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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35节(1/2)

作品:《两箱丝绸

    那个晚风拂动的柳条下,温言笑语说等他回来的温柔男人,这次却没能笑着应答一句,回来就好。

    赵子衿觉得心里缺了个豁,源源不断的寒气窜进去,涌进骨头缝里,几乎将他冻成一根冰凌,那三个日夜里蚀骨掏心的剧痛,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他从来没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到,这人还活着,可离死也差不远了。

    他想,是自己来的太迟了,还是,不管迟与早,这都是他的命。

    转醒的金蚕蛊在顾恽器里冲撞,内脏必然破损出血,他疼的受不了,便晕了过去。再有,金蚕蛊释放的毒素也融进了血脉,赵子衿翻开他手腕一看,果然,手臂内侧一条浓郁的黑线,正顺着小臂正中慢慢想肘部蔓延,这是毒性渗透到脏腑的深浅征兆,若是不加医治,黑线会在一夜之间,沿着手臂流向肩膀的水突,而后斜向胸口正中,经灵虚到神封,也就是心肺,到时,就不用大费周章,只等火化了。

    赵子衿镇定下来,面色冰寒,看不出喜怒,他飞快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褚红的瓷瓶,用嘴咬掉封塞,往左手上倒出一枚朱砂色的药丸,正是千金难得的洗髓丹,硬掰开顾恽下巴塞了进去,一系列东西快如闪电。

    顾恽没法吞咽,赵子衿便将内力蓄积在掌心,顺着他喉咙往下走,好歹用内力将丹药给送了下去,另一手抵在顾恽背心,给他输着内力护心。

    他明明是这样想抱一抱他,触摸一下他的皮肤,唤他一声名字,听他笑着诶一声,睁开眼看自己一眼,然后眉眼弯起说一声你回来了——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这里还有威胁,而顾恽一脚踩在鬼门关上,也什么都没法回应。

    赵子衿喂药的空挡,是求之不得的偷袭佳际,幽明鉴眼神幽暗,也管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两手一翻右手朝外画半圆为勾手,左手收回做推势,身形如利箭一般朝二人疾掠而去,杀气有形似的将周遭的帘帐激得摇曳飘摆。

    赵子衿本就暗自戒备着,察觉到杀气倏然抬头,就见幽明鉴一身戎装,已在身前不足两丈之处,正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袭来,掌风所向,对着自己。

    顾恽生死不明,这人又频频作乱导致二人分离,赵子衿冰霜的面孔上眉峰拧紧,心里刹那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久违而熟悉,想要将面前阻拦之人,杀得一干二净,看人垂死挣扎的嘴脸和热血渐凉的触感,让他觉得平静而公平……

    他动作飞快的将顾恽放倒靠在门框上,起身的瞬间提气跃起,身形在空中化成一道虚影,拖着迷离的幻影朝幽明鉴迎上去。

    赵子衿双目赤红的瞥向幽明鉴,觉得眼角有些痒,便曼斯条理的抬手抹了一下,指尖的血迹在眼角流下一道斜飞的红痕,英俊的五官平添几分妖异诡谲,刺骨的杀气在他周身聚集,搅得衣摆无风自舞。他歪头看向幽明鉴,嘴角斜挑笑着,慢慢朝前踏了一步。

    幽明鉴一个激灵,被他杀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见赵子衿迈出一步,便警备十足的后退了一大步,手心扣着五枚银针,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人,觉得这人好像变得不寻常起来。他和赵子衿交过手,自己不是对手,可也没有这样彻骨的寒气,此刻的赵子衿,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杀人如麻的血腥气,看起来,像是魔物附身的妖孽。

    赵子衿进一步,幽明鉴就退几步,赵子衿顿住了笑道:“退什么,你不是要杀我么——”

    他说话怪腔怪调的,幽明鉴终于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种怪异了,那就是癫狂,赵子衿他疯了……这个念头刚在脑中成形,还没来得及庆幸或是忧虑,他就已经无暇他故了,因为赵子衿鬼魅似的掠过来,身形较以往交手,要还要快了许多,幽明鉴大惊,连忙架起全副功力应对。

    赵子衿的攻击性陡然大增,一脚将屋梁提的四分五裂,碎末飞镖似的,打在人身上疼的厉害,他同时扭身一掌切下,幽明鉴坠落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他利刃似的掌风,只是头盔被削掉,落下几缕青丝来。

    幽明鉴冷汗阵阵,不由庆幸再慢一瞬,头就被他削掉了,他一手撑地上两腿长伸着绕手划了个凌厉的圆,将赵子衿逼退一丈,还未起身,那人又瞬间欺身而上,一腿上劈着扫出,正中幽明鉴腰腹,力度奇大,幽明鉴当场就被他踹出了好几丈远,狼狈不堪跌落在地,登时喷出一口血。

    就在那瞬间,外头突然噪声大作,幽明鉴一愣,听出声源距离远,正是来自岭曰城口那处,里头哗然杂乱,惨叫惊呼声不绝于耳,幽明鉴双眼还不及望出去,就见墨样的夜空里,自城门那边映来一片铺天盖地的暖黄,如高山上的日出破晓一样壮阔。

    明灭不定的黄,辨得出是火光!

    可要得如何广阔的火势,才会映出这样半边天的景象。

    想起城头瓢泼的菜油,幽明鉴的心,噗通一声沉了下去。

    本以为水淹洛城,是毁了一座屏障,谁料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幽国大军,成了油锅里的蚂蚱。

    幽明鉴心里飞快的分析到,水面上的浮油毕竟只是薄薄的一层,除了摇晃惊吓军心之外,杀伤性不至于太大,最怕的就是自乱正脚,且敌人还有后招。依他对顾恽的猜测加了解,他绝不会泼油点火吓乱了敌人之后偃旗息鼓,这个时候,他会乘胜追击,并且再次出其不意——不好,有人堵后路!

    幽明鉴脸色急变,看向顾恽和赵子衿的目光怨毒狠辣,恨不得用目光将他撕成碎末。他心里记挂着战场,又被赵子衿一脚踢中了侧腰,这一脚上灌注了内气,他疼的眼前发黑,几乎有种被拦腰砍断的错觉。

    赵子衿看似想速战速决,幽明鉴目光一转,袖口一沉,指尖就捏住几枚淬毒的袖箭,斜里飞掷出去,袖箭带着劲风朝顾恽射去。赵子衿跃身过去横腿一扫,叮叮几声袖箭被扫落在地,衬着这个空挡,幽明鉴一个提气从地面拔起,直接打穿屋顶飞了出去,踩着屋脊朝城外飞奔。

    此刻他来去,赵子衿已经完全入不了心了,因为就在幽明鉴逃走的瞬间,顾恽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沫,身子沿着门扇慢慢往下滑去。赵子衿大惊失色,一改疯癫变得惊慌失措,飞扑过来,在他倒地前一瞬将人抄了起来。

    他将手指搭在顾恽脉象上,想来平稳的手势,竟然不知觉有些抖,赵子衿没发现自己异常,只觉指尖下的皮肤跳动势头越来越慢,缓到给人一种几乎停止的错觉。

    顾恽血气几乎耗尽,一大半全部呕了出来,血流里暗色的血块极多,都是破损的内脏,身上许多地方血管爆裂,皮肤上像是涂了搽不掉的鲜血一样,到处都是红色晕开的斑块。

    源源不断的内力涌进去,却像灌进了无底洞,一丝作用也没起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怀里人剧烈的抽搐缓慢下来,身体的温度也凉了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备受折磨浑身鲜血的——死人。

    某一瞬间,赵子衿等很久,都等不到脉象起伏哪怕是微微的跳动一下,他看着这个自己惦记了几世的人,心里诡异的没觉得疼,只觉得冷,九华山巅千年不化的积雪,都没能让他有过这种刺骨的寒意。

    要是他今晚就断了气——这个念头一起,赵子衿就觉得心口跟被人活生生撕出一个血洞似的疼,痛不欲生的同时,却还要自虐的想好退路。他心口刀搅似的痛,脑子却像是雪融冰水洗过一般清醒。

    他想,要是他真活不过今晚,那自己是不是该在他断气的前一刻自我了断,先行一步上黄泉路口等他,免得像地府里等待的两百多年,终归是白等,错过。阎王开恩许他一世,可他不甘心,他想要的,是只要这灵魂还带着容颂语记忆的一天,都和这人相守度过,若来世无缘,他宁可拉着这人,去做无处生根的孤魂野鬼,在世上幽暗处躲藏,永远不见天日。

    良久,指尖下的微弱搏动再也没有起伏过,赵子衿撤了手,不再输内力,反而是给他理了理头发,细看这张离别半月的脸。

    顾恽眉心偏左的皮下裂了一道血管,晕出指甲盖大小的丹红,状似梅瓣一角,给他酱紫过后又变成惨白的面色添了一抹亮丽,浓艳的些微透出些蛊惑的妖异来。

    赵子衿看的痴迷,百看不厌似的,他捧住顾恽的脸,笑着弯下腰,眼角却是浓重的化不开的伤心意味。他将唇覆在顾恽的唇上,记忆里温热柔软的甜美触感,如今冰冷而粗粝,他低低笑了两声,想起之前在崔嵬谷带着重伤穿过戈壁山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倒在一线天齐膝的溪水中时,心里全是遗憾和不舍,记得昏迷前自己说了一句:阿恽,我不等你了——

    谁料,他在顾恽耳边低语,嗓音低哑温柔,掺着悲意浓重:“阿恽,到头来不等人的,竟然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掀过幽明鉴这厮,于是快结文了,先有个不良准备,到时看了不要打我23333……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处逢生

    都说水火不相容,可岭曰城外的火势铺在水面上,燃了个火势汹涌,偌大一片水面,由近及远火苗愈低,将头顶一片天幕,映的亮堂如白昼。

    幽国大军乘坐的都是薄木轻舟,虽然油星尽了火势就会消去,烧不了多少时辰,可城下近处的小舟还是炭化烧燃,将舟上的士兵吓得魂不附体,在本就摇晃的小舟上蹦来蹦去。船翻了不少,落进水里噗通噗通的挣扎,大呼救命,临近的船只自顾不暇,也没工夫搭救,燃着火苗的水面上,登时乱成了一塌糊涂。

    见状,城下的舟楫开始往远处撤走,并喊叫着让稍远些的也后撤,到一个安全的范围,一时间,木浆搅水的声响大作,将喊叫声全然湮没。

    幽国水上的军队正一门心思的逃离水火,鲜少有人注意到,岭曰城头上冲天亮起一簇信号弹,拖着扫帚长尾状的亮光,瞬间点亮后,又泯灭为粉尘。

    旁人没看到,可捂着侧腰飞奔而来的幽明鉴,却将这道信号看进了眼里,他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很强烈的意识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让幽国彻底损失惨重。

    他沉着脸面若冰霜,一步跃下城楼在水中蜻蜓点水,朝着己方的部队飞驰而去。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轰鸣,带来强烈的震感,幽明鉴干过这种事,仅仅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了——有人在炸山!

    他炸山,为了引水湮没西原大军,而如今,敌人以牙还牙,同样也是炸山,为了泄水,要让他们幽国大军被水势冲的七零八落,一如之前。现世报果然不假,只是来的,实在有些太快!

    幽明鉴心里明镜似的,今日一役,幽国倾巢而出,怕是再无反败为胜之机,他贵为幽国帝王,本当以身殉国,可他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并不觉得败了,就羞愧于面对天下人。

    相反,他觉得问心无愧,因为他确实尽力了,在他还不是帝王的时候,他就帮着幽凤楼把持朝野,让幽国百姓勉得安居,他发起战争,也是为了让本朝百姓脱离穷山恶水,过的更加风调雨顺一些,对于西原来说,他是罪魁祸首,可对于幽国百姓,他也算仁至义尽。

    幽明鉴飞快的合计着,如今大势已去,赵秉广德好施,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大水急退时还能幸存的将士,赵秉不会难为他们。而他自己,也不是那种重誉如命的人,他半生为朝堂和权势而活,为此不惜亲手将兄弟送入地府,他这种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可此刻就死,他又觉得还有些没活够,心头有些遗憾……

    雷霆般的水声从脚下的木板上传来,本来还算平静的水面突然翻涌拍击,像是水底沉睡的巨兽转醒,在水下兴风作浪。

    幽明鉴踩在随波荡起的木板上,散乱的垂落发丝飘散,披在两颊旁,神色淡然平静,恬淡的几乎像是另一个人,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幽国大军,目光平平有些发虚,心想,之所以会觉得遗憾,可能是这一生,还没有人对自己一心相待别无所求吧,就像,赵子衿之于顾恽……他突然笑了下,想着自己总是看赵子衿不顺眼,其实是嫉妒他,能如此不为世俗所累,随心所欲。

    不过一瞬,他又心思歹毒的想到,也什么好嫉妒的,顾恽看着活不了,赵子衿无论生死,都不是什么圆满的结局。

    他身体摇晃的厉害,正想着,忽然觉得震耳欲聋的水声里,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他歪头细听,又什么都没听到。

    水势奔涌着下落,势不可挡的朝着东面流去,许多轻舟底朝天的盖在了水里头,船上的士兵惊叫发出一般,就消音不见了踪影。幽明鉴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如履薄冰的踩在偶尔荡起几尺,偶尔下落半丈的水势里,摇摇晃晃的踩在上头顺着水流朝东急速滑去。

    蓦然,随水下坠的木板撞到一处硬物,幽明鉴全副心神在稳住身形,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顿住身形,竟然直直朝前窜去,脚下除了水,再无可以借力的地方,他飞快的稳住心神准备踩水借力,谁料在那瞬间水势又猛地回落,他一脚踩个空,直接沉到水里头去了,一头急水浇下来,叫他灌了好几口生水,口鼻耳眼里全是青黄色一片茫茫,晕头转向。

    幽明鉴闭气在水中漂流,水底到处都是树梢和流物,他被击中好几次,后来一下撞在水下的树干上,位置正好在侧腰,剧痛之下吐了好几个气泡,憋住的气便全散了,水势争先恐后的钻进口鼻,将他呛得差点断气。

    就在他以为一世风流却没死在牡丹花下,反而被淹死泡烂的时候,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紧紧的将他左腕拽住了,他在那瞬间失去意识,心里却因为安定而在水里露了个笑,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他晕头转向两眼发黑,都能确定,自己认识那只手的主人。

    ……

    水势退得奇快,还不待开打,幽国大军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不少卡在树梢陷在淤泥里,几乎没法动弹。

    第二日天将破晓,西原大军从高坡杀过来,个个手里撑着两根拐杖似的木棍子,在厚厚的淤泥里捣出密密麻麻的洞眼,将筋疲力尽的幽国士兵俘获。

    祈王赵秉从天而降,而幽国陛下下落不明,西原士气大振,两军在泥巴地里胶着几日,幽皇的尸体被找到,据说是被祈王爷亲自斩杀,至此,幽国将士开始投降,局面呈现一边倒。

    赵秉腿上带着伤,感染十分严重,不容轻视,被忠诚的部下劝诫,协同杜煦提早回岭曰城休养。

    原来,那日大水后,两人抹黑混进了幽国大军,杜煦这厮身上什么都带,连人皮面具他也有,不消说,就是问顾恽要的,正好就用在了赵秉的脸皮上。为了躲避搜索,两人伪装成伙夫,那时正值混乱,也没人认出他俩面生来,可没过几日就听见要搜腿部受伤的士兵,伙夫也无从避免,为此,两人合计一刻,杜煦两眼一抹黑,将滚烫的油锅泼在了赵秉腿上,烫出一片惨不忍睹的燎泡来。之后顾忌不上疗理,又是淌水又是熬夜的,便恶化腐烂,隐约透着臭气,烧了刀子刮下一大片糜烂臭肉来,看得杜煦揪心不已。

    杜煦搀着赵秉踏进知府衙门的院子时,就觉得里头气氛诡异,十分不对劲,静谧无声,死气沉沉,打门口走过的仆人提心吊胆的模样。等到踏进内院,一眼看见门口依偎的两人,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心里登时就咯噔一响。

    杜煦将赵秉胳膊拿下来,对他说了句等着,就快跑着奔向门口,一到近处,看见顾恽满身血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紧跑着两步上前蹲下,去看顾恽的脸,只见他面色惨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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