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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烟花如荼 第14节(2/2)

作品:《直到烟花如荼

声,

    声音慢慢地飘进那剧烈得快把他冲成碎片的回忆漩涡之中,那好像是歌声……

    把他从那粗鲁的龙卷风之中拯救出来了。

    「啦……啦、啦啦……」

    很熟悉的声音与旋律,声音虽然动听却在颤抖……

    是谁的歌?是谁的歌声?不停地叫唤着他,虽然微弱却持续努力地……

    颐右几乎使尽全身的力量,只为了睁开眼睛、看看那唱歌的人。

    他张开眼皮,立即听见十六尖锐的叫:「嗯——嘎嗯——」

    十六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娃儿,颐蕊紧紧地交握着双手,唇瓣正在颤抖。

    青年转过头去,很感兴地看着颐蕊。

    女孩交握着双手搁在胸前,浑身剧震得像风中落叶,表情溢满哀求。

    一张小脸苍白似雪,仍坚持唱着歌,像要用微弱的歌声击败敌人:「啦、啦啦啦……」

    「你的声音真动听呢。」

    青年微微弯腰,向女孩伸出了手,「过来哥哥这里好吗?小夜莺。」

    「跑、快跑!颐蕊!」

    颐蕊会被杀死!颐右心神俱裂,拼命大吼,「别过去!快逃——」

    颐蕊含着满眶的泪、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却没有移动脚步。颐右不知道她是过于惊恐而脚软,还是:「傻瓜,快逃啊!」

    「坏、坏蛋!你快放开我爹爹,不然我就会打你!」

    平时最引以自豪的歌声现在却走调而五音不全。

    女孩紧握着小拳头,瞪着眼前把爹爹绑起来、又砍断新娘子双脚的大坏蛋!

    「坏蛋!」

    十六在女孩身后尖喊着,像要女孩快逃、也像警告青年不要接近她。

    「是这样的吗?」青年步步地接近女孩,噙着的笑意欢快无比,活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你爹爹做过的事比我还坏呢,你知道吗?他勾引有夫之妇后抛弃,喝下忘川把所有罪行忘得一干二净,去招惹别的女人更生了你下来。」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我爹爹不是坏人!你才是、你才是坏蛋!」

    女孩的眼睛中载满恐惧,短辫子一抖一抖的,「爹爹待我都很好、很好的,你干嘛要抓他?快放了他!」

    「你还真像以前的我,女孩。」

    青年像思量哪里下手才好的艺匠,朝女孩伸出了手,「唏,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快住手,别伤害她、不要伤害她!灯!」

    孟灯浑身一震,从男人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即表示男人的回忆全回来了。

    他转过头去。

    「灯,别伤害她。」颐右诚恳地凝视着他,仿佛一辈子的请求:「求求你,你想要怎对待我都可以,不要伤害她。」

    「你也曾这样对待我吗?父亲。像对待这女孩般?当孟六十六将我娘亲杀死时、插死我双生兄弟时、将我硬抢过去时,你不都是顺着他的心意,甚至维护他吗?」

    「爹爹!」

    女孩想要冲过去父亲的身边,一动,脚踝就被紧紧地抓着!

    她惊呼一声,转过头去,那伏在地上的新娘子虽被绑着手腕却用劲抓着她的脚。

    那双漂亮的眼眸直望着她,像叫她不要动,不要踏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听见爹爹的惊叫,「不要——灯!」

    一道蓝光出现在眼角,她连躲也来不及躲,只能缩着肩膀,等待疼痛袭来:「啊——」

    突然,那只溢着蓝光的手在女孩的头顶反弹开去!

    「嗯!」青年皱了皱眉,急把手缩回来,手心冒着烟,已是烧焦大片。

    包围着女孩的保护膜渐渐清晰起来——是十六下的结界,极为细腻巧妙。

    「你竟然还有力气结界,真让我惊讶呢。」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地、如虫子般趴在地上了,竟然还有力量结起界来,虽然结界并不很坚固但已太叫他惊喜了。这才是养他育他的父亲,了不起。

    「不过很可惜,这程度的结界还挡我不住。我看得见你体内的青莲,十瓣已枯萎,只剩最后一瓣了,你想我现在就剥下来吗?」

    十六没有说话,所有力气已然耗尽,他侧躺着,颐右看得见他的眼睛,那里头的光采黯淡,用很没所谓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被青年宰割,最后看到的景象、停留在眼瞳内的仍然是他。

    颐右哀痛至极,连一声十六都叫不出来。他只能牢牢回望着,像叫十六不要怕,我很快会来陪你。

    「就剖开这女孩看看有什么比我更讨你们欢喜吧!」

    孟灯的手凭空一握,手心层层出现上百金线,金线缠卷起来,举高手再落下时已成鞭状。

    这一鞭下去,结界啪勒一声出现裂痕,他再鞭,蛛痕扩散开去!

    结界破开,碎成碎片。

    突然,举高的手一紧。

    他向上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铜蛇正缠着他手臂:「珂姐!」

    孟灯呼喊的同时,只有指宽的铜蛇骤然变大。

    巨蛇一变,青年便感到手臂被超乎所想的重量与劲度紧紧缠绞:「啊——」

    他想发线缠上蛇身,但巨蛇已灵捷地从他身旁滑走。蛇尾一松开,便掉出了他被绞断的手臂。

    「嗄嘶——」鲜红的蛇信伸出,将还在摆动的断臂吃掉。

    同时,眼前略过一道黑影!

    女孩惊呼一声,被黑影卷走。

    拍翼的声音从小至大传来,翻起的风吹起青年的发,他甚至不用看也知道谁来了。

    被扯断手臂、血如泉涌的他仿似毫无知觉,一手按在伤处,幼线立即织补皮肉……

    黑影在他的右上方飞过,以单翼把女孩卷着抢走。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青年对准正在飞扬的身影,手一挥!金线化柱,从天而降!

    随着女孩的惊叫声,黑影向左、向右、甚至侧身避过金柱的每次落下、险象环生。

    女孩呜呜咽咽,泪水滴在黑羽之上。春魉觉得一切都混乱起来了,「阎老大的!到底在搞什么?」

    刚刚忽忽一眼,也够他看清楚十六的惨况,十六真的快死了……

    他被切断双腿,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只要青年愿意,他都会立即被杀。连那个颐右也……他跟颐右交过手,知道颐右有多强悍,但颐右跟十六竟然都被这个小子……

    可恶!这小子是招惹些什么附身了!?怎可能强到这地步!

    春魉抱着女孩侧飞、微妙地旋转避开从天而降的巨柱。

    「……春,救救爹爹,快救救爹爹吧!」

    阿珂叫他救十六、这小妮子又叫他救颐右,天知道他连对付那小子都很勉强了!

    十六跟颐右究竟生出了什么怪物啊?

    「你就唱歌让他睡觉啊!」

    正发着牢骚,头顶落下巨柱,那速度跟力量只消被一撞都会立即粉身碎骨。

    他抱紧女孩,向后险险闪过,身后竟然又落下一根:「呜!该死!」

    巨柱捣穿他的翅膀,男人在下坠。巨柱急剧地带着他下坠,正下方是忘川河!

    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紧牙关向前一扯,活生生地扯烂了翅膀,也因此脱出了。新鲜滚烫的红血洒到女孩的脸上,她张大嘴巴,连叫都叫不出来,豆大豆大的泪珠滑下:「……春!」

    身后只余残翼,脚下已是忘川,春魉怕自己来不及再生……

    「抱紧我,别喝下河水!」果真,下坠的速度虽没被巨柱钉死快,但也绝不慢,他们要跌下去了!

    春魉的大手一压,将女孩的脸埋在自己怀中,女孩恐惧地闭紧了双眼……

    他向上看,只见青年脚踏黑空、脸无表情地观赏着。

    他现在只庆幸青年用力量化成的丝线已耗尽,已正凝神再聚,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不然现在的他跟女孩该被绑于线茧之中,沉在河底。

    他闭紧双眼准备承受冲击,但撞上的竟然不是河面,

    他睁开眼,看到水面之上竟凭空出现了以线织成的圆盘子。

    「纺车……」那一刻,他立即就想到是颐右来得及织起了盘救起他跟女孩……但那家伙竟然还有力量织这样大的玩意儿?

    他也不用再疑惑了,坐着的圆盘子蓦地发出耀目金光!

    数十圆柱从天而降,直直地向他们落下!春魉下意识地把女孩抱于怀中,用背部承挡。

    咚咚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圆柱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春魉看着头顶终于出现的东西,扯出了极怒的笑,「你以为这是在干什么?」

    呈现放射线状的圆罩子与底盘天衣无缝的贴合,最上头还有着钩。

    这是个该死的巨大鸟笼!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他们困在鸟笼里!

    「没什么,突然觉得把你养着也不错啊!鸦。」

    孟灯如他所料,连续对付三个强敌,他的力量已被耗得七七八八了。若让春魉救起颐右然后联手,他胜算不大。如今他最亲爱的叔叔被困在笼中,真是一幅好景象。

    「今天的收获真好,抓到两只鸟。一只不懂唱歌但懂飞,一只有动听歌声却没有翅膀。」

    「不要开玩笑了!」

    春魉站起来,紧紧握着拳头。随着他怒吼一声,翅膀增生,层层羽毛快速堆叠。

    翅膀极快成形,比之前更巨大的姿态把鸟笼撑破,利羽整齐割断了织柱的金线!

    将女孩留在圆盘上,他从缺口一飞而上。「让我教教你什么是尊师重道吧!娃儿。」

    他极快地飞上去,一拳把青年揍到飞滚几圈:「呜嗯……」

    完全看不见的速度,青年抹过唇边的血丝,表情很乐地看着他:「一点也不优雅的赤手空拳。」

    连半点华丽的术法也没有,不像孟六十六有烟雾与结界、也不需要有颐右织线的极细微技巧。但这男人强,就因为鸦是这样强,用不着那些。

    「小时候缠在我脚边说『鸦鸦好厉害』的人是谁啊?」

    春魉侧侧头,即使他知道这小子今时不同往日,可娃儿永远是娃儿,要杀死他们三个,至少再乖乖地修行多五千年吧,「要我教他阴间术法的又是谁啊?」

    「灯儿啊!」孟灯噙着笑意爬起来,春魉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他,狠狠地一脚踹向他肚子!

    那里之前曾被伤,春魉眼利,看见青年肚腹隐隐发光,如他那只用线织成的假手臂。「这里痛吧?再跟我撒撒娇如何?」

    「呜嘎——」

    果真,青年张大了嘴巴,喉咙发出古怪的磨擦声:「嗄……嗄……」

    伤口被踢破,那里的血洞涌出黑血来,剧痛让他一阵晕眩。

    春魉毫不留情地将手插进他发间,把他整个人揪起来,「颐右跟十六是你爹啊!你不该是很强的吗?孟灯。」

    青年微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嗄、嗄……我是啊!」

    蓦地,春魉瞪大双眸,吐出一口甜。他看向腹间,那里插着一把短刀。

    ……力量不是用完了吗?这小子竟然还有力气织出短刀来。

    青年的手向横一挥,把他的腹部剖开了来!

    春魉赤红了眼,松开揪住他头发的手,孟灯以为这样就能反击了……

    下一刹那,他的脖子却被紧紧扼着:「咯、咯呃……」

    面前的男人再不是他熟悉的、常跟他笑闹也会摸他的头的鸦,而是用无机质,完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像用手掐着一只从地上随便抓来的小虫子,随时都会折断他颈骨、将骨头丢进忘川河,让他魂飞魄散。他不再是鸦,只是一名差爷……反正,他也再不是灯儿了。

    他只觉脖子被握得快变形了,而颈骨很快会断裂,春魉会将他整个头扭下来。

    孟六十六跟颐右都不会真的杀死他,只会让他无法动弹地受裁判。但这个人不同,这男人是真的会杀了他:「咯!咯呀……」

    孟灯的眼前渐渐昏暗一片,有根颈骨裂开了,慢慢收紧的手劲让剧痛翻腾上升折磨他……

    这时候,正在报复青年的春魉注意到后方的声音。

    尖锐的叫像撕帛般怪异又拔尖,听得人心寒:「嗯——嘎嗯——」

    根本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鸟妖想了一会儿,才知道那是十六。是被切割了舌头的十六,他看向后方……

    十六虽然不能发声,却牢牢地看着他,仿佛正用力向他传递什么信息般,不肯放松地看着。

    「嗯嗯——」

    十六向他的方向剧烈地蠕动着,泛红的眸子死死瞪着他,仿佛下秒就会流泪。

    春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俩相处何止五千年,够了,够他懂了。

    十六正声嘶力竭地叫他不要杀死孟灯,毕竟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是吧?十六。

    天亮了,阴间虽然看不见,但上面的确是天亮了。

    被下了重生咒的十六,小腿慢慢地长出来,他蜷缩起频频痉挛的身子,承受那超乎想像的痛苦…

    小腿完完整整地长出来了,鲜血淋漓,同时舌头也长回来了。

    他持续的吶喊终于发出了声音,「……春魉,不要——」

    春魉看见那大张的嘴巴似深不见底般的黑洞,里头的舌片正在蠕动,血肉组织还在重生。

    ——他知道十六不要,但他不能留这怪物。

    春魉蓦地加大了手劲,一根颈骨断了!

    同时,一道闪光朝他眼角射来,光鸟飞到他面前,尖喙插进他的眼珠。

    「呜——」红血喷洒而出,春魉按着眼睛呻吟。他下意识地抽起了手把光鸟整只掐碎。

    青年跌坐,疯狂地干咳着,一手按着颈部将断骨扯合、另一手一张,以光线织成的棍子射出!

    千条浮游在他们身边的断线瞬间凝聚、交织,数十根金棍交叉贯穿鸟妖的身体!

    ——孟灯庆幸自己有注意到旁边散落飘浮的断线,那是他跟颐右打斗后的副产物。他此刻剩余的力量虽然微弱,并不足够将灵力凝聚成线,玩这些小把戏却仍游刃有余。

    仿佛身前的只是具雕像而不是被武器贯穿钉死、动弹不得的亲人,他抓着穿透鸟妖胸膛而出的棍端,把已然筋疲力竭的自己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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