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血之哀 第6节(1/2)
作品:《凝血之哀》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通杀是不被允许的……吧
☆、derverlierer- 失败者
亲眼见到路德维希本人的维罗妮卡倒也希望这是一场艳遇——比起弗朗西斯拿给自己看的黑白艺术照片,此时此刻连体温都能够透过单薄的衣衫被感受到的路德维希更真实,也更美。可她只是把路德维希拽进一个小巷子里,随后就放了手——终究还要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尽量少吃对方的豆腐。路德维希发现,这个穿着细高跟鞋的女人跑起来不是一般的快,身体依然虚弱的自己显然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此时正靠着一面老旧的围墙气喘吁吁。
“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女人开门见山地说,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但炯炯有神的蓝眼睛里早已暗示了百分之百的确信。
“是的。”艳遇不会一上来就被问到名字,路德维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我叫维罗妮卡,是弗朗西斯?德维尔的朋友……”
通常情况下,一个陌生人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仍属于有待验证的范围,路德维希是不会完全相信的。可这一次,他真正感觉到这个女人是来帮助他的,甚至不需仔细分析她的面部表情,话说回来,分析又有什么用呢?
“你能联系到他吗?我想……”
“等我带你离开α国之后再说。”
维罗妮卡为了带路德维希逃出这个越来越阴沉的国家,做了最精密的打算和事前准备。电话是绝对不能打的,她可不想被监听——在战争中开始失势的统治者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有几个朋友就是因为电话信息泄露而被带去接受调查。为了之前和弗朗西斯的对话中的那次并不严肃的承诺,她提前准备好了路德维希所需要的全部证件,一心想等看到α国必败无疑时便开始营救行动——她只因其非正义性而坚信α国必将输掉这场战争。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顽强的男人竟然提前逃了出来,而且身体状况也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糟。当然,就算她成为女英雄的梦想破灭了,她还是可以给予路德维希必要的帮助。
路德维希和维罗妮卡一起回到安德烈哪里,打算向他道别。起初,安德烈显然不像路德维希那样信任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维罗妮卡也是急性子,不知不觉便暴躁起来,还问路德维希:“这孩子怎么把你看得这么紧?他又是什么人啊?”
让素昧平生的、甚至和自己都没什么交情的两个人互相信任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是帮助过我的人……”路德维希指着安德烈,对维罗妮卡说。“而她是即将帮助我的人。”维罗妮卡见路德维希将目光转向自己,便冲着安德烈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个人睁着颜色极度相似的蓝眼睛,互相打量着对方。
“选择相信吧,女士,先生,虽然我也曾错信过很多次,可总是有对的时候啊。”
即使对路德维希来说,错信的最严重后果便是失血,可是他冥冥之中还是在安慰自己,这一次,两个人都不是垂涎自己血液的人。
“好吧,拜托你了。”安德烈脸上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他对维罗妮卡微微笑了笑。
临行前,路德维希充满感激地凝望安德烈的眼睛,他知道那个年轻的准医生的所作所为可能会毁了他全部的未来——毁灭甚至可能已经造成。那份歉疚在紧张的时刻却只能化作一句简短的承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会为你倾尽全力。”
高贵的贵族后裔说出这番有些缥缈的话以后,安德烈觉得自己像得到了骑士的保佑,然而下一刻他有些自嘲地对着形容枯槁的逃亡者微微一笑。在匆忙离开的路德维希身后,他怅然地摇头:“我根本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是吗?”
他只希望走得过于匆忙的两个人能够不枉他的期盼,平安地生活下去。作为路德维希的歌迷,安德烈甚至不会去妄想,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听到他的歌声。
可他还要回到那个罪恶的实验基地,就算被凶神恶煞的主管骂到狗血淋头,他也要在那里忍耐着等待,等待把凝集了两人怒火的反击送给那个从天使堕落为魔鬼的男人。
路德维希,我不能替你杀了他,但至少还能替你扇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当时还在盟国活动的星川怜早就被主管通知,当初他亲自送入实验室的人已经不知所踪。那一刻,尽管震惊的感觉不亚于晴天霹雳,但是早在主管向他汇报安德烈几乎是在同一时期翘班消失之前,他就已隐约猜到了背叛者的名字。
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伊万诺夫,你果然还像以前一样善良呢。
照当时的情况看,愤怒的主管是绝对不会允许几乎已经注定是“叛逃”的安德烈再回来工作的。可星川怜却要求那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继续接收安德烈,他知道那个犯了错误的男孩还会自己跑回这个失去了路德维希就等于名存实亡的实验基地。
在寂静空荡的酒店房间里,星川怜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神情中却□裸地张扬着一抹浓艳而残忍的冷笑。在他脑海中回荡着的,不是自己与安德烈对质或争论的情景,更不是自己宽宏大量地抚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的安德烈时的温馨场面,而是一幕幕真实而缥缈的画面,画中的安德烈深陷于歌特式背景中,在浓厚的暗色中因鞭笞或分尸的私刑而血流不止。想要杀了那个背叛者的念头悬浮在那些似乎被泼上厚厚颜料的油画上方,在星川怜眼前不断游弋,唯一的一次现身却久久不肯遁去。
到目前为止他只随身携带两个人的照片,而他们竟然联合起来与自己作对,这是何等的讽刺!星川怜一边看着照片中金发碧眼、笑的一脸灿烂的小男孩——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挚友,一边想象那张美丽的笑脸被彻底粉碎的样子。可光是想象又怎能过瘾?他缓缓地撕裂那张薄薄的相纸,直到脚边撒满纸屑。
当穿着一袭黑衣的星川怜像死神一样踏进那间实验室的时候,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困扰和愤怒使他依然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惨白着脸站在试管前的旧友。“还这样心安理得地研究着什么呢,我亲爱的安德烈?”
“你来了。”衔着试管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实验品都被你放跑了,还钻研得这么认真呢。”
随着星川怜阴冷的话音坠落的是盛装着暗红色液体的试管,在灰黑色的地面上爆裂开来。安德烈觉得自己的脑壳已经沦落到和试管相同的命运。他试图伸手扶住身侧的金属仪器架,或者借机揪住面带着冰冷微笑的星川怜的衣领,可是,最终是那个一脸不屑的人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安德烈,你这是为什么?”
安德烈湛蓝的眼睛疲惫地凝视着对面那怒火微燃的深灰色瞳仁,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回答。仅仅是一时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就让他做出了一件使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无比气愤的事情,而更可笑的是,安德烈从未认为自己有错。
既然这样,就干脆反问回去。
“那么,星川怜,你又是为什么?”
似乎在嘴角结了冰碴的星川怜甚至想要掐住安德烈的脖子,然而终究只是狠狠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安德烈却越发感到怒不可遏,分明是对方做了惨无人道的事情,却表现得像是来审判的法官。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什么狗屁工作会要求一个人这样对待……”
“多说无益。”
这时,安德烈终于收不住自己的右手了。鲜红的血印子烙印在星川怜的左脸,那里立刻盛开了一朵色泽鲜艳的花。
星川怜愣了愣,想不到先挨巴掌的竟然是前来责问的自己。此前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有错,至少除了在路德维希那里,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有什么谬误。他忠心耿耿地为养父工作——是那个饱经沧桑的老男人让自己过上了堪称体面的生活,而仅仅因为养父所效忠的是α国的政府,他便不由自己选择地站在了这一方。这一切,到底哪里错了呢?
星川怜不想向面前的安德烈求证,他深知那个连眼睛都一如从前般清澈的男孩对自己有多么失望。他觉得头脑聪明的自己应该只需花一点时间便会想明白这个问题,可此时的他完全失去了刚刚踏进门时的底气和狂躁。他不会承认自己被安德烈狠毒的耳光扇醒了,难道他们那些人所秉持的正义感就一定是正确的?可是,连曾经最亲近的男孩都在反对自己,随着战争的进行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向α国宣战,这是否也在说明什么?
星川怜觉得自己突然像是倒退回了二十多年前一样,作为一个新生的婴儿,将要一点点树立新的是非观。多年的特工生涯似乎封冻了他的情感,甚至还包括一丝……人性?
直到这时,星川怜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做过恶,但安德烈的做法似乎并不像自己一开始所认为的那样罪无可赦。
在无形的阴霾中,安德烈踩着玻璃碎片踏入一片苍茫之中。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笔直地走出星川怜的视线,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
后来,经过多年漂泊,安德烈终于决定回到家乡,小心翼翼地拾起童年的梦想,开了一家唱片店,过孤独而充实的后半生。他想,在遥远的北极圈内,他大概不会再遇见或怀念那个自己曾经“背叛”过的童年伙伴了——实际上他更倾向于认为这种背叛是相互的。
往事永远也不可能作为现实相处的筹码,况且那些通通被时间掩埋得密不透风的事情应该已经没有谁还记得。潜滋暗长的岁月和万劫不复的疏离,绝对不会仁慈到能够让昔日里亲密无间的灵魂重新相遇的地步。
然而真正背叛的那个人,总是要事隔多时才会幡然悔悟。
☆、derbeendiger- 终结者
直到α国大势已去,统治者们甚至在讨论怎样才能最大化地降低投降所带来的损失时,星川怜才决定放弃捉回路德维希的目标——乱世对那个从小就格外擅长逃脱追捕的男人似乎更有利,他从星川怜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就好像两人从未有过任何过往一样。
星川怜也想一并放过两人之间曾经存在过的遥远却从未被参透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认为这份感情是存在的。对他来说,这样做似乎能让自己从阴冷的负罪感中解脱出一段微小的距离。
而此时,身在远方的路德维希的脑海依然全部被报复的念头占据着——如果说弗朗西斯那件事上他还算手下留情甚至犯贱地原谅了对方,那么这次他真的无法再忍受了。被命运所捉弄的一次次,再强势的耐心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如果自己的血液和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那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于勒讨厌,当然对方有可能找机会以牙还牙地报复自己,可至少他还会和青梅竹马的女孩一起长大,甚至可能会娶她;如果没有和弗朗西斯之间的种种事情,那么他就不会对爱情产生那丝早该被扼杀的渴望,更不可能在后来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冲到后台只为用眼神勾引自己的男人身上……
由“如果”搭建起来的人生,实在是美如天堂,虽然此时的路德维希也不算是深陷地狱——在纽约见到自己时,弗朗西斯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之后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可以称得上美好。
可是,经过了这场惨烈的浩劫之后,当初在身后把针头刺进他血肉里的男人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路德维希的心里,这是没有人希望发生却又不可避免的情况。虽然路德维希的确很希望自己能够把星川怜当成那些只在自己生命中划过一条虚线的人一样渺小的存在,可以一边仇恨一边忘记,像掉落一根年长的发丝那样简单,可徘徊在他的记忆中的那个人,却如此倔强而残酷,狠下心来勾画凌乱的线条,犹如利刃的剜割——这倒也正常,想想他当年对自己的凌虐吧。只是当本以为早已摆脱了的痛感——依然是来自右手手心那阴魂不散的钝痛,夹杂着绝望的情绪一并传来时,路德维希会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
既然这样,路德维希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他。如果自己的心不肯原谅他的背叛,那么,最坏的结局总比目前的自我折磨好上很多。当然,这只是路德维希的一厢情愿。他没有意识到后续,也就不可能冷静,等到战争结束再行动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此时他的身体勉强算是恢复了,可早已不敢奢望曾经在舞台上挥汗如雨的样子。
当路德维希做出放弃音乐事业的决定时,心里的痛楚远不如当年被星川怜从背后偷袭他的时候那般强烈。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报复星川怜成了路德维希的一种执念而不是目的。徒劳无功的两年过去后,别说是那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就连林雾寒,路德维希都没有找到,此前一向神通广大的网络此时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世界明明就这么大,却好像一个不断膨胀的黑洞一样吸收了他所有的朋友。
路德维希盯着空白的网页发呆,敲门声并没有唤起他一贯的警觉。可是当他探出半个身子,隔着沉重的钛合金门看到访客的面容时,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随后有淡淡的杀气浮现。星川怜准确地捕捉到路德维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觉得不请自来的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路德维希就像接待一个普通的客人一样请他入座,倒好的咖啡,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一口。
不知从哪里开始一段对话,两个人甚至比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更拘谨。最终,路德维希决定问他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尽管它实际上很无聊,也无关紧要。
“接到任务后就马上给我打一针,不是很好的办法吗?”
“和你相处的时间越久,你发现真相之后就会越生气,而你或许知道,愤怒情绪下的血液毒性……”
“你觉得我对你生气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星川怜有些疑惑,彼时的路德维希怒视自己的样子,眼睛里燃着蓝紫色怒焰的样子,他从未忘记。
路德维希越发感到自己这奇怪的躯体所包容的是多么恐怖的液体。他真的没有生气,就算有,也只是微妙的一小簇怒火罢了,可就这么一丁点的负面情绪就能让“死神之镰”展开如此狂暴的屠杀。
“我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并不爱你。”
星川怜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淡然地坐在那里,连眼神都空荡得看不出一丝波澜。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对路德维希说:
“带上你的手枪,我们出城去爬山吧。”
在自认为理解了星川怜话语中全部含义的前提下,那份比曾经在舞台上演出那些正在淡出记忆的曲目时更为强烈的默契感,促使路德维希按他说的做了。
明知余生的长度已经可以开始倒数秒,星川怜颇为自然地拉起路德维希的右手。肌肤的摩擦再一次将似乎已成心魔的疼痛勾了出来,路德维希猛地把手缩回来。
星川怜耸耸肩,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
在山间夜风的吹拂下,路德维希波涛汹涌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此前他一直在极力掩饰自己几欲崩溃的心情,送上门来的仇敌减少了复仇的乐趣,他看起来根本不打算反抗自己。可现在,到了这一步,路德维希还是决定对星川怜善良一点——听他的话,这恰恰是他自己的目标,同时也是他能够为曾经和一起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吉他手所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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