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有同伙，怪不得拼了命地往这里跑，甚至能毫无声息骗过陆虎的情报网在这里躲藏了这么久……陆虎的脸色很沉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他拿枪的手很稳，眼睛盯着那个持枪的人，轻声对我说道：“你看着他，站在我身后别动。”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蹲下身抓住男人的手反剪在背后，把人拉了起来挡在我身前。

    陆虎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俩谨慎地拖着“人质”，慢慢后退。

    那群人意识到了我们的打算，加快了靠近的速度，同时喊道：“站住，再动我就开枪了。”

    陆虎瞄准了那个持枪人，“砰砰”两声枪响同时响起，对方倒下了一人，同时陆虎一声闷哼，我看到他整个人一震，左小腿有血流了出来。

    我一惊，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下一刻被我当做人质的男人便挣脱了我的束缚，踉踉跄跄地跑向对方。

    又是一声枪响，是陆虎！只见那个持枪的男人应声而倒，另外两人见事不好，竟扔下刀棍，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我懵了一会，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看陆虎怎么样了，陆虎捂着小腿嘴唇发白，强忍着对我说：“……把郑达先抓回来，我没事。”

    我顿了一下，确实，都到这种地步了，我更不能放他走……抬头一看，郑达竟然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了十多米远，我连忙追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腿上，郑达顿时扑倒在地，我走过去抓他的手，突然，他一个翻身，正面对着我，脏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笑你麻痹啊！

    一声枪响。

    我听到陆虎嘶哑地吼声。

    我跪倒在地，那一瞬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我有大把的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有一把枪？

    不对……是他拿到了那把枪。

    操，真他妈痛。

    郑达看着我开始疯狂地大笑，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劈手夺过了他的□□，枪口抵在他的胸膛，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你去死吧。”我看着他脸上凝固的笑，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

    虽然很不甘心没能把他揍个七窍流血大小便失禁，但是死之前能给姜叙报仇，我觉得，值了……

    …………

    ***

    我一直以为死亡是一瞬间的事，直到我真正的面对死亡时，我才发现，死亡是一条很漫长很漫长的路，我在这条路上走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走着。

    前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他们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重病时的形容枯槁，没有绝望抑郁的笑容，他们牵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我。

    “爸，妈。”我一下子就哭了，我突然发现我是多么的想念他们，我朝他们跑过去，可是无论我怎么跑，他们还是离我那么远，渐渐的，我跑不动了，我意识到我无论怎么跑都接触不到他们，我终于停下来，我问他们，“你们不要我了吗？”

    我妈摇摇头，“我们不能带你走，你听。”

    我迷茫地看着她，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走了，他怎么办呢？”

    “他是谁？”我说，“我只要你们，妈，我跟你们一起走好不好，你们不要再丢下我了，妈，我好怕……”

    我想起了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我想起天天走山路去上学的漫长时光，想起拼命打工补贴庞大的医疗费的艰辛，想起爸爸哭着跟我说对不起的样子，想起穿着孝服跪在灵堂里的绝望，还有面对未来的惶恐和无助……活着好苦啊，为什么活着那么痛苦？人……到底为什么而活？

    “带我走吧，求求你们……”

    我发现，我离他们近了一步，我能靠近他们了，只要再走两步，我就能和爸妈在一起，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带我走吧。”我伸出手。

    “东东。”

    我停下了脚步，那一瞬间，似乎从哪里传来一股剧痛，我低头看那个发痛的地方，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我死了，我不会痛，我对自己说。

    可是我听到有个人在哭，然后我发现我的父母不见了，另一个人站在那。

    是谁？

    他瘦巴巴的，眼神凶狠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他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呆呆地，又有点委屈，他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我们回去吧。”

    我下意识摇头。

    他又说：“那我跟你走，好不好？”

    我还是摇头。

    他不说话了，我看到他的眼睛流出了眼泪，他在无声地哭泣。

    然后他开始慢慢长高，长成了一个成年人，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一直没有变，他就那样看着我，空洞而绝望。

    他祈求地问我，“那我怎么办？”

    ……

    你走了，他怎么办？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他”。

    他是…

    他是……

    我的脑海里猛地出现一个名字，我背着他走在黑暗的路上，我偷窥他游泳时矫健的身姿，我恼羞成怒时咬他的锁骨，我被他压在身下肆意侵犯……

    我知道他是谁。

    他朝我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那一瞬间，仿佛溺水之人被救起，窒息之人得到了氧气，所有的一切全部离我而去，我慢慢地拥有了知觉，我用尽全身力气，却只做到了睁开眼睛这一简单的动作。

    我转动眼珠，看到了我想看的人。

    我张嘴，喉咙发不出声音，但我仍然固执地重复那个口型。

    姜叙…

    姜叙……

    “我在。”他凑过来，轻轻地吻在我的额头上，轻得像一阵风，或者一片羽毛，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有碰到我。

    原来是这样……我安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论生活有多苦，多累，多痛，只要有那些美好的东西，就能让我坚持走下去，愿意忍受那些艰难困苦，流离辗转，只为和他一起，并肩而立，看春夏秋冬，吃柴米油盐。

    而姜叙，就是我心中的美好。

    ☆、第 18 章

    我一共在加护病房住了三天，才稍稍缓了过来。

    这一枪打在我的小腹上，正中肠子，虽然不是打在肺部或心脏这种致命部位，但是因为中枪距离太近，创口很大，出血情况很严重，抢救回来后又感染了炎症，可谓是九死一生。要不是陆虎及时带我送医，估计我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上了。

    我还记得陆虎当时也中了一枪在小腿上，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送到医院的，听姜叙说陆虎被打中了骨头，有可能留下残疾，我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一时有些后悔当时太过于莽撞。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陆虎比我更早发现了郑达，他沉住气打电话通知了其他人，却被我一个冲动而不得不跟上我打乱他的计划……

    可以说，是我害了陆虎，而他却救了我不止一次。

    让我最震惊的消息是，在这种情况下，郑达居然没死，不但没死，他还跑了。

    陆虎说，我当时的情况太危急，他怕等不到支援的人，于是没有检查过郑达的情况就把我带走了，直到把我送进手术室后才听到汇报的人带来消息，据说现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一点血都没留下，郑达也消失不见了。

    陆虎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叙就坐在我旁边认真地剥着橙子皮，仔细地把皮清干净了才把橙子递给我，橙子圆圆的，一点肉都没破。我接过来，没有吃，看着橙子发呆……我当时满心以为自己要死了，也管不了杀人犯法这事，就想着不能便宜他，死也要拉着他一起。没想到不但我没有死，他也没死。

    一想到郑达这种人渣在世上多活一天，我就多恶心一天。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姜叙淡淡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查到了不少消息，包括他这十几年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少东，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抓住他，让他也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

    姜叙的表情太过于恐怖，我没敢说话，陆虎也推着轮椅出去了。霎时间房间安静了起来，这一安静我就有点受不了，只能没话找话。

    “小梅和我婶那边怎么样了？”

    姜叙握着我的手回答，“我跟他们说你有急事回学校了。”

    我松了口气……虽然事后肯定会被骂得很惨，但是总比让他们知道我差点死掉的好……稍稍放空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间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我看向姜叙，果不其然他正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看，冰凉的指腹轻轻的划过我的手指……

    三天了……自从我醒来之后，我就发现他有了这个习惯，有时候一摸就是一整天，我觉得我的手都要脱皮了。我知道他这样很不正常，可是我没办法拒绝他，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被吓怕了，所以才会无时无刻想着触碰到我，就像肌肤饥渴症患者那样，只有身体与身体的接触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昨天晚上我半夜惊醒，一转头就发现姜叙睁着眼睛看着我，说实话我真的被吓了一跳，刚开始我以为是我吵醒了他，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没睡，或者说他根本不敢睡。

    短短半个月时间，姜叙就瘦脱了形，看起来比我这个中弹的人还要憔悴，更糟糕的是，我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似乎变成了两个人。

    我恍惚中发现，这个总是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姜叙，从我睁眼开始到现在，竟一直没见他流过眼泪，他表现得出乎我意料的平静，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反常，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唯有在他不安地时候默默地回握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稍稍缓解我心中的内疚感……然而我依然无法克制自己变得烦躁起来

    。

    “姜叙……”我握住他的手，拉他过来。

    他一声不吭地顺从了我的意愿，轻轻地把头枕在我肩膀上。我心酸地想，他怎么这么轻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是我清醒一来第一次跟他道歉，“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宁愿他打我骂我，甚至大哭一场，也好过他现在一声不吭，沉默寡言的样子，看得我更难受。

    姜叙还是没说话。

    我用手呼噜他头发，又去摸他的背，被他抓住了手。

    我试图把他的脸掰过来亲他，他也躲开了。

    我这下彻底僵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小腹的伤口更是痛得我发狂，我咬牙忍住，颤声唤他，“媳妇……”

    “我会杀了他。”

    姜叙抬手，放在了我的头上，他以指为梳，缓慢地摸着我短短的发茬。

    “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东东。”他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的手移到我的背上，开始有节奏的上下抚摸。

    我惊讶的发现，他在模仿我之前抚慰他时的动作，分毫不差。

    “三天。”姜叙说，“东东，等我三天。”

    我不知道他要我等什么，直到三天后的傍晚，一个人被陆虎的部下抬进了我的病房。

    我目眦欲裂，这个人，不是逃跑的郑达是谁！他果然还没死！

    郑达被放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的情况并没有比我好上多上，甚至更糟，他的胸口处包着绷带，此时绷带已经红了，他张大嘴巴大口地喘气，发出拉风箱似的“嗬嗬”声，一双眼睛惊恐地四下转动，在看到我和姜叙后他的脸开始发抖，是那种恐惧到极点之后的生理性抽搐，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狰狞。

    姜叙手里拿着一把□□，他靠近郑达，枪口抵在郑达的太阳穴上，轻声问道：“你怕死吗？”

    我看到郑达的太阳穴上暴起了青筋，他浑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却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仿佛被人点了穴。

    姜叙拉开保险栓，轻轻扣动扳机。

    郑达双目怒睁，眼中血丝遍布，随即下身流出一滩黄色液体。

    我屏住呼吸，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脑浆四溅的场景——□□里并没有子弹射出来。

    “啊，忘记装子弹了。”姜叙有意把语速降低，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充满恐惧的感觉，他把弹匣拆下来，从口袋了摸出子弹，当着郑达和我的面一颗一颗装进去……

    郑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我，这是姜叙与郑达之间的恩怨，轮不到我来管，更何况这个人渣还差点害死我。

    姜叙朝郑达的小腿开了第一枪，郑达发出一声哀嚎，痛得浑身颤抖不止，却出于某种原因依然无法动弹。

    姜叙连续开了三枪，分别打中小腿、大腿、和腹部，鲜血流了一地，而郑达已经不会动了。

    “真没用。”姜叙怏怏地把枪收起，开门出去，叫人把郑达抬了下去，“别让他死了，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吊着一口气，送到我爷爷那。”

    然后他走过来，直接把我抱起来。

    “这个房间太脏了，我们换一个。”

    带血的脚印绵延了一路，而姜叙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专栏……

    不然我就发烂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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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我似乎梗着口气在胸口，无论如何都下不去。姜叙面无表情地在我面前杀人的感觉太可怕了，那个情景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我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个血腥的画面，僵硬地笑道：“你现在都能抱起我了。”

    姜叙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把我抱到了隔壁房间，我注意到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像守卫一般，隔几米站着一个，我不禁冒出一个想法：这座医院……该不会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刚刚姜叙可没有装□□，那几道枪声足够在医院引起恐慌了，可是从头到尾，医院都不同寻常的安静……我觉得我的猜想就算有出入应该也相差无几了。

    ……我和姜叙，果然是不同的……

    姜叙把我放在床上，虽然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他身体底子太差，抱了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因此有点不稳，气息也乱了，我的伤口受到震动再次开始发痛，但是我忍住没露出异样。

    “东东……”他长叹一声，用半拥着我的姿势，轻轻靠着我的肩。

    “少东，梁少东……”

    我应道：“在呢。”

    他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不厌其烦地叫着。

    我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好一阵子没剪，长长了很多。

    “媳妇，我给你剪个头发吧。”

    姜叙一愣，沉默了一会，应道：“好，我先去洗个澡。”

    姜叙进了隔间的小房间洗澡，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进房把姜叙踩出来的血脚印拖干净，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指，发呆。

    那是我媳妇，姜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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