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2)
作品:《不须归+番外》
慕容胤没有答他的话,他此时在考虑的已是另外一件事,皇帝的位子他坐过,一面是谯氏耀武扬威,现下又加上虎视眈眈的柔然铁骑,任谁都会选择舍弃那些无足轻重的流民。
此事如何料理,眼下对他而言,亦是两难。
袖手旁观,将错就错,来日谯氏灭亡,两族交恶,甚至还有记忆中那场被燕人视为天神震怒,百年不遇的恐怖瘟疫,这后果,他担不起。
若强插一手,保全这些蜀人,一着不甚,授人以柄,挑起边衅,轻者劳民伤财,重者蹙国丧师,这后果,他更担不起。
齐业见他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唤回对方的神思,“六哥哥,你这副忧国忧民的神情,瞧得我甚是害怕。”
慕容胤拍开眼前那只摇来摆去,生怕他瞧不见的手,重新坐回身后的座椅上,“近来戏园子有什么可听的戏,说来叫我也晓得晓得?”
齐业见他不再深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人猜到万寿宫,但应当并未猜到万寿宫抓那些孩儿究竟作何使用,否则以他这发小的脾气,哪里还能坐着与他说戏。
“多得是,有一出观者最多,叫做《黄粱》,说是有一位少年,自小郁郁不得志,一日行游在外,道中忽逢一过路仙人,二人于山野茶寮,相谈甚欢,仙人赠他一只青瓷枕,说能助他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少年倚枕而眠,梦中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如花美眷,应有尽有,生老病死,快活一生,可谁知醒来时,茶寮里那一锅黄粱米还未蒸熟,你说可笑不可笑!”
慕容胤点头称是,将提未提的嘴角终是没能扯出笑来,说起来,他的一生,不也正是这黄粱一梦,梦中应有尽有,醒来不过一场虚空。
正三品紫袍加身时,赵唐如愿以偿,本该抚掌慨叹此生圆满,可那老婆子的冤魂不散,日日夜夜在他周遭盘旋,一如公堂之上雷嗔电怒,发上冲冠,凛凛不屈那般模样。
他只消闭上眼睛,耳畔便响起老妇人临死前,裂眦嚼齿,疾首痛心的怒骂,字字句句,声振屋瓦,条条罪状,切骨诛心。
“处心不正,你做什么官!”
“议法不平,你断什么案!”
“是非不分,你枉为人!”
“为恶的逍遥法外,无辜的含冤受屈,你高坐公堂之上,对得起身上的官服,掌中的金印,对得起头顶公正廉明四个大字么!”
“举头三尺有神灵,做官的贪赃枉法,掌权的草菅人命,老婆子命如尘芥,死不足惜,却不知多少含冤冢,多少枉死魂,才能换得大燕国三尺湛湛青天!”
老太婆一头撞死在公案上时,血溅上了他崭新的官袍,他心心念念的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官袍,也溅上了他的脸,那张迎上阿谀谄媚,对下贪婪伪善的脸。
他查了那婆子的来历,不过是文殊坊松子巷一介贫户,独子早年进山打柴葬于虎腹,儿媳改嫁,远走他乡,丈夫疯疯癫癫,不能理事,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孙儿,可谓一贫如洗,一家老小,全靠她一人起早贪黑,卖命养活。
邻里都道,老阿婆生来一副豁达心肠,虽命途多舛,却从不怨天尤人,也不哀苦抱屈,反而心地仁慈,乐善好施,遇不平事,仗义执言,遇可怜人,慷慨周济,她做的包子,肉馅最是丰满,卖的馄饨,从来不多赚食客一文。
“儿啊,你今为父母官,当处心公正,议法平恕,做到狱中无冤,才能流芳百世。”
“你执掌刑律,推情定法,务求明允,使刑必当罪,庶几方可不负皇恩。”
“宦海浊浪,最易湮杀情志,荼毒人心,你当时时自省,俯仰无愧,抬头挺胸地做人。”
离家时,阿娘如是讲。
赵唐告诉自己说,他没有错,分明是那老婆子多管闲事,家徒四壁却还不自量力收留蜀中乞儿,与她全无瓜葛,她却无事生非替蜀人击鼓叫冤,公堂之上,更是她心中义愤,自己寻死,与旁人没半点干系。
“大人!”
他抬眼看向送完尸首回来复命的差役,“事了了么?”
差役“扑通”一声,折膝跪倒在地,“大人,卑职将那老婆子的尸首送回松子巷,她家中疯傻的老儿扑上来便朝我等悲吼嚎哭,大打出手……”
赵唐神色一凛,“你等可有为难他?”
差役忙道,“众兄弟自当不会与一疯老儿作难,甚至连他一根头发也未曾碰得,可是……”
座上人听他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登时不耐烦地出声呵斥,“可是什么?回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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