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无法放开埃尔隆德的手。

    精灵王皱了皱眉，身体周围猛然散发出鲜红的气息，那不详而邪恶的狂气一被释放便向脱缰的野马想要恣意奔腾而去，但却被瑟兰迪尔用意志束缚在身体周围，加速了己身的坠落。

    ※※※

    瑟兰迪尔在地狱“表层”的领域早已随着他的离去而化为齑粉，两只精神向导也跟随着主人消失在恶魔面前。

    恶魔站在原地露出诡笑，一阵黑雾将男性的姿态包裹，扭曲之后，一张妖冶而美丽的面容展现在这个空间中。

    之前和瑟兰迪尔交战的恶魔战战兢兢地靠近，似乎非常惧怕这位美艳的恶魔。

    “莉莉丝大人……”

    “你做得不错，除了——”

    莉莉丝的话语未尽，她身旁的恶魔已经剧烈地颤抖起来。

    “莉、莉莉丝、大人！”

    然而颤抖只能让女性恶魔露出残酷的笑意，她艳红的唇一开一合，已然决定了恶魔的命运。

    “你投降的太快，让我有点不满意，‘加尔’。”

    “我、我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名拥有力量，在地狱没有通报名字的惯例，因为报上名字，意味着强者可以用力量任意支配操纵自己，生杀予夺尽在他人手中。

    在这个地狱之中，真名的法则只有上位的大恶魔可以例外，因为每一个大恶魔的名字都被地狱最伟大的君主赐予某种“庇护”，除了地狱之王外，在这地狱之中没有恶魔能攻击他们的名字。

    当然单就力量上来说，除了同位阶的大恶魔外，也没有恶魔的力量能够凌驾在他们之上。

    莉莉丝只是让部下吃点教训，因为喜欢他人的哀嚎和恐惧就是恶魔的本性，而这位女性的大恶魔尤其喜欢掌控和凌虐的快意。

    所以在让加尔变得奄奄一息之后，她就挥退了这个恶魔，站在被自己开出一个通道的地方，凝视着那片黑暗。

    此时通道的口已经渐渐缩小，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地狱的深层有什么？

    如果要这么问恶魔，问一百个就有九十九个会回避这个问题，剩下的那一个，虽然会摆出一副狂信徒的样子，却也不会正面给予回答。

    没有人或恶魔敢随意念诵那个名讳，连天使都避免读出那个音节。

    他曾是神最宠爱的孩子，闪耀的金星，他的力量连天地生死都为之震颤——

    他是路西法。

    天使中的天使，恶魔中的恶魔，傲慢而残忍，嫉妒人类得到神的喜爱，不听神关于人类之言，因而叛天。

    将那两个“异类”送入地狱深层只是莉莉丝的一个尝试。

    要打开被神封印的大门，需要解开六十六重封印，莉莉丝已经为此筹谋许久，甚至容忍了“黄眼”日益增长的野心和愚蠢的小动作。

    但如果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她并不介意提前让她伟大的君主重见天日。

    ※※※

    红色包裹着瑟兰迪尔，仿佛感应到属于地狱的气息，深沉的黑暗之中传来一股吸引力，加速了瑟兰迪尔的坠落，让他渐渐赶上半精灵的躯壳，伸手用力抱住。

    紧接着，精灵王周围的红色气息剧烈扭曲了起来，呼应着主人的心情，在这片纯然的黑暗中释放着激烈的愤怒。

    ——埃尔隆德的额头上被留下了一抹鲜红的印子，扭曲而邪恶的字符被不知名的力量刻印在那里，仿佛一个记号。

    瑟兰迪尔伸手想要抹去这个印记，但由大恶魔的魔力刻下的印记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祛除的，瑟兰迪尔怕伤害埃尔隆德的躯体，最终还是没有试图用此刻周身环绕的狂暴力量强硬毁灭那个印记。

    但自己的所有物被标志上他人的记号，对此刻被地狱狂气所包裹的精灵王来说是一件不那么容易被忍耐的事，所以他的手依然放在半精灵的额头上——

    “呵。”

    无休止的坠落仿佛终于到了尽头，虽然周围依然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精灵身躯所散发出来的光照亮了一个空无的角落。

    那声轻响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个幻觉，但紧接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

    “莉莉丝的印记。”

    声音听起来柔软而和善，还带着一丝丝的好奇。

    “你们是为什么得罪了那个魔女？”

    瑟兰迪尔没有开口回答，黑暗中的声音似远犹近，不管精灵王如何穷极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出声者的一丝片影。

    虽然他并不清楚地狱的深处有什么，但是既然是“地狱深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和善温柔的家伙。

    “这是献祭的烙印。打着这个烙印在地狱深处行走，随时都会被‘门’里的那一位选作祭品，地狱的子民是无法反抗他的。”

    那个话音刚刚落下，埃尔隆德额头上的印记便闪过一道红芒。

    然而红芒之后，从埃尔隆德心口的部分突然发出一道白光，白光强势而霸道地将红芒驱散，虽然额头上的刻印还在，埃尔隆德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咦？”那个声音轻轻发出疑问。

    黑暗的浓雾紧接着散开，一个身高刚刚瑟兰迪尔腰间的金发碧眼的孩子站在迷雾中央，额头上一抹清晰的血色印痕和版精灵头上的一模一样。

    “只要是恶魔，在这个地狱深处都要服从那一位的力量，他为什么可以不受召唤？”

    精灵王依然警惕地看着这个孩子。

    美善的外表早已无法迷惑精灵王的心神，红色能量缭绕间，他看见的是孩子周围深沉的黑暗仿佛活了一般翻滚搅动了起来。

    “吾知道了。”见孩童的外貌、故作的友善和天生的魅惑都迷惑不了这个醒着的“异类”，恶魔便露出了真面目，口气一转，声音中的威严与压迫竟让在地狱中连大恶魔都可以对抗一二的瑟兰迪尔脸色骤变。

    精灵王唯一一次感觉到相同的压迫感，还是在最后的战场面对索伦之时！

    路西法似乎对精灵态度的改变感到满意，他站在黑暗之中，继续讲述自己的发现。

    “这个躯壳内虽然没有灵魂，却有另一股力量占据着，所以吾无法进入这副躯壳，看来莉莉丝这次是白费了功夫。”

    他话语里既没有惋惜，也没有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残酷的好奇和有趣，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将那具躯体开膛破肚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因为你被封印在这里，只能靠着这种打下烙印的家伙出来放风？”精灵王的声音同样不客气，就算直面索伦，瑟兰迪尔也不会因为对方强大的力量而服软，何况一个被封印的异世界的恶魔之君？

    “哦……”路西法眯了眯眼，眼前这个异类的语气令他不悦，如果他不是真身被封印在门内，一定要让这个家伙见见血，才能明白路西法的威严不可冒犯！

    对方用的这具躯体是人类孩子的灵魂……瑟兰迪尔扶起埃尔隆德的身躯，聪明如他，转念一想，便已经知晓莉莉丝的所想。

    那个女恶魔想要让埃尔隆德给眼前这个不知名的恶魔作为凭依让他能够离开封印，但恶魔被埃尔隆德体内的力量所阻止——那个力量很大可能是灵魂法典，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灵魂法典的冲击，才在世界转移的时候让埃尔隆德的灵魂离开了躯体！

    作为精灵，瑟兰迪尔对于灵魂和躯体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了解的，埃尔隆德的灵魂和躯体分离的这么彻底，很有可能并不在地狱。

    ——至少这能算是个好消息。

    “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路西法压下心中的暴虐和不满，因为他发现，莉莉丝送来的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哪怕那个女恶魔恐怕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路西法的封印让他的本体无法离开门，而所有被送到这里的祭品就算被他凭依也无法离开封印的枷锁，因为神早已在封印的时候就料到了凭依的可能。只要被送到深层地狱，就没有一个恶魔能够离开，这也是莉莉丝只敢打开通道而不敢亲自进来的原因。

    但眼前这两个不一样。

    这两个来自于异界，不管是命运还是力量都不在神的料想之中，如果他能够凭依在他们身上，就可以脱出这个牢笼，而不用辛辛苦苦解开六十六重封印。

    “你们，想不想与吾做个交易？”

    第42章 chapter42

    ——交易？

    瑟兰迪尔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红芒。

    这份主动提出的交易让他想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笼罩在中土世界上空长达数千年之久的阴影。

    无数星辰因其而陨落，无数生命因其而凋零，黑暗之下，满目疮痍，大地悲歌。

    “我拒绝。”瑟兰迪尔低声说，就算他被地狱的狂气吞掉了脑子也不会答应来路不明的交易。尤其在地狱这个“交易”被严格的规则束缚住的地方。

    说出“同意”就等同于将生死放在对方手中。

    “真是太遗憾了。”男孩之躯的恶魔轻轻地说，“这样一来，你们恐怕要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片黑暗中，直到启示录的来临。”

    瑟兰迪尔不知道“启示录”是什么，但能被一个强大恶魔用充满向往的语气说出来的事物，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穿了他的想法，路西法傲慢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再尝试诱惑，而是消失了踪影。

    对心灵坚定的对象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一次能成功，等到面前的异客尝试过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尝试过能量被消耗殆尽的痛苦，尝试过被独自留下的不甘和愤怒，就会屈服于恶魔的诱惑和许诺。

    ——虽然那些许诺不过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所有存在——大概除了父神和唯一与他对等的兄弟米迦勒——在路西法的眼中，不过蝼蚁。

    瑟兰迪尔抱着埃尔隆德，在这不上不下空旷虚无的黑暗中，闭眼冥思。

    ※※※

    莱戈拉斯看着鲍比、迪恩和山姆在空旷的地面忙来忙去，想要帮忙，但对他们的行为却不甚明了。

    ——这种情况，好像是从鲍比说了一句“可能不在人间”开始的。

    在鲍比说完这句话后，迪恩猛地敲了一下掌心。

    “不在人间，难道是在地狱或天堂？！”他突然变得亢奋起来，“所以我们可以试试召唤？”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旅行，山姆以为自己已经对哥哥的大胆和异想天开所知甚详，但没想到迪恩还有更离谱的想法！

    ——如果真的召唤出莱戈拉斯的爸爸也就算了，要是召唤出恶魔什么的他们要怎么办？！而且莱戈拉斯他们是异界人，召唤阵会对其他世界的人有用吗？

    “……也不是不行。”

    倒是鲍比同意了迪恩的想法，不过这位年长的猎魔人显然想的比迪恩和山姆要周全的多。

    “他们之间毕竟是有血缘关系，可以通过相通的血脉和身体-灵魂的联系搭建起联系，之后再将两个一起召唤过来。”鲍比看了一眼的莱戈拉斯，“不过这个方法能够成功的大前提是这个精灵的爸爸和这个灵魂的身体在一起。”

    说白了就是要莱戈拉斯和瑟兰迪尔的联系和埃尔隆德的灵魂与身体的联系双重作用，才能实现跨界召唤。

    “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在一起的。”莱戈拉斯很干脆地说，干脆地让在场的三个人类觉得有哪里好像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反正招呼也打了，真的召唤不到也不能怪自己，作为猎魔人，就是要在基本方向正确的前提下进行无限可能的尝试——其实鲍比本质上是个很有探索实验精神的大叔，所以知识才会比别人多一倍！

    鲍比从他古老的藏书里翻出记载召唤阵的手札，然后就带着温彻斯特兄弟开始在屋子后面呃空地上进行阵法绘制。

    莱戈拉斯倒是想要帮忙，不过召唤阵里有很多东西是鲜血之类的沾有黑暗气息的物品，所以两兄弟还是让光明属性的精灵站在外围背咒文，等要召唤的时候再进来。

    “这么多充满黑暗气息的道具没问题吧？”迪恩看着分别放在魔法阵中的道具，忍不住问鲍比。

    虽然是他提出要召唤，但只靠血亲关系来招魂什么的也没有这么夸张啊……光是比一般阵仗大三倍的阵图就让人觉得很恐怖了。

    迪恩瞥了一眼埃尔隆德。

    精灵领主的灵魂还是没什么反应的站在一旁，没打算干涉——或者根本干涉不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鲍比没好气地瞪了迪恩一眼，“跨界的魔法都属于黑魔法，那么容易跨界的话人间早就恶魔满地跑了，难道你还打算用圣水召唤天使恶魔吗？”

    如果不是这两个小子给他找麻烦，他又不能扔下约翰的儿子们不理，谁愿意做这种可能会召唤到不知是天使还是恶魔的召唤游戏啊！

    “我这边已经弄好了。”负责绘制召唤阵的山姆收起装着血液的小桶，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能把由四个基本阵图演化而来的召唤阵没有一丝错误地一次性绘制出来的能力，说明果然温彻斯特家的人天生是做这一行的。

    ——毕竟召唤阵上还有一些莱戈拉斯觉得比精灵语还复杂且扭曲的不知名文字符号。

    “我们这边也ok了，莱戈拉斯，站进来吧。”迪恩抬头对寻找父亲的精灵同伴说道。

    但是他紧接着意识到一件事——他要怎么让埃尔隆德站到阵势中心？

    虽然他能够读出精灵领主幽灵的微弱表情变化，但仅仅是单方面的“知道”而已，他从没有成功与对方沟通过！

    就在迪恩为自己的失误混乱不已的时候，山姆已经先他一步，将迪恩一起抓进召唤阵。而随着两兄弟的移动，埃尔隆德的幽灵也缓缓地站到阵中心。

    ——显然头脑派的弟弟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

    “啧！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别做什么其他动作！”鲍比大概猜到温彻斯特兄弟这样行动的原因，只能默许了这种危险的“找死”行为。

    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总有一天这几个温彻斯特会自己把自己玩完！

    鲍比愤怒地想。

    然后他翻开那本古老的手札，开始用古怪的发音念诵咒语。

    “ 。”

    第一个音节被念出的时候，平底掀起一阵风，最初是清爽的微风，然而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古怪发音被念出，风力也越来越大，仿佛暴雨将至。

    鲍比心神不乱，这种场面在猎魔人的生命里总会遇见那么一两次，暴风雷霆，自古恶魔登场都喜欢这一套——

    ※※※

    抱着埃尔隆德在地狱深处的瑟兰迪尔突然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

    “咦？”路西法从黑暗中冒出来，还是那副小男孩的样子。

    “有人在召唤你们。”

    地狱的君王似笑非笑地说着，眼中极快地滑过一道暗沉的光芒。

    召唤对路西法无用，不然他的信徒早就想尽办法在人间培养一个召唤者。被神之封印封禁的堕落天使无法回应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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