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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成长手册 第11节(3/4)

作品:《枭雄成长手册

赵谌还有话说!他是经年的政客了,不会听不出赵谌话中有话,甚至语带威胁。既然赵元是闵姬的囊中物了,若让国君或闵姬知晓他家中妇孺做出的蠢事,只怕会给范家带来一场灾祸,到那时,丹娘恐连性命也难保啊。

    范凛长叹一声:“老夫……老夫愿把丹娘许给小元郎,做妾。”

    赵谌却摇摇头道:“司空大人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罢了?”

    “难道这样还不够?”范凛眯起眼看向他,心头涌上一股怒气,“我范家就没有女子做妾的!如今范氏一族的脸面就给老夫这一代丢尽了,难道还不够?!”

    赵谌可懒得看他一张老脸:“宫里倒有个范家女,却不敢自称夫人吧。”

    范凛哑然无言。

    可不是,他把自家的小女儿给忘了。宫中国君正室空悬,除了祁嫔,就是三位世妇为尊,范兰入宫,凭借国君宠爱升为世妇,掌管宾礼,又生下了绫姬,一时无二。他便忘了地位再怎么高,范兰也不能算是国君的正室。

    他冷静下来,看向赵谌:“那你意欲何如?”总不过陪嫁的问题,大不了,便以嫡女的份例陪嫁好了。

    “很简单,”赵谌开口,“我听闻你还有个嫡出的孙女,大阿奴三岁,与他性格相投,不如一并作为闵姬陪嫁滕妾好了。”

    范凛猛地站起来,指着赵谌恨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你——你这歹人!你这——你莫要,莫要痴心妄想!老夫就是掐死了一对孙女,也不叫她们嫁给你一个区区庶子遭受屈辱!!”说完还不过瘾,又嘲讽道,“大将军可千万别嫡庶不分,凭他一个庶孽,也配!?”

    说罢就要甩袖而走。

    赵谌却不动气,在他身后冷笑:“那咱们就廷尉寺见吧。大娘子伤我妻儿,这笔账咱们且要好好算算……待廷尉正上禀国君,我只说涉事乃范家大房女眷,只怕你家上下女眷都要去一趟廷尉大牢,不知到时候你的孙女,又能找到甚样的人家?”

    一听这话,范凛再挪不动,闭上眼哀叹,已知尘埃落定。

    他是听出来了,赵谌对范家心生怨恨,只愁找不到空子报复,若那孩子没事,好歹看在玉娘的面子上也能商量,如今玉娘只怕也对范家对他失望透顶,再不会替范家求情。他身为三公,虽权柄在握,但也不能只手遮天……更甚者,他越是身居高位,就越不能犯错,一旦犯错,国君手里等着取而代之的人选尚有大把。

    这坑,他不得不跳。

    范凛慢慢转过身,重新坐下的时候,只觉得脊背如负千钧,竟快要佝偻一般。他想到自己的次子,想到次媳,想到最为疼爱的孙女范棠,若早些为她择了亲事就好了……如今要怎么和儿子媳妇开口?大房从此,只怕会沦为嫡支笑柄……

    “就按你说的罢,”他一字一句道,“待闵姬及笄,宣布婚事,就着她二人备嫁!”

    赵谌又道:“提醒大娘子,莫忘了将玉娘的嫁妆一并陪嫁过来!”

    范凛额头青筋直跳,不知是想和赵谌同归于尽,还是立刻回去掐死虞氏。但无论如何,眼下他只得忍气吞声,琢磨着怎么才能跟家里人开口。其实从前确有王姬出嫁,贵女陪滕的规矩,但从前毕竟是从前,谁家女儿生下来是为了做妾?范家绵延数百年,门楣高贵,更没有胡乱嫁女儿的例子……

    亭子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如同冰窟一样,又冷又硬。范凛呆坐在那里,毫无食欲,赵谌却胃口大开,就着酒吃掉了面前的几碟子菜和一碗羊汤。

    说句实在话,他对范家女也够腻味的,但一来可解气,二来范家的大笔嫁妆,倒还有些价值。作为滕妾,范家既可以给阿奴带去一定帮助,又不至于会让国君感到威胁,毕竟妾室的娘家可不能算正经姻亲。想想他的小阿奴,六岁就已经有了一位王姬正妻和两位出身高贵的妾室,他心情竟然大好起来。

    范凛知道事已至此,也就收起了沮丧的丑态。他斜眼看赵谌那副样子,就气不平道:“大将军可是绛城待久了,也不知外头世事?”

    赵谌哦了一声:“莫非三公正商量什么大事不成?我等在朝中可未曾听闻。”

    范凛便又犹豫起来。

    他想说的自然是西北战事。按理说,每年到了秋冬,犬戎就要袭城,年年如此,所以西北大营兵力最为充盈。只是今年也不知怎地,西北军接连败退,淮郡江郡岷郡西北三大郡都已经沦陷,遭到屠城。原本他们都琢磨着要提议赵谌领兵前往,不然要个三军统帅做什么?赵谌当初的战绩可不比胪拓差啊。

    可是如今,他反倒迟疑了。赵谌要是真去了立下战功,手掌实权,岂不是更压在范家头上作威作福?万一又把主意打到其他几房头上,他这个宗子还要不要做了……可要是战败,不死也就罢了,要是死了,棠娘和丹娘后半辈子怎么办?

    范凛毕竟不是虞氏,想得更透彻。他深知中军府的权威都是赵谌带来的,赵谌一死,玉娘和赵元就得搬出中军府,棠娘和丹娘将来身份已经低人一等,若是连中军府的威势都没有,那可真就是一无所图了。

    不选赵谌,如今朝中真无有将帅之才,真是左右为难。

    “司空大人难道是在烦忧,究竟西北领兵选谁为好——”令他又恨又无可奈何的那人却拖腔拖调,语出惊人。

    赵谌看着范凛纠结的眼神,笑道:“大人不是在上书里选了我吗?”

    就算范凛再能不动声色,这下也不由惊恐了,他质问赵谌:“你!你如何知晓!”他那本上书都还在润色,未曾上交啊!好歹也是历练多年的,他立刻就想到书房里伺候的童子侍从是不是有赵家的内应,但书房里的人上下三代都会查实……

    “大人房里都安全,我却帮大人都查探过了,”赵谌搁下酒杯,神色闲散道,“我劝大人,还是莫改注意的好,毕竟西北骠骑营如今看来已撑不住,左右将军如今还在北关大营,那里羌方和楼烦也时时扰境,须臾离不得。朝中除我以外,恐无人能前往。”

    范凛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其实他再想阻拦也不行了,前方军报一日急似一日,最迟除夕之后,必定人就要定下领兵出征。大司马可和赵谌没什么仇,甚至相当欣赏赵谌。

    赵谌就道:“大人放下,你我不妨交换信物订了契约。”

    范凛见他一言道破自家担忧,不由赧然,就依言写了契书,待回家藏起来。二人事情谈毕,赵谌就快马赶回绛城,范凛负手站在松岚苑门口,神情怅然痛苦。

    来时,他还想着怎么威逼利诱赵谌认下婚事,将家中丑事遮掩过去,还赚了个好姻亲,怎能料到事情竟急转直下,如今的结局,让他无颜面对子孙。他理所当然就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伤心痛苦没了,取而代之的恰是出离的愤怒!

    范凛立刻也坐车赶回绛城,去找虞氏算账去了。

    虞氏刚一见范凛回来,正待询问,劈头盖脸便是两巴掌,当着下人的面,把她打到了地上。上房里便是惊涛骇浪。

    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虞氏被直接免去了管家权,账本和钥匙腰牌都交到了大儿媳乾氏手里。她身边的一等婢子琦绿杖毙致死,其余三个一等婢都被赶去了田庄,换了四个买进来的婢女,范丹禁足,身边四个婢女养娘俱都换掉。

    比起这些巨大的人事变动,更让女人们难以置信的是,范凛下朝回来,不但没有与中军府谈成亲事,还赔了大房一嫡一庶两个女孩儿,给了那赵元做妾!范棠还比赵元足足大了三岁,正在相看人家!

    乾氏倒很快认命了,并非她做嫡母的狠心,而是多少看出赵谌的狼性,隐隐也做了心理准备。而对于小二房的季氏来说,这事如同晴天霹雳,霎时间将她心肝脾肺尽都劈烂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她与丈夫范松感情深厚,丈夫虽有一二姬妾,但并不贪恋美色,也不准她们生育孩子,小二房的一儿一女都是她所出,是她的命根子!

    季氏瘫软在地上,强撑着没昏过去,她对着范凛磕头,头都快要磕出血来了,只求饶过范棠。范凛要如何跟她们说?密令的事情他知晓赵谌不敢说谎,但他同样也不能随意说出来。

    “这都是长辈做的孽,其中缘由我不能说,只是,但凡有一丝可能,我做祖父的也不会这样决定,”范凛让人扶季氏起来,看着一旁呆滞跌坐的妻子,长长叹气,“那赵元还小,还有几年呢……你们,你们也不须慌,兴许几年内还有转机也不定……”

    季氏满眼绝望,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一口一口生吃了婆母!

    她的棠娘,千娇万宠的长大,却要给人家做妾了!!

    范凛逃避似的跨步离开去了书房,留下一屋子女人满院子的无望。

    季氏忍了对虞氏的千般恨,挤出眼泪来膝行过去,哀求道:“阿婆,阿婆你救救棠娘,她完全无辜的呀!她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对她如此不公!阿婆我求您了——!!”说着泪水就真个淌下来,止也止不住。

    虞氏这才醒悟,脸上还肿胀着疼,一辈子的脸面也给自家夫主打没了……这都怨那该死的范玉!还有赵谌!她推开季氏,自家挣扎着站起来冲进内室,在漆柜里翻找。

    “我这就找人送信入宫……世妇还有个女儿呢……范家丢了脸她有什么光彩……”

    乾氏侧耳听着她胡言乱语,不由暗暗心惊。

    莫非是要找了那位小姑子帮忙?她忆起自家那小姑子艳丽的容颜,恍惚想,若真的能帮帮她们,就好了。

    第52章 脍鱼莼羹

    赵元抓着他爹的手,努力小跑着跟上对方的步伐,他们走过青石的中庭,洒扫一新的正堂。赵谌感觉掌心的小手正在出汗,微微一笑,单臂一勾,把儿子抱了起来。父子俩儿沿着回廊走下台阶,左边的皱波湖远远地已被白雪覆盖,两旁露出些许黑色的嶙峋湖石。

    冬日里天黑得早,虽然太阳还未下山,已经有奴仆开始给青石路和屋檐下的灯笼上烛火了。赵谌抱着赵小元走进垂花门的时候,赵元就顺手掰了一节冰棱,塞了一小段到赵谌的嘴巴里。

    他看着赵谌期待地问道:“好吃不?”

    某爹嘴里嚼得咔嚓响,斜了赵元一眼。狡猾的小东西,明知道很凉偏要叫他先吃。赵元乐得嘎嘎笑,然后小心塞了自己一口,小牙齿也学着某爹嚼碎冰块。

    立秋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父子俩儿一回到木樨园,就叫她赶进了净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大木桶里。赵谌仰头靠在桶沿上,双臂舒展搭在两边,赵元自己霸占了对面,专门做了个小木凳搁在桶里,这才能坐在水里不至于没过头顶去。

    “阿父,你今天怎地回来这样晚?”赵元泼了半天水,这才想到刚才一直要问的事情。平日下朝就算不在府里吃饭,一个多时辰也该回来了,今天却四个多小时,害他等得不耐烦丢下小伙伴去了大门口。

    赵谌闭着眼,脑袋里闪过范凛不甘的脸孔,不由勾唇。

    “为父替你讨公道去了。”

    啊?

    赵元精神大振,忙屁股一抬划水爬到某爹身上,抓着肩膀问他:“你去范家啦?怎么讨的?什么结果?我怎么没看见板车?”

    赵谌只感觉肉嘟嘟一团蹭在身上,忍不住低笑出声,抱着儿子坐直了身体。“你以为我是去做甚?劫掠?”

    赵元在某爹大腿上盘腿坐正,抓了抓小蛋蛋,眼珠子一转:“那……是去廷尉寺?那串杂佩带了吗?可以坐证据啊!”

    “杂佩?”赵谌眉头一皱,“你留着那东西干什么?”

    赵元翻了个白眼:“万一范家不认账呢?我仔细看过了,佩玉上确有范丹的标记,无论范家人要如何抵赖,家中女子的私物在我这里就说不过去……我也对她这东西不感兴趣,但暂且也得收起来以防万一……”絮絮叨叨。

    “那倒不必了,”某爹就淡淡地说道,“你若喜欢,作为信物一直留着也无不可。”

    “……他们也太傻了这么重要——”赵元还在絮叨呢,突然听到赵谌的话,懵了,“啥?信物?”

    赵谌对着儿子的大傻脸不忍直视,叹了口气:“范凛找了为父,想让咱家认了这门亲,那东西自然就变成了信物?”

    赵元却怀疑地抬头看他:“阿父,我可不傻哩。你会让那老儿就这么嚣张?”吃下闷亏可不像他老爹的作风呢。再者说,范家还欠着他弟弟一条命,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范丹比我大,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女人做妻子。”

    赵谌失笑:“那你大可放心,为父怎么会让你吃这个亏。”他干脆把替赵元讨了范棠和范丹做妾的事情都跟了赵元说。

    赵元真个叫目瞪口呆,高山仰止一般看着他家这强盗爹:“您,您这是如何做到的?范棠?还给我做妾?我我我……我不要啊,她比范丹还大,比我高一个头!”

    “你很快就会长高的,”赵谌没什么诚意地摸摸儿子的脑袋,“范丹倒也罢了,范棠的外祖家在灵郡也是大族,她身为嫡长孙,陪嫁丰厚,范家为了她们能在赵家过好,也必会处处帮你。你若不喜欢她们,未来不是还可以娶正妻——”

    说到这里,他自然而然想到闵姬,不由沉默了一息,“……实在不行,再蓄养些乐伎美人。”

    赵元嘴角抽抽。

    对他而言,大部分时间做个乖儿子都是好处多多的,可是有时候吧,也挺讨厌。譬如说,在这件事上头,他爹就没考虑过他的想法。当然,对于范家确实是个有效的报复,问题是,他根本无法想象那副画面……他爹刚才那停顿啥意思?不会已经想好了他未来妻子的人选吧?

    什么叫做“实在不行”?难不成他的妻子是个无盐女?

    赵元仿佛看见自己躺在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美女怀里,喝着酒,旁边群魔乱舞一般各色女子。一会儿是捏他脸的范棠,一会儿是摇着扇子的范丹……

    他不由抖了抖,回到美好的现实。

    吃晚饭的时候,立春端上来一碟看起来口味就很重的菜。

    “酱兔腿!”赵元眼尖,切成小块都能分辨出来。

    赵谌轻描淡写道:“这是范凛送你的,他家秘制糟酿兔腿。”

    赵元就默默地把筷子缩了回来,自己舀了一碗脍鱼莼羹吃。

    这本是南方的菜,倒和范家没什么关系,而是南边有人送来的年礼里连着存放莼菜的罐子一块儿写的菜谱。莼菜专选当年四月份生茎而未长出叶子的,属莼菜中第一肥美的雉尾莼,用粗盐腌渍在陶罐里低温放置,到了当年的冬天再取出,洗去粗盐,加入鱼脍,不用再搁盐,就已经十分鲜美。

    赵谌看他吃得香,就让立春记着,等来年四月使人去南方弄些新鲜的来。

    吃罢饭,他就去了棠梨院。

    范氏静静听了赵谌说话,既无怒色,也无解恨之意。

    “毕竟是你的娘家,日后外人知晓,你却不好做人。”赵谌特意过来,也是为了这个缘由。

    范氏嘴角略弯,似乎连笑一笑都变得很吃力。她抬头看着赵谌,目光平和里带了一丝凄婉:“郎君不必考虑妾身,范家……已经不是妾身的娘家了。”她推开碧丝想要扶她的动作,自个儿在垫子上坐正了,朝赵谌行了大礼。

    赵谌愣住了。

    范氏过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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