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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血之哀 第5节(1/3)

作品:《凝血之哀

    这是乐队最成功的一张专辑,然而路德维希却觉得疲惫,甚至有了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他开始质疑自己的音乐才能,觉得在钢琴上舞动的手指也僵硬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因此他提出要休整一段时间,不要马上开始巡演也不要勉强地创作新歌。最不甘心的应属威廉,技巧——特别是大段抒情独奏技巧已经在过去的几年里突飞猛进的吉他手,简直是做梦都想在歌迷面前展示那些优美的旋律——路德维希不再参与吉他独奏段落的创作,那完全是威廉自己的情感表达。而第二首由威廉作词的歌曲,在他强硬的坚持下,他那无比顽固的主唱也无法拒绝演唱,而正如那个路德维希以为是瞎了眼而实际上却是高瞻远瞩的老板所预言的那样,它真的红了。作为单曲,它的销量比之前路德维希一手包办的所有单曲的销量总和还多。

    这对于路德维希来说有点讽刺,他看威廉的眼神都充满了自嘲,并且内心里越来越肯定对方的音乐造诣和才华——那家伙如果想出个人专辑的话,他绝对会去捧场的。而想到自己目前这种不知算不算瓶颈期的状况,他觉得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林雾寒的想法和路德维希差不多。巡演途中她就产生了一个剧本的灵感并且已经开始了创作,上一次巡演结束没多久她就开始了数年空窗期后的另一场恋爱——和她的歌迷!

    玛提亚斯虽不曾明确表态,可他似乎动了结婚的念头,毕竟他的女友已经等了他许多年。

    星川怜——他才是那个行踪最为诡异的人。他时不时地飞去东京,上司——其实就是他的养父,给他施加的巨大压力已经不允许他继续随心所欲地和乐队在一起厮混。他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截止时间是六月底。

    因此这个由路德维希所提出的休整方案就算是通过了——只有威廉一个人不情愿并且感到失落。而且他竟然是目前乐队里唯一还在单身的成员——路德维希和星川怜这一对已经是被所有人默认了的,这种感觉使他更加痛苦。

    可路德维希相信,性格阳光开朗的威廉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路德维希接受了一家法国媒体的采访,他坦诚地透露了休整的计划。采访他的女记者虽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随后又仿佛理解了他。采访内容发布之后,大多数歌迷纷纷表示不介意长久的等待,好作品才是他们最盼望的,与此同时,失声痛哭的歌迷也不在少数。乐队成员得知那些歌迷的反应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是说要解散了,至于吗?

    如果把弗朗西斯?德维尔也算作路德维希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几百万歌迷中的一位,那么他一定是此时此刻心情最好的那个。

    在洛杉矶的酒店房间里告别之前,路德维希大大方方地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弗朗西斯不知这算不算复合,他强忍着不去联系那个就算结束了巡演也依然忙碌的乐队主唱。可看到采访之后,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越发躁动的心,想要见到路德维希的愿望空前强烈。他终究还是拨出了那串号码。

    “你知道,洛杉矶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弗朗西斯故意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像个机械的旅行社推销员一样。

    “嗯,我知道。”

    “现在的气候也很好,还……”

    “我都知道……”路德维希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那么,你……”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有很多地方都可去,比如南欧,或者中国的江南,其实伦敦现在的天气也还不错,考虑到时间、路程和花销等因素……”

    “路德维希!”

    “好了,我会去看你的,等我先忙完这边的事情……”

    在弗朗西斯的心里,好像有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倒了,洒出来的,应该是蜜吧。

    他甚至想,等路德维希到了,就把他软禁在这里,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乐队什么的,干脆解散算了,路德维希应该早就过够了摇滚明星瘾——原本他也不是为了出名。到时候自己一定会使出全身解数怂恿他,就算成为歌迷中的叛徒也无所谓。

    然而没过几天,关于乐队解散的传闻真的出现了。那是一家英国媒体对星川怜的采访,披露出的内容和路德维希此前的说法大相径庭。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节奏吉他手若无其事地说,乐队已经处在解散的边缘。

    这样一来,事情闹大了,歌迷纷纷指责路德维希放烟雾弹来迷惑人心,玩弄歌迷感情,只有星川怜才敢于实话实说——他的形象在歌迷心目中又一次高大了起来。而乐队这边却将矛头对准了那个信口雌黄的家伙,路德维希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进了公司的卫生间,他只是想私下里弄清楚这件事。

    “你凭什么那样说?”

    “因为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算被路德维希粗暴地推搡着,星川怜依然颇有兴致地玩起了卫生间里的水龙头,细细的水流时有时无,这种玩法也真够无聊。

    “谁说要解散了?你自己?还是说你想退出?就算你真的退出,你以为我们就会因此而解散吗?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没说完的话被一个火辣的吻封堵住,路德维希想推开他,可是对方的力气好像突然翻了倍一样。他觉得同时有两个人在拉扯自己,硬是把自己拽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那个吻激烈又绵长,过了好久,气喘吁吁的两人才勉强分开,星川怜更是显得不情不愿。他的上身紧紧地贴着只穿了一件黑色薄衫的路德维希,对方胸腔内的心脏正在激烈地搏动,殷红的血液正在疯狂地涌出心室流向全身……

    星川怜需要的东西明明就包裹在眼前的躯体内——这正是他所肩负的任务,却总是无法顺利取得。或许,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想要的远不止这么多。

    他的舌又一次飞快地窜入路德维希的口中,那柔软而煽情的器官仿佛在试探着,能否引诱出他所向往的鲜红液体。

    “本来你也想好好休息一下,我只是替你把最严重的情况说出来而已,你要是想继续,我们还可以重组……”

    “我是想休息,可你现在所做的事情……让我……没法休息……”

    最终,路德维希没有拒绝他的求欢,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走出隔间时,就已经不再紧握彼此的手了。

    ☆、derverräter- 背叛者

    经纪人那边还在想挽回这一句妄言所造成后果的办法,可两名当事人——路德维希是多么的无辜——却早已不再浪费心神在这件事上。

    任务的紧迫性已经容不得星川怜再拖下去。当晚,他去了路德维希家——多么自然的行为,他们本来就是……情人吧。只是从不允许星川怜和他在一起里过夜的路德维希实在是绝情了些,不过他这个怪癖也是从和弗朗西斯分手——他暂时还不知道那算不算真正的分手——之后才开始的,那是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和警觉的表现。

    此前的路德维希在睡觉时就算再怎么敏感——就连最微小的响动也总是会使他惊醒,糟糕的睡眠质量从小就赐给他一双与歌特形象极为符合的黑眼圈——他还是曾经和威廉合租过一间公寓甚至没给自己的卧室上过锁,他曾经短暂地收留过从暮郁深家里跑出来的林雾寒,也曾和玛提亚斯共享过一间酒店客房,和弗朗西斯在巴黎时更不知有多少次同床共枕。可是说到底,路德维希还是不愿让自己的血液成为杀人武器——他相信那是弗朗西斯以外的任何渴求他血液的人和组织的目标,而自己在睡梦中是全无防备的。因此,他不顾一切地试图保护那一旦涌出就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液体,就算那些结过痂的伤口早已证实,他与生俱来的特殊血液中,至少血小板的功能是正常的。

    现在,星川怜已经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他的目的,不出意外,依然是他的血。

    多年以来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吉他手,竟然是α国的特工。这个讽刺的现实已经让路德维希觉得自己不但无法拒绝命运的调戏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享受的样子才行,住在他体内的灵魂根本不应该属于自己——一个人怎么会被安排到如此……有趣的生命呢?

    “也真是难为你了,还要苦练吉他才能接近我。”

    “不是这样的,那时我还没被分配这个任务,是后来才……”

    95%的血,那个上司是不是疯了?

    “这真是太可笑了,怜,你觉得凭我们之间这种随随便便的关系,我会不要命地任你抽血玩儿?”

    “你不会死的,真的,那里有全世界最棒的医生,你只需要两年的时间……”

    两年之后,战争应该会结束的,就算余波未平,总是要大势已定。乐队还可以重组——就算他已经没有脸面成为其中一员,歌迷也还没有老到无法继续追随的程度。这个计划,一点都不坏。星川怜的固执似乎是从他的养父那里学来的,此时他依然望眼欲穿地盯着路德维希那燃着熊熊怒火的蓝紫色眼睛。

    “我讨厌医生,被医生随意摆布让我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呢?医生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活着而存在的……”这句话让路德维希想起了一句似曾相识的妄言,那个浅棕色头发的法国医生俊美的容颜在他眼前缓缓定格,那段迷惑的邂逅和荒谬的重逢化作难言的回忆,使他垂下了眼睑。

    这样看来似乎和自己有关联的诅咒恰恰存在于“医生”这个职业中,然而对路德维希来说,医学和科研完全是令人头痛的存在。

    “科研只是借口罢了,你比谁都清楚,比如在二战的集中营里……”

    “你是在说你的曾祖父吗?”星川怜睁着一双恶魔般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路德维希。

    惨不忍睹的家族史又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晃过,路德维希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只要你进了实验室,我保证会第一个尝试你的血,要知道,我的处境会比你危险得多。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离开你,因为我很不放心,但……”

    “不行。”断然的拒绝。

    星川怜的眼睛里隐约可见愤怒而哀伤的火苗,他脑海中盘旋着飞速流逝的时光。从接受那个荒谬的任务到现在,他似乎一直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是得到路德维希的血,而不是他的心。

    路德维希,你的心,终究要和你自己的影子相守一生吧?星川怜的脸渐渐离开了路德维希,在路德维希试图站起来走开时,压低着头的星川怜用一种奇怪的嗓音说出了下面这句话:“既然我无法为得到爱而不择手段,那么在这件事情上,我要给自己补偿。”

    路德维希高大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他转头,带着魅惑而嘲讽的笑容说:“谢谢你的提醒,一个我永远不会信任的人的提醒。”

    可是路德维希又背叛自己了。他终于还是给了星川怜一次过于轻佻的信任,而只需这一次机会,过去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背对着已经不想与之有任何牵扯的吉他手——明天就去把乐队解散了吧,那个该死的叛徒,他六年以来的陪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天晓得他每一次抚摸路德维希小麦色的——其实它变得越来越苍白了——皮肤时,皮下青色的血管在他看来是不是像断粮的濒死者所看到的食物一样诱人。想想就觉得可怕,这种恐怖程度远胜于路德维希在南美洲度过的每一个不安的夜晚,更加防不胜防,一想到他所有的甜言蜜语甚至淫词浪语都可能只是为了掩饰对血液病态的痴狂。

    过于神经质的想法似乎已经让路德维希到了无法行动自如的地步,还是走出这间屋子吧。这虽是他自己的家,可是那个恶魔似乎有着把自己所到之处化为己有的能力,那已经是他星川怜的领地了。

    路德维希背对着星川怜,大脑刚刚给出双腿前进的指令……

    他背对着他……

    一个细细的针头刺入路德维希右上臂的肌肉里。

    最后的、最错误的、下意识的信任,再多的自责也懊悔也无法阻止药剂对路德维希肉体的侵袭。与他人的对决,他总是输,从最初的那一次开始。男孩之间的纸牌游戏,就算他表面上是被加冕的那个,可藏在皇冠里的毒针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发挥作用,而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我惧怕世界上所有虚伪的光明,我仇恨绝望的阴暗,可是,我比谁都热爱生命,从来没想过站在任何立场上放弃对它的维护和追求……”他像是自白一样地呢喃着,甚至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脑海里不停闪现的剪影犹如癔症中飘忽的鬼魅,曾经烙印在心口、至今仍历历在目却永远无法割舍的景象,犹若从灵魂中抽出的走马灯般,迅疾却又井然有序地显现出来。他最先想起的竟然是费尔南多那艘传奇般的老货船,把自己带向了被粉饰的天堂,而他所设想的一次完整的全球巡演一定要有一站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户外音乐节;还有巴黎,和弗朗西斯一起下了黑名单的美丽城市,那丫头一定会激动得弹错音吧,可他自己却还记得去弗朗西斯家要怎样走;还有家乡,那个不大却有着最厚实的歌迷基础的城市,多年以来被巡演冷落的地方,据说还新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型体育场……

    意识模糊了,可顽固的路德维希即使拖着僵硬的身体,也要死死地盯着他曾经真的相信过的背叛者。

    此时此刻,与僵硬的身体相反,路德维希的心却愈发软化。暂时只用眼神表达难以置信的态度,和对错判的懊恼、悔恨、自嘲就够了,如果此种复杂却单纯的目光能够让那个一边操作他那台高深莫测的通讯机一边以同样坚定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人增加任何一点负罪感,对路德维希来说都是一件至少不会令自己更加失望的事。类似于仇恨的情绪可以攒到以后再谈,积少成多地增加自己的力量,而对方的实力是会被负罪感削弱的——如果他心存负罪感的话。未来,胜负悬而未决,而路德维希却分外强烈地感觉到,星川怜说自己不会死,只有这句话是算数的。过早结束的孽缘算不上多么悲情,漫长的折磨与忍耐才是残酷之宴的正餐。

    睁着眼睛倒下的前一刻,路德维希其实也有意识的,只是他懒得告知那个因为他一次错误的信任而毁了他整个人生的男人,没错,是整个的人生,包括死后的时间,更包括从漫长的昏迷中捡回一条命之后的时间。认命所带来的强烈快意和解脱感一度席卷了路德维希的四肢百骸,对背叛者的感激之情持续了大概有一毫秒的时间。他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然后被一群行色匆匆的陌生人抬在担架上,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时不时地偏头看他。他敢和命运打赌,此时自己如果睁大眼睛和他对视,那个一脸苦相、好像被占了便宜一样的男人绝对会瘫坐在地上。

    我躲过了多少人马的追杀,却偏偏每次都栽在信任的人手上。这般讽刺的结局……等等……这就是结局……真的吗?

    星川怜一路护送如今已经成为实验品的路德维希——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当他标志性的歌声响起,没有人会怀疑他真实的存在。他的眼睑渐渐垂下,终于彻底遮住了美丽的蓝紫色虹膜,可就算这一切生理性的反应是在药效的作用下出现的,星川怜依然能够观察出路德维希身上的每一个变化中所包内含的不甘的意味,闭上了双眼的前摇滚明星依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与解脱。可星川怜作为训练有素的特工——甚至连当初加入乐队都是被上司一手安排的怎知却正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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