我当时在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到他们仓库时是四点五十分,天还没亮。我敲门,没人理,门没锁,我进去了。我知道薛寒也在那里,我朋友告诉我的。我出门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一把削菠萝的刀。我在厕所找到了薛寒。他真的在,我喊了他一声。”

    “薛寒!薛寒!贞贞追在他后面一直喊,贞贞的内衣不是第一次被他偷了,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大吼大叫,他头上顶着贞贞的胸`罩,特别大,白色的,骑着自行车,骑得歪歪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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