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 第10节(1/3)
作品:《半生逍遥》
值得庆幸的是,莫青璃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甚至关进去的时候连囚衣都没有换,更别提刑罚了,许是关进去的时候皇上并没有削去她的官职,不过也可能是皇上特意交代过,不能对她动刑。莫青璃有八成把握,子书仁将她关入天牢只是试探而已,试探她、也试探左相和右相的反应,不会拿她怎么样。
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到底谁棋高一着,子书仁,咱们拭目以待罢。
御书房内。
子书幽寻了把椅子坐下,摘下了头上沉重的步摇首饰,一股脑都放在旁边,重重呼出了一口气,累死她了。
边偏头看向坐在龙案继续批阅奏章的子书仁疑惑道:“皇兄,你说这个莫青璃到底是聪明还是一根筋呢?”
“皇妹以为呢?”子书仁头也没抬,平平淡淡又补了一句:“装得不错。”
“多谢皇兄夸奖。”子书幽笑嘻嘻的,站起身双手抱了个拳,行个江湖礼,又坐下来道:“皇妹以为,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他。”
“哦?”子书仁抬了抬眸,手中的朱笔一顿。
“可是我记不起来了,对了,皇兄你还没说你的看法呢?”
子书仁又低下眸去,手下奏章换了一本又一本,想来做皇帝也真是一件体力活,道:“朕暂时没有看法,不过,也许过几日就知道了。云幽,我瞧你当日在大殿之上,确是有些欣赏莫青璃的,皇兄这么待他,你心里可会不满?”
子书幽笑了一下,道:“皇兄,社稷与私情,孰重孰轻皇妹还是知道的,再说你也说了,皇妹只是欣赏他,并不是爱上他了,如何处置他皇兄不必顾及我。”
子书仁皱了皱眉,颇为怜惜道:“可怜身在帝王家,有时候我想着,要不要放皇妹出去呢,放你离开这高墙,社稷与私情总是不能两全。”眼底一丝痛楚之色很快被压下去,子书仁放下笔起身走到子书幽面前,轻轻抱了一下她,在她耳畔喃喃道:“可是,皇妹,我若是再放你离开,就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就算一国之君,就算指点江山,就算运筹帷幄,只要是人,心里总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弱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皇妹……”子书仁的声音低得恍如呓语,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
子书幽抬头望着高高的殿顶,轻轻拍了拍哥哥宽厚的背,轻声道:“我晓得的,皇兄。我不会走的。”
当年的事,子书幽全看在眼中,眼见皇兄一步步从欣喜到失落,从希望到失望,到了无希望,或许这也是一个帝王所必须经历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宁愿不爱,也不要爱得那么伤。
天牢里并不脏乱,相反还很整洁,只是常年不见天日,有一种发了霉的味道。牢房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稻草,上面覆着一张薄薄的草席,在这寒冬躺上去确是透着森森的冷意,不过对练过武的人来说倒是算不了甚么;牢房里也没有遍地蟑螂老鼠那般恐怖,不过这些东西倒还是有的,在牢房的缝隙间偶尔发出“吱吱”的声响。
莫青璃一边打量着第一次来“拜访”的天牢,心说天牢的条件可比鬼楼的“鬼牢”要好多了,她只是进去审讯而已,看着里头的情形便有些恶心得想吐。任哪个正常人见到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断肢残骸的牢房,都会如此,当然,除了专职刑罚的蓝诺,想到这里,莫青璃又想着蓝诺似乎已经在榻上躺了两个多月,身体是在好转,却始终没有醒来,也不知道是甚么情况。
天牢不见天日,莫青璃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少时辰,只能依据进食时间来断定已经过去了几天,是昼是夜。她左右两间牢房都没有关押犯人,更确切地说,是邻近的几间牢房都没有人,就像被独立出来的一样。
莫府里的人忙得团团转,钟离珞、青衣、红袖、右相等人俱都按她先前说定的在奔忙,她终日只是坐在草席上打坐、入定、练功,凝神静气,毫无杂念,内力进境却是一日千里。
如此,大约过去了两三日的样子,莫青璃正靠坐着墙壁练功,牢房外远远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只有足尖着地的声音,步履轻健且整齐,大概有三四个。
是高手。
“圣上有旨……”声音低哑暗沉。
莫青璃睁开眼睛,往牢门那头瞧去,距离太远,又正好被另一间牢房挡住了视线,那边甚么情形根本看不清,心道这时候会有甚么圣旨?
转念一想,哪里是甚么圣旨,传旨的人一般是宫里的内侍公公,那种尖声细气的嗓音她一辈子都记着了,方才来传旨的人分明不是,假传圣旨罢,只不过若是那个人指使的,倒是有那个权力。
果然,细微的、像利刃划过粗糙的麻布的声音,天牢守卫的闷哼声。
带着淡淡霉味的空气中慢慢地、慢慢地融进了一丝淡而新鲜的血腥味。
来不及多想,莫青璃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飞快地平躺到了草席之上,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缓缓逼近而来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脚步声却重合在一起。
那两个人停在牢房门口。
“长风,把钥匙拿出来”,先前宣读圣旨的那个人看了一眼里头似乎正安然睡着的人影,冲身旁的男子低声道。
然后便是一连串铜质钥匙沉闷的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莫青璃闭着眼,五感似乎通透了许多。
很快,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两个人慢慢走了进去,牢房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住,莫青璃能感觉到身前罩下了一大片的阴影,连温度都降了下来,仍没有打算睁开眼睛。
二人对视了一眼,先前宣读圣旨的男子对长风点了点头。
呼吸猛地沉下来,莫青璃心下一惊,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醒过来,眼前却寒光一闪,冷风贴着她的面颊擦过去,带起微微的刺痒,她坐起身,身子向后缩了缩,往原先枕着的地方看去,青黄杂色的草席上安静躺着一缕墨发,寒意凛然。
“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谁派你们来的,竟敢私闯天牢刺杀朝廷命宫,不怕掉脑袋么?”
☆、第36章 将君计(五)
“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谁派你们来的,竟敢私闯天牢刺杀朝廷命宫,不怕掉脑袋么?”莫青璃有些后怕的站起身,往门那边退了几步,侧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有些轻微的颤,似是害怕极了。
头却低了下去,她此时背着光,抬手摸了摸右脸的伤口,果然有微微湿润的触感,手指拿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是血。
她伸舌舔了舔指尖沾染的鲜血,在二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了勾唇角,这个小动作,在她做来,显得危险而魅惑。
这世上,能够让她流血却还能活着的人,除了君曦师父,只有她自己。
很好。
莫青璃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男子,他们穿着一身内监的官服,俱都生着一张极为平凡的面容,眼睛、眉毛、鼻梁、唇线,普通至极的五官,属于那种见过也会忘记的人,如果将他们放入人群之中,没几个人有把握能够认出他们来,不过那名唤作长风的男子有一道从眉心深深划到耳旁的骇人刀疤,手上握着三尺青锋,剑尖上染了两滴嫣红,泠泠冷光,倒是锐得很。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杀手。
不过,莫青璃想,他们似乎这次是找错人了。
“你没必要知道”,回答她的是年纪稍轻的长风,即刚刚用剑伤了莫青璃右脸的人。
莫青璃又往牢门那边缩了缩,身子不如原先站得笔直,眼睛有些惊恐的瞥了长风一眼,哆哆嗦嗦道:“就是死,也要让我死……死个明白罢”。
这回唤作长风的男子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提剑便刺。
而他旁边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却一直环抱着双臂,动作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看长风动手时唇角的弧度还是一样冷硬。
此时的情况是:莫青璃靠在墙边,牢门在她的右前方,长风和那个冷面男人在她正对面,牢房外面还有他们的两个人,莫青璃没有听见他们过来的脚步声,猜想应该是在门口那里守卫。
眼见剑要刺到眼前,莫青璃算好角度,一矮身勉勉强强躲着这一刺,狼狈逃窜出了牢门,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又传来利剑的破空之声,边就地打了个滚,爬起身便往天牢门口那边奔去。
天牢里的犯人,都是天子亲自下令关起来的,先前说过关押莫青璃的那件牢房附近都没有关押别的犯人,都是空着的。于是这偌大的空间,只余下剑锋贴着空气飞驰而过的声音和莫青璃紊乱的呼吸声。
阴惨惨的墙壁周围点着几枝燃烧的火把,剑气经过的地方橘红色的火焰也被扯得东倒西歪,忽明忽暗,投射在墙壁上的阴影也愈发鬼魅起来。
其实不过瞬息,在生死线上游离的莫青璃却以为过了很长的时间,身后的冷锋离自己越来越近,寒意侵入体内,她几乎能感觉到它划破自己的衣裳,刺入背部的血肉会是怎样的痛楚。
“叮。”
不是冰冷金属刺入皮肉的声音,而是刀剑相撞的清脆声响,莫青璃站住身,转头看向后面,一直安静站着的冷漠男子此时手上正拿着一柄弯刀,格住了长风的剑,依旧是面无表情。
“长风”,男子利落的回刀入鞘,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忘了我们是来做甚么的么?节外生枝,十个脑袋都不够你赔的。”
“是”,长风撤下剑,对男子很是恭敬。
“那就好,我们……”男子还要说点甚么,却忽然转头看向天牢门口。
门口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听动静,人数还不少。
“该死”,男子低低咒骂了一声,向长风使了个眼色,便重新抽出刀,眼中聚起寒芒,身影向天牢门口飞速掠去。
“真是麻烦”,长风看了一眼手中染了两滴鲜血的长剑,说着是麻烦,口气却是带着些兴奋。
莫青璃忙往里间走,靠在一旁较远的墙壁上。
未等男子和长风奔出几步,对方的人便进了天牢。皆是黑衣蒙面,武器各有不同,唐刀、藏刀、夺命锁、九节鞭、流星锤,一共五个人,便是五样兵器。
从身形来看,应是两男三女。
长风和男子的另两名同伴正和五人缠斗在一起,虽受了些轻伤,但看样子没有大碍,长风和男子很快加入了打斗中,人数相近,双方一时打了个势均力敌。
冷面男子的武艺很高,一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远远望过去,带起来的刀光如长长的银练一般,已有两个黑衣人不慎被刀气所伤,不过也只是皮外伤,依莫青璃看黑衣人胜应当是迟早的事。
她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个人的招式。长风他们一方虽然招式走的不是正统路线,但还是能看得出些路数,是江湖上顶尖的暗卫训练组织北冥府训练出来的人,那把弯刀?莫青璃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北冥府的镇府之宝“沧月刀”了,看来这批暗卫的主人倒挺有身份,可惜了不是在月光下打斗,不然倒是能见见难得一见的“沧海月华”。
至于黑衣人那一伙,兵器多样,武功路数也和兵器一样,诡谲多变,甚么刁钻的角度寻着空子就准备置人于死地,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莫青璃笑笑,靠在墙上看着这场精彩绝伦的打斗,说实话,这些人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着实难见如此精彩的搏命。
长风和男子一伙只有四人,而黑衣人一伙却有五人,很快地,变成了一对一的局面,至于另一个多出来的使九节鞭的黑衣女人,则帮着使唐刀的黑衣人对付冷面男子,黑衣女人九节鞭收放之间,犹如蜿蜒的眼镜蛇,使出一招“金丝缠葫芦”暂时缠住了冷面男子的弯刀,随即飞快的朝唐刀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会意,扭头往莫青璃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形一转,几步跃出争斗圈,手腕一抖,一柄泛着青光的唐刀如刁钻蛇影,从一个诡异的弧度带着凌厉气势朝她那里卷了过去,男子速度太快,在场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莫青璃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
“嗤”的一声轻响,唐刀从左肩刺入,贯穿到后背。
男人拔出唐刀,刀尖殷红一片,莫青璃左肩鲜血犹如泉涌。
长风一伙人都被唐刀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个实在,使沧月刀的冷面男子脸色一变,一招“穿云”式摆脱了九节鞭的束缚,赶了上来,他轻咤一声,格住了那柄唐刀,两柄同样薄刃的刀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冷面男子手下用力,弯刀从唐刀剑身一路滑了过去,直划到刀柄下方,刀刃剧烈摩擦带出一连串的火星,唐刀男子不得不就势往后急退。
冷面男子大声道:“老七”。
随即长风一伙中的另一人立刻撤手,奔到莫青璃身边,右手手指在她肩头疾点几下,又干净利落地扯下衣衫下摆的一大块布料,待上好金疮药后,替她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唐刀,刀身是直刀,无弧度,窄锋,不会造成大范围伤口,但是一旦刺中,伤口的血便很难止住,极易失血过多而死,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刺客钟爱这门武器。
更遑论唐刀男子那一刀从前到后,贯穿了莫青璃的整个左肩,单纯的点穴手法根本不能止住血,因为莫青璃肩上的伤口已经不能简单称其为伤口,准确来说是血窟窿。
黑衣人和长风一伙还在打斗,不过现下已经很明显了,长风和冷面男子他们不但不是来杀莫青璃的,如今看来却似乎更像是来保护她的,因为要护着“手无缚鸡之力”又身受重伤的莫青璃,此时绕着那方墙壁围成半圆形环绕在她身边,明显影响了几人的发挥,处处受制,本来人数就比他们少,这样一来长风也受了伤。
莫青璃靠着背后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右手紧紧按住左肩伤口,尽量止住正不断从体内流逝的温度。
天牢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刀光、剑影、鞭锤之下原本好端端的水曲柳桌椅给卷得支离破碎,满地的木头残骸,映照在墙上为数不多的火光更是忽明忽暗,更有甚之,桌椅残骸被剑气猛击到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火把应声而灭。
再加上地上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在青不青灰不灰的石质地面上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眼前一片一片的发黑,左半边身体开始渐渐麻木,眼前缠斗的身影开始重叠起来,却来越模糊,身体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流逝,莫青璃狠狠晃了一下有些晕乎的脑袋,眼前的身影慢慢清晰了一些,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再不快一点,怕是要因为失血过多晕厥在这天牢里,那可就麻烦了。
正当她心里焦急时,大量的御林军从天牢门口处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钟离右相。
莫青璃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长风与冷面男子一伙和黑衣人都逃了,然后皇宫又开始闹哄哄的捉刺客。
结果不言而喻,就御林军那点斤两,能捉住那几个人才怪呢,况且……
“莫大人,你的伤耽搁不得,请速速随臣去太医院包扎一下罢”,站在钟离右相身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穿着禁卫军服,似乎是宫中禁卫军头领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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