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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影江山 第7节(1/4)

作品:《倾影江山

    此刻沐言已在房中喝的酩酊大醉,却还一直催着下人再拿酒过来。府内下人第一次见侯爷如此失态,都不敢上前劝阻,却也不敢怠慢。又送上几壶好酒后都纷纷知趣的退下了。

    沐言半倚半趴在桌前,桌上已散落了许多空酒壶。他酒量本就不好,又受了风寒,一气喝了这些酒只觉胸中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心中也烦躁至极无法安定。听着角落传出的阵阵滴答更漏声,在这寂静长夜中更显清泠,他神智才稍清明了些。沐言这才恍然,时间随着这滴答声在流逝。转眼间他与正在成婚那人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可如今他们身旁都有了佳人的陪伴。此刻他新婚燕尔正度着佳期良辰,而自己身边也有了阿碧。曾经生死契阔,如今沧海桑田,都抵不过这玉漏迢迢。

    此刻阿碧已在房门外徘徊了良久,之前她奉贵妃暗谕入侯爷府,目的本就是想打探皇上与忠宁侯暗中有无私情的。今日恰逢忠宁侯醉酒,或许会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时机。

    阿碧轻轻推门进入,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没有了房门的阻挡,月光的清辉便都纷纷洒在沐言身上,月光柔软的光芒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象牙白里。只是那人醉倒在桌前,远远望去显得甚是失魂潦倒。阿碧素日见惯了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也看得愣了一愣。

    沐言听推门声音,懒懒抬起带有醉意的墨眸望了望,道:“阿碧,你怎么来了?”

    阿碧没有答复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走到他身边将他手边酒壶拿过放到桌子的另一边,之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沐言倒也未加阻止,只抬起头来向阿碧一笑。他今夜喝了不少酒,双颊已飞起两片淡淡的红晕。一双眸子中虽带了迷蒙醉意,也不辨悲喜,可被柔和月光一映却是波光潋滟。之后他又起身拿回酒壶,新拿一只酒杯,为自己再斟满一杯酒。阿碧望着他,不知怎的心中却是莫名一动,竟也忘了劝阻。

    沐言支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拿着酒杯极目远眺皇宫的方向,突然又是轻轻一笑,道:“阿碧,其实你不必来劝我的。今日皇上大婚,之后必会大赦天下,免除百姓赋税。我是真心替皇上、替百姓高兴。我今日若非抱病在身无法到场朝贺,定会好好敬皇上一杯……”说着,他又将酒杯朝皇宫方向遥遥一举,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又坐回桌前继续饮酒。

    阿碧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于是也不再劝酒,只低头静静思考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他既已喝醉便该口吐真言才对,莫非他与皇上真的仅仅只是君臣关系而无其他?可她昨晚在暗中分明看到是侯爷悄悄把一大桶冷水兜头倾到自己身上,又迎着冷风站了许久的。他故意把自己弄病是为了什么?他的这番话又该作何解释?

    阿碧心下生出这许多疑惑,思索良久也不得答案。她正欲再问,转身却看到沐言已支持不住醉倒桌前了。紧闭双眼酣睡着的神情犹如孩子一般。阿碧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轻拍了他几下想把想他弄醒。如是叫了几次他都醒不过来。阿碧见他双颊潮红,呼吸也有些短促不稳,便伸手过去触探了一下他额头,触手时炽热滚烫的温度着实使她吓了一跳。发着这样的高烧在外奔波了一日,刚一回来又喝了这么多酒,能支撑到现在已实属奇迹了。

    阿碧低头思忖了一刻,她知道没有过多时间容她犹豫,迅速权衡一下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先办正事。此处是忠宁侯寝殿,加上门口小厮守卫森严,她平日都是无法踏入半步的。今日恰逢侯爷醉酒,她是借劝酒之名才进来的,所以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阿碧看四下无人,便起身掩好门窗,在房中各处开始找寻证物。

    阿碧先是小心翼翼地翻阅了桌上放的信件字画,却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又转身环望屋内四周摆设,见一旁还有一只缃绣红木制的柜子。她走过去,轻轻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有一锦色包袱。其中一檀木盒中装了一支刻有凤纹的玉笛,通体晶莹温润,一看便知是上乘的好玉。阿碧心中登时一惊,她在入侯爷府前婉露就已查出了关于这笛的一切事迹告诉过她,所以她一眼就认出那便是凌昀笛。

    包袱中还有一幅字画,画中是侯爷与皇帝相视而笑的场景。画边题字的后两句是:“对月诗情老,空亭相慰颜。沉吟碧云间,比鸯不羡仙。”这包袱被忠宁侯如此珍视,加上那两句诗的含义,他与皇帝的那层关系已是显而易见。

    阿碧手执那幅字画,怔怔地望着它出神。她如今已完成了任务,本可以从贵妃那里得到一大笔钱,离开京城后半生安稳度日。可不知怎的现在心中却无半丝欢愉,反倒有些失落沮丧,眼眶也越发酸涩起来。只是当下情形侯爷不知何时就会醒来,或是突然有人进入。所以她也没时间考虑这些细枝末节,只将字画卷起藏入袖中,又将剩下的物件收好放回原处,便离开了寝殿。

    坤和宫中,亦岚依然沉默坐在床边,心下恻然。当下只想逃离此处,否则便会被这沉重气氛生生压抑死。他终于忍耐不住,弯腰穿好了靴子便迈步向殿门走去。还没跨出门槛,那彤史女官却一下跪倒在了他前头:“皇上大婚之夜置皇后一人与新房不顾而移驾别处,不合祖制。若史书记下,要后人如何评说?还请皇上恕下官不能放行。”

    亦岚冷冷道:“你想抗旨?”

    那女官心中一震,还是咬牙道:“祖宗之规,下官死不敢违。”

    亦岚胸中气结,正欲发作,却被一直坐在一旁胆怯不语的霖晞拦下。霖晞抬头望了眼亦岚,低头劝道:“皇上,她也是恪守职责分奉命行事。臣妾恳求皇上开恩赦免。”

    亦岚未有言语。霖晞又匆匆对那彤史女官道:“这里没你的事了。皇上心情烦躁只是用不惯这里的沉水香,你去换上一炉龙涎香就退下吧。”

    那女官犹豫一下,终是道了一句“遵旨”后退出了殿门。

    霖晞这时转头看向亦岚,怯生生问了一句:“皇上是不是想去婉妹妹那边?陛下若真的想去尽管去吧,臣妾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亦岚摆摆手,轻叹道:“罢了,朕只是想出去走走。皇后你也忙了一日,吃点东西早些歇息吧。”

    霖晞听此,默默垂下了头去。皇后——她的夫君连对她的称呼都如此生硬……她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做错了什么,可看当下情形,亦岚似是并没有要和她同房的意思。霖晞轻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皇上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坐一夜?不必臣妾侍奉吗?”

    亦岚摇摇头,望着自香炉中幽幽飘出的袅袅香烟。道了一句:“皇后,朕今日已经很累了。”之后便不再言语。突然他又觉得这一幕十分滑稽,谁人在新婚之夜不嫌良宵苦短?而他堂堂一国之君的洞房花烛却要如此度过,而这一切皆是由于那人的自作主张。他真不清楚,造成今日这局面究竟是他与沐言谁负了谁?

    霖晞心下凄凉,低声道:“臣妾明白了。”之后将自己衣袖挽上去一小截,又默默从头上取下一支金步摇来,便狠狠刺向了自己手腕。

    亦岚心中大惊,一把抓过霖晞右手手腕,惊道:“你要做什么?!”

    霖晞低头涩然一笑,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只想助皇上一臂之力的。”

    亦岚将她手腕略松开一些,心中仍是疑惑,“你说什么?”

    霖晞指了指床上放的那条白色丝绢道:“皇上可有想过,若到明早这白绢上仍一尘不染,皇上该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此事……既非两厢情愿,臣妾不愿勉强皇上。刚刚那彤史女官已被支走,臣妾自划破手腕将血滴在白绢上也断然不会被发觉。皇上尽管放心,今夜之事臣妾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亦岚望着霖晞被发簪划破的腕部,伤口已渗出了丝丝殷红鲜血。他微微怔了一下,一来是暗叹霖晞在此情形下仍能当机立断想出如此妙计,二来也

    是从心底钦佩这女子的贤惠温良。他低声道:“那这次就多谢你了。”

    霖晞将血滴了两滴在白绢上,虽是疼得眉头微蹙,却仍是抬头向亦岚浅笑了一下,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妾本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节气,一指天气回暖,春雷始鸣。现下关于皇帝与忠宁侯的舆论因为他们各自的一些做法都平息了不少,情况算是有所好转。但实则底下暗流涌动,更多算计等一些阴暗面才刚刚浮出,比作春雷始鸣。

    ☆、三十九.烟云

    三十九、烟云

    果然如霖晞所言,翌日清晨便有宫娥奉命来取走了那条白绢。依礼,大婚的次日皇上该是与皇后贵妃同去拜见太皇太后的。亦岚瞧门外轿辇已备好,回头望了眼霖晞,又低头思索了片刻想好应对措辞,便和霖晞同上了肩舆前往寿康宫。

    亦岚进到寿康宫内,便看到正殿中摆了满满一桌的早膳,太皇太后坐于前方凤椅。一旁早已落座等候的婉露见他们进门,立刻起身请安。

    亦岚抬手示意婉露不必多礼,又向太皇太后赔礼道:“儿臣与皇后来迟,让皇祖母久等了,望皇祖母恕罪。”

    太皇太后笑笑,道:“你们昨夜洞房花烛,今早到的晚些也是在所难免。皇帝快些带皇后入座吧。”

    二人落座后,便立刻有内侍过来服侍用膳。一开始殿内气氛都还和缓,只是太皇太后用过膳之后,轻轻放下手中银箸,似是漫不经心地笑道:“皇后昨夜可是中途遣走了坤和宫内的彤史女官?”

    亦岚心中一震,他心中最怕就是太皇太后问出这句话来。因为担心霖晞不知如何应答,便抢先一步开了口:“皇祖母,儿臣是因为……”

    太皇太后凤目转向亦岚,她说话声音不大却是自威,“哀家问的是皇后。”

    亦岚神色微微一变,不再言语。婉露不知昨夜前因后果,自然是低眉敛目不敢妄言。霖晞心中虽是畏惧,神色却是平和,她缓缓跪下道:“回太皇太后,是皇上用惯了龙涎香一时不习惯臣妾宫里的沉水香,臣妾便想让人去换一炉龙涎香来。昨夜坤和宫内侍皆在门外跪候,臣妾图一时方便便让殿内彤史女官去了。若臣妾有何处做的不妥,太皇太后只怪罪臣妾一个便是。”

    太皇太后却是一笑,面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温和神情,道:“霖晞,你起来吧。哀家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臣妾谢太皇太后宽恕。”霖晞谢恩道,又被宫女扶起坐回席上。

    太皇太后这时又转向亦岚,道:“哀家派去忠宁侯府给他医治的那些御医今早来回禀了,忠宁侯昨夜风寒加剧,大约需五、六日才可痊愈。再召他入宫恐怕要十日之后了。”

    亦岚也轻轻搁下银箸,平静道:“皇祖母此言何意?”

    太皇太后笑道:“皇帝忘了?哀家以前说过,要给忠宁侯许配一位公主或郡主做正妻。”

    太皇太后这句话实在如雷贯耳,出乎亦岚的意料。殿内一片沉寂,唯有自己头上所戴珠冕所垂下的玉珠相撞的清越声响。他平复下心情,装作无意的淡淡道:“哦?那皇祖母心中定好了人选?”

    “依皇帝看,宜淳公主如何?”

    亦岚惊异道:“亦瑾?”

    太皇太后缓缓点头,道:“哀家知道你与宜淳公主乃同胞兄妹,自小你也最疼宠她。让她嫁与一区区侯爷确是有些委屈她,可总好过与突厥可汗和亲远嫁离于京师。哀家看那忠宁侯也算温和忠厚,成婚之后定会好好待宜淳。”

    亦岚摇摇头,沉声道:“儿臣以为,不可。亦瑾的终身大事朕希望她能够自己定夺。若她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到时候朕自会赐婚,再备份厚礼给她做嫁妆。”

    太皇太后皱了下眉头,道:“晚辈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硕之言。何来‘自行定夺’一说?”

    亦岚淡淡一笑,他自己已尝尽了这“父母之命,媒硕之言”的苦衷,怎舍得让亦瑾也承受一样的苦楚呢?他无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吧。”而他这番的细微神情,却都被一旁不语的婉露收之眼底。

    十日之后,沐言风寒已痊愈。这天清晨,阿碧房中便来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婢女为她梳妆打扮。阿碧心中不解,一问才知是侯爷吩咐她们这么做的。她待婢女们一阵悉心梳妆后,推开房门才发现侯爷正身着朝服在门外等候,一旁还停驻着一辆华贵马车,叶瞳则在车前驾马。

    沐言见阿碧推门而出,回过身来对她浅笑道:“今日太皇太后召我入宫觐见,我也正好有一事相求太皇太后。阿碧你随我一同入宫吧。”

    阿碧不明他有何意图,心中却想随他入宫观察下情形也好,便点点头应了。

    马车除了进入皇宫出示腰牌时稍停顿了一下之外,一路皆前行无阻。不一会儿便到了寿康宫外,下马车后由殿门口等候的宦官引见太皇太后。

    二人进入寿康宫,才发现除了太皇太后之外亦岚居然也在。沐言拉着阿碧在殿内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太皇太后。”之后又解释道:“这是阿碧,只是她自小不能言语,无法开口请安。还请皇上、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笑道:“无妨,平身吧。近日忠宁侯身子恢复得如何?”

    “已经没事了,谢太皇太后关怀。”沐言说罢,自行先起身,后慢慢将阿碧搀起来。阿碧起身后转头对他莞尔一笑以示感激。

    太皇太后点点头,“这样便好。忠宁侯,你素来对皇帝忠贞不二,乃有功之臣,哀家都看在眼里。今日哀家召你前来便是要赏你一道恩典的。”

    沐言复又谢恩道:“臣谢太皇太后恩典。臣今日前来也有一事相求太皇太后。”

    “哦?说来听听?”

    沐言抬起头望着太皇太后,平静道:“臣想求皇上、太皇太后下一道恩典给臣和阿碧赐婚。”

    阿碧心中顿时一惊,错愕的望着沐言,半晌还未回过神来,猜不透他这样做的意图打算。

    亦岚闭目停滞了片刻,继而开口问道:“为什么是她?”

    沐言抬头望了一眼亦岚,随即垂下眼眸。他深深叩首道:“臣与阿碧两情相悦,望皇上、太皇太后成全。”

    亦岚听此,心中着实是狠狠一疼。他与那女子站在一处当真是一对璧人……亦岚方才一直不语,可他们二人那样亲密的动作、相视而笑的神情他全都看在眼里。沐言……当真是为那女子动了心吗?从前他的心思亦岚总能读得通透,可如今他也愈发读不懂他了。

    这时,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赐婚?忠宁侯倒是与哀家想到一处了。你既然开口,哀家便成全你们。不如这样,哀家将宜淳公主许给你做正妻,至于阿碧则做你侧室可好?”

    沐言肩头微微一动,片刻后又沉下来,跪地道:“臣谢太皇太后恩典。只是宜淳公主为陛下和太皇太后所宠爱,定能找个中意的驸马。臣德微志轻,不敢误公主终身。还望太皇太后能够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面上神情淡漠,不辨喜愠,言辞间却令人胆战心惊:“哀家已决定了由你来做这个驸马,你又何故继续推脱?可是在外听了什么关于宜淳的闲话,以为宜淳姿容丑陋不可示人?”

    沐言浑身一凛,慌忙抬头道:“微臣不敢。臣只恐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躯……”宜淳公主是那人的同胞妹妹,她从前在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不少。他又怎能误她终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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