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影江山 第9节(2/4)
作品:《倾影江山》
是承认他才是这蟠云唯一的帝王的。这是他的皇位江山,他的权势尊严,从不容许其他任何人侵犯违逆。任何人都不行。
亦珺目中凛然,冷冷对下面吩咐道:“传朕旨意下去,即刻从凤阳调出一万精兵随朕北上回京师。三日后必要整顿完毕启程。”
亦岚将云影卫隐蔽安置好再回到睿王府时,夜色已沉了下去。亦岚在王府前勒住马,却见薄暮冥冥中一个身影正来回踱步于府前。亦岚心中一震,颤声道:“沐言,是你吗?”
不远处那身影闻言向这边小跑而来,上下反复打量了他几遍,急切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什么伤吧?”
亦岚听得这句温切问候,硬撑了一日的坚毅刚强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茫然摇摇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我没事。只是,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也许府中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沐言见他面上茫然神情,顿时心如刀剜,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多年的相爱与默契让他不论何时都可感同身受那人心中的痛楚。沐言反手将亦岚紧紧拥住,低声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的。是不是你为了进寿康宫,动用了云影卫与羽林军发生冲突的事?你不要担心,这是人之常情并不是你的过错,皇帝定然会谅解。”他说到此处忽然眼睛被泪雾蒙住,停顿了半晌后继续道:“……若是皇帝真的判了你谋反犯上的罪名,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到时候我一定,一定随你去……”
亦岚闭上双目,低头吻住沐言双唇,耳鬓厮磨不放,仿佛只有这样才可稍以慰藉身体里五脏六腑颠倒的疼痛。过了须臾,亦岚将他轻轻放开,眸中又立刻恢复了昔日的温和睿智,“别说傻话。皇帝回京后定然会召我入宫觐见,若是亦珺针对的只是我一人自是最好。你放心,我不会允许自己死,更不会让你陪我一起死。”
这眼神落在沐言眼中,就如同晨曦中的一道曙光一般,刺穿他心中所有的顾虑与阴暗。这一切皆源于爱,若非如此,他怎会甘愿陪他倾覆整个世道?又怎会那人仅投来一个眼神,他须弥中所有的希冀与安定俱可纷至沓来?
亦岚这时低头,从怀中摸出一枚云符递过去,“拿着这个,可以调动云影卫全军。如今王府上下和云影卫生死攸关的一刻尽在你手中了,切记不可让云符落入他人手中。”
沐言点点头,默默攥紧了手中那枚云符,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这个,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保管好。你千万记得,要活着回来。”
三日之后,康成帝泰山祭天已毕,带着从凤阳紧急调出的一万兵马浩浩荡荡北上返京。亦岚知自己动用云影卫一事过后,亦珺对他必然芥蒂疑心更甚,便只身一人一骑前往接驾。京城永定门前,亦岚于皇帝带领的浩荡大军前收缰下马,向皇帝御轿躬身拜见道:“臣拜见皇上。听闻皇上今日返京,臣特只身前来接驾。”
亦珺掀开御轿前金黄垂帘,打量亦岚半晌后狐惑道:“五哥只身一人前来接驾?”
亦岚垂首点头:“是。几日前臣私自带兵硬闯寿康宫实为莽撞之举。臣今日特只身前来接驾请罪。臣一身听凭皇上处置发落,只求皇上毋要因臣一人罪过迁怒王府上下无辜受牵连。”
亦珺微微颌首,嘴角不自觉已浮上了一抹笑意。五哥终于自知罪孽深重卸去兵马只身一人来向他请罪了。五哥自小就什么都比自己强,自己处处需得五哥庇护。而如今,五哥就这样折服于自己脚下,听凭自己发落。这感觉居然比两年前龙袍加身时还要好。亦珺轻笑道:“五哥既已开口求朕,朕也不好拂了五哥情面,朕答应你不迁怒他人,留住睿王府上下性命。五哥今日特地前来接驾朕心甚慰,朕此次回京也有许多话要问五哥,五哥不如随朕一同入宫用杯茶?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话尽在今日讲清了罢。”
亦岚一躬身回道:“臣,谨遵皇上圣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六.厉惕
五十六、厉惕
一路跟着皇帝御轿入宫,由于太皇太后二十七日丧期未满,皇宫内诸臣也只是身着麻衣素服简单接驾。亦珺倒也不甚介意,一挥手吩咐他们各自回府,而后转头对亦岚淡淡道:“五哥进来随朕一同饮杯茶吧。”便转身入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几名宫人刚奉过两杯御前贡茶,便被亦珺吩咐退下。待宫人们渐次出了殿门,亦珺才一撩衣摆坐于最前方御座上,道:“朕今日召五哥来此,且屏退左右,只为听五哥一句实话。几日前朕祭天之时,突然接到京中急报。听闻太皇太后薨逝之日,五哥仅用一支一百余人的精锐部队就轻易攻破了朕的三千羽林卫?朕只问你,这支部队是五哥何时组建的?”
亦岚早料到亦珺将疑心问及此事,便只在一旁座上淡然饮茶,异常平静道:“从昭德元年就有了。算至今年,云影卫已跟了我整七年了。”
亦珺冷峭一笑:“七年?呵,云影卫对五哥倒是赫赫忠心,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抗朕旨意为五哥犯下滔天罪过?”
亦岚放下茶杯,缓缓从座上站起,凝视着亦珺道:“当日,皇祖母已病重,皇上何必还要布下重重羽林把守寿康宫不许皇祖母会见朝臣?难道皇上对皇祖母也开始心存疑虑了吗?”
亦珺面色微变,“这不是五哥一介亲王该管的事。”
亦岚这时忽然对亦珺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又隐隐带了轻蔑与悲悯。他已看到面前自己的弟弟,这位年轻的帝王,正紧抿着唇角,右手紧紧握着龙椅上金漆雕饰的威武龙首。数千年来帝王家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不过是为权柄而已。而旁人只要稍微触及到它,亦珺便会登时变得狠毒无情,连几近病危的皇祖母也不肯放过。亦岚望着窗外缓缓道:“亦珺,皇祖母病危前最后一刻惦念的还是你。而你,她的亲孙儿,又是何等风光,在她病危之时仍设重兵把守寿康宫。只为让她——病中好好静养。”
亦珺目中寒光陡然闪过,冷冷道:“她是朕的皇祖母,却更是蟠云的太皇太后!万千朝臣也曾拜倒于她脚下。其名为辅弼政事,实则权倾朝野!要朕如何不防?也罢,皇祖母临终之前朕未能赶回京师是朕之过失。而你身为人臣,公然抗朕旨意,带兵硬闯寿康宫,亦是不忠不孝!如今朕召你前来,就与你谈个条件如何?只要五哥肯将你麾下的云影卫交与朕手中,并心悦臣服于朕,向朕认个罪,行个君臣大礼。朕便许诺于你,以往你犯下的诸多罪行,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如今,朕要杀你易如反掌,但你既为朕的兄长,朕也并不想对你赶尽杀绝。”
亦岚仰面又是一笑,想到皇祖母素日威仪,一心辅政,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结局,心中便泛起彻骨的寒意。他紧盯着亦珺,一字一句道:“你是君,我是臣,我自会臣服于君。但为皇祖母带兵入寿康宫一事,臣有罪,却无错。至于云影卫,毕竟是跟了我七年。七年时间也不算久长,不过一手训练一支百人精锐死士倒是足矣。若是云影卫如此轻易就肯易主,倒也担不起这‘精锐’二字了。”
亦珺听此,一时心绪郁结难平,却硬是闭目生生压下了心中怒火。他还不能杀他的五哥,至少现在还不行。亦珺再睁开双目,目光凌厉望向亦岚,森然道:“五哥难道还不明白?即便朕无法使云影卫为朕效力,也定会找到他们,然后将其亲手毁掉。云影卫如今不是仍驻扎京师吗?那朕就派遣京中所有兵士搜寻其匿身之处。朕再容你几日时间斟酌考虑此事。来人,备轿送五哥回睿王府。”
亦岚心中冷笑,转身向殿门方向,冷哼一声道:“皇上的兵士若真能搜寻到云影卫驻扎之处,那便搜吧。臣,先行告退。”便拂袖出了殿门。
宫内一太监依皇帝方才吩咐,毕恭毕敬地躬身请睿王回府。亦珺负手立于御案之前,眼见那小太监恭送睿王姿态,其恭敬谄媚程度甚至高过对自己这个皇帝。面上已不由又覆上了一层冰霜,对左右道:“待这小太监回来,杖他二十。”才大步行往未央宫内殿。
自那日亦岚从皇宫返回睿王府,亦珺便开始对王府上下倍加防范。不过一月时日,睿王府中下人几乎都被分批换掉并发以重金遣散,府中几乎已都是亦珺的人,时刻监视睿王行踪。这一月之间,京中驻守羽林卫全军出动,于京中挨家挨户反复搜寻云影卫踪影,却毫无所获。许是皇帝已耐性尽失,一月后竟吩咐羽林卫全部撤回,转而包围睿王府。皇帝名曰增加睿王府护卫,实则是将亦岚软禁府内。看出了沐言的忧虑,亦岚便宽慰他不必担心,如今皇上并不会对他怎样,一个皇帝不会在朝局初定之时再担一个“弑兄”的不仁名声。云影卫至今仍不明下落,即便皇帝再恼羞成怒,如今也只是将他软禁而不能杀他。沐言这才暂且放下心来,默默思虑让皇上撤兵对策。
又是一月过去,皇上仍将他二人软禁府中,睿王府外数支羽林卫也丝毫没有撤回之意。那日午后,沐言独身一人在府中白玉凉亭内吹笛,一个丫鬟就躲在亭后悄悄听着。突然,沐言停下轻放下手中凌昀笛,转身道:“是谁在那边?出来吧。”
如是唤了几次,那丫鬟才诚惶诚恐地从亭后走出,跪地道:“婢子奉茶过后恰好路过此地,听公子在此吹笛便忍不住多留了一会儿。婢子知错了,请公子恕罪。”
沐言问:“你从前是皇上身边服侍的人,是吗?”
那丫鬟一听他这样问已是慌乱无比,战战兢兢道:“是……是皇上吩咐婢子来睿王府服侍王爷的。方才婢子不是有意打搅公子的,奴婢再不敢了,求公子恕罪!”
沐言见她不住叩头,忙吩咐她起来,轻声叹道:“罢了,也不怪你,你也是奉命行事。地上凉,你别跪着了。”
那丫鬟见沐言神色温和才敢扶地起身,小心翼翼道:“谢公子宽恕。从前婢子在宫中当职,在太皇太后寿辰宴请群臣时曾有幸听过宫中众乐师的演奏。公子若要到乐府中去,那些乐师怕是都要自叹不如的逃了。”
沐言无声一笑:“逃……能逃又有什么不好?表面看似平静风光,实则暗流涌动,不准哪日就生变数……若是能逃……早就逃了。”
那丫鬟疑惑抬首,迟疑道:“婢子不明白。”
沐言轻轻一笑,忙摇头道:“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那丫鬟这才垂首应道:“是,那婢子就先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七.铤巇
五十七、铤巇
当日晚上,沐言来到亦岚房内,透过半掩房门隐约可见房中那人执卷而立的身影。他进去合上殿门,问道:“二更了,还不睡?”
亦岚合上书卷,上前去揽过沐言,片刻后才轻叹道:“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你今日在白玉凉亭内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旁人不懂,我是懂的。这些日子……真的委屈你了。”
沐言淡淡一笑,“到了今日,哪还用说这些……我现在已经不想皇帝如何才能撤兵了,被软禁在此地也好,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亦岚闭目沉吟了片刻,月光透过窗纸倾泄而下,向屋内洒下一片银辉。快入三更的夜晚格外寂静,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低沉乌啼。半晌过后,亦岚缓缓摇了摇头,“你可甘心一辈子被囚在此?”他抬起头缓缓道:“不如,我们押上一切赌一回吧。”
沐言心中不禁微微一震,他知道这场豪赌有多么疯狂,多么孤注一掷。押上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彼此的性命,以换取一场自由的远走高飞……沐言脑中飞速思忖一下,终是缓缓点头道:“好。我们赌一场,把所有一切都押上吧。”
亦岚顺势将怀中人搂的更紧,“决定好了?若是赌赢了,只是能从这里出去而已。而输了,就连命也没有了。”
沐言将头埋在他怀里,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爱洗去一切恐惧卑微,抹去所有荣辱争夺。爱是一场可以同生共死的激情,爱是哪怕粉身碎骨,却依旧甘愿奋力一搏的勇气。
夜凉如水,月光如练。柔软的月光洒在屋内两个相依相偎的人身上。此时此刻,再多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只因早已灵犀相通。
两日之后,亦岚将一封亲笔密函及云符暗中送至府外云影卫处。当日夜里,云影卫一百二十四人全部秘密潜入睿王府内,将府中银两尽数取出,又给府内监视亦岚的侍卫丫鬟都下了****,待他们昏睡之后转移出府。当日晚间丑时,亦岚以一把大火烧了睿王府。沐言问其缘由时亦岚也只是一笑,说不想为自己留后路,此后永不会再回来,更不会再重蹈覆辙。自睿王府中逃出,亦岚带着沐言一路向西疾驰。半个时辰后,二人骑在马上于山顶遥望远处的睿王府,仅可见睿王府内外皆烈焰冥冥。由于火势过猛,几十个太监跑进跑出的匆忙救火也仅是杯水车薪。亦岚目光远眺王府的方向,在沐言耳边轻声道:“此后,蟠云就再无睿亲王与忠宁侯了。”一片寂静夜雾中,衬得那声低语更平和安定,如同一片柳叶静飘入湖面。不似感怀,更无惋惜。
次日卯时,暮色散去,天色已微微泛起鱼肚白。未央宫中,康成帝贴身太监张公公照例向鎏金香炉中添上一匙灰黑色龙涎香,后俯身蹑声道:“皇上,卯时了,您该起了。”
隔了一刻,见内殿无声,张公公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下惶恐,后手捧盏茶轻手轻脚转入殿中。刚入内殿,只见皇帝正背对殿门张着双臂,由两名宫女服侍着衣。亦珺微微回头睨一眼张公公,“有事?”
张公公赶忙跪倒将茶奉上,冷汗已是涔涔:“是……奴才确有一事禀报。昨儿深夜羽林副卫来找过奴才,说……昨夜睿王府走水,几十人扑救也止不住大火,王府烧至今晨已成残垣。睿王府内外守卫昨夜均被人下了****,羽林守备一时疏忽,睿亲王已经,已经……”
亦珺霍然转身,惊道:“他死了?”
张公公俯身道:“不曾,睿亲王只是趁着众羽林卫昏睡之时……逃了出去。羽林副卫自知失职罪当万死,稍后便亲自来向皇上请罪。”
亦珺唇角划过一丝冷峻笑意,“睿王跑了?呵,他倒是释然。向羽林副卫传朕旨意,朕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立刻去将睿王追捕回朝,若追捕不回,叫他提头来见。”沉吟片刻,又补一句:“三日,朕要见到活的睿王。”
张公公本与羽林副卫交情颇深,知要在三日之内生擒睿王实在为难,若只消呈上睿王人头复命便容易多了。不忍羽林副卫被依罪斩首,便斗胆劝了一句:“皇上仁厚慈悲,却实在不必再留睿王性命。奴才斗胆一谏,当年明建文帝输只输在心软,说了一句‘勿伤燕王’的话。皇上何不让羽林将睿王直接……”
亦珺神色倨傲冷漠,冷笑一声道:“你将朕比建文帝?!”
张公公听了皇帝这淡淡一句,浑身立刻如殛雷般一震,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失言,请皇上降罪!”张公公为宫中第一大太监,平日最是机敏能揣掇皇帝所想。如今也惶恐跪倒不住叩头,未央宫众宫女更是从没见过此阵势,都纷纷屏了呼吸跪了满地。
此时,殿外龙涎香飘入内殿,袅袅香烟许久萦绕不去。亦珺闭目轻吸一阵那悠远芳香,方稳下胸中愤懑恼怒。龙涎香贵重无比,为皇家御贡,如今也唯有这一两万金象征至高权位的龙涎香才可稍加平复心绪。过了半晌,亦珺开口冷道:“朕不是建文帝,睿王更不比太宗文皇帝。三日之内,定要抓回活着的睿王。”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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