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2)
作品:《不须归+番外》
请裴景熙。
彼时那人已经出仕,尽管只是在礼部混了个闲差,但他一早就知道,以那人的聪明才智,早晚是当宰相的料。
封俊驰开的是个玩笑,一则,那人肯不肯来还是其次,即便那人自己肯来,裴家也决计不会应允,二则,慕容胤已是叛臣一个,这些年所作所为,又从无遮掩,早被新帝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凡是沾了他的事情,无论大小,皆是投敌叛国的死罪。
就是这么个玩笑,他憨头憨脑地当了真。
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当晚就招呼了一帮兄弟,飞马出了城门,一路直奔燕京。
他们已经四年没见,见面之时,却没有太多说话的时间,他扛起那人就走,大多数的话都只能在路上边逃边说。
“好哥哥,你来了,我给你黄金万两!”
“我稀罕!”
“我封你为王!”
“你浑蛋!”
“我给你当牛做马!”
“……善。”
……
“你治下现在有多少百姓?”
“不少吧。”
“手下有多少将校兵丁?”
“有个一两万?三四万?七八万?”
“粮仓内有多少存粮?”
“没粮仓……”
“屯田呢?”
“……好似无人种田。”
他那时年轻气盛,遇事做得多,想得少,尽管后来人人都说,抢了那人来,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断,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后悔。
因为豪气干云将人带走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想到,西北粗粝的风沙会摧毁他的肌肤,咸浊苦涩的井水会让他无法下咽,夜来突降的严寒会让他彻夜难眠,贫瘠困苦的西凉地更没有什么良医好药来保养他的身体。
他们本该在最艰难险厄的环境中相濡以沫,但是没有,即便有,也远远不够。
两个人,一个事事三缄其口,一个生来粗枝大叶,我不问,你不说,秘密就会永远成为秘密。
跨入正厅时,慕容胤拉回飘忽的思绪,厅中裴老头跟夫人端坐主位,那人坐在二老下手。
裴景灏紧跟着他步入厅堂,径向父母请安复命,“父亲,母亲,六殿下已请来了。”
孙氏瞧着这竖子便气得心发慌,即便没有学宫里的事,“六皇子”三个字在她眼中也早就是人间败类的代名词。
有顾家的前车之鉴,老丞相处事谨慎,哪怕在自己家,也不肯失了臣子的礼节,授人以柄,他率先起身,“恭迎六殿下入府。”
“裴大人客气了。”
孙氏开口吩咐一旁侍立的小奴,“茂竹,去给六殿下上茶。”
茂竹听命,刚刚迈开步子,却被主子叫住。
“茂竹,不必麻烦了。”坐在父母下手的人推了下手边的茶盏,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华顶云雾。”
慕容胤愣了一下,这是他最喜欢的茶,原以为是专为他准备的,遂在对方示意下,上前坐进那人身旁的空椅,端起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孙氏大惊,竖子竟这样粗鲁,三儿喝过的杯子,他怎能端来就用!
裴景灏也看直了眼睛,那杯沿三弟已沾了唇口,莫说他身染重病,本就该有所顾忌,便是寻常之人,也不该这般随便。
裴父粗枝大叶,心不在焉,胸中还在计较请皇子入府给臣子赔罪,此举是否妥当。
慕容胤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瞄了眼边上的小奴。
茂竹一脸的爱莫能助,老爷夫人大公子都在,他可不敢造次。
孙氏实不愿那竖子再在眼前多待半刻,只道此子不仅没有德行,还殊无规矩。
她望向自己的儿子,出声催促,“三儿,六皇子已来了,你有什么话,说来便是,爹娘在此,你无须顾忌。”
裴景灏深知家中三弟自小辟院独居,闭门养病,鲜少与兄弟姊妹亲近往来,三郎的脾气也远非“不好相与”那般简单。
他天生一副病体,令人同情,却并不惹人喜爱,父母待他小心翼翼,自幼及长,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可阿弟倒好,稍不如意,便恼怒光火,直言抗逆。
兄长关怀备至,事事迁就,他却从来不假辞色。
弟弟们敬他,却更怕他。
怕他幽暗浑浊的眼睛,怕他弯折在座椅里的身子,怕他房里终年不散的苦药味,更怕他那张写满了怨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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