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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 第3节(1/3)

作品:《半生逍遥

    挑选再三,莫青璃终是在时雪筠掌柜的建议下挑中了一套衣衫,里头是淡青色的水漾白玉兰散花如意月裙,外头则是月白色的银纹蝉丝纱衣,都是极为素雅的颜色,莫青璃一见时雪筠拿出来便中意上了。

    回临江仙的路上,莫青璃二人心中疑虑重重。

    显而易见,锦绣坊并不简单,若是给人一窥即知便也不会在东大陆上独占鳌头,而且势头不减。奇怪的是,时雪筠似乎认识她二人,虽然言语间不过是平常客套,但是还是不难察觉她话语间的恭敬之意,又或者她也并没有刻意隐藏。

    相对而言,莫青璃心里是赞同第二种看法的,时雪筠会武,而且武艺并不低,但从她单手不费力气的推开上百斤的沉重木门便可见一斑,加之年纪轻轻就是锦绣坊的东家,察言观色,不仅是对客人,对自己伪装的工夫更是要深。

    “主上,可需要红袖去探一探锦绣坊的底细?”红袖道。

    ☆、第9章 弈棋

    莫青璃低头沉吟,道:“不必,我在楼里看过锦绣坊的资料,很不齐全,似乎是被甚么势力保护了起来,我们现下去查,料也查不到甚么,还是不要做无用功,将人力放在手下的事情上。况且,我有预感,锦绣坊,是友非敌。”

    查不到,不代表猜不到。若是这样,以为可以瞒过她,那也太小看她了。

    而另一边,莫青璃二人刚离开,时雪筠将贡房的门关上,脚下七弯八拐,绕到了自己的房间,写下一张小纸条:如令执行。

    一个时辰后,窗前的青瓷花盆边缘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翅膀不断的拍打着青绿色的花枝,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时雪筠忙将卷在其中的纸条拿出来,只见上面隽秀的行楷字迹:自今日起,不必回禀。

    时雪筠有些惊愕的望着纸条上的字,不过脸色很快恢复平静,随即走到燃烧的铜炉旁边,火舌舔上来,片刻化为了灰烬。

    安然的给信鸽喂了食,躺到了卧榻之上闭目眼神,上面的事,自己只需要执行便好。

    莫青璃这些年都是男装打扮,女子装扮着实不很精通,于是梳妆打扮这桩差事又落到了红袖头上。

    若问红袖现下甚么感觉,她定会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主上,谁让她公认的“眼光好”呢……

    这一番忙活,便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后,莫青璃便早早出了门,出门前红袖冲她神神秘秘道:“主上,我教你的可练会了?”

    “嗯”,莫青璃低头应道,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待她离开以后,橙夏问道:“你教主上甚么?”

    红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个嘛,保密。”

    橙夏不以为然,摆弄指间的银锁:“想是除了那勾人的招数,你也教不了甚么。”

    红袖将她手里的银锁的链子勾到自己尾指上,手探到她的胳膊慢慢坐到她腿上,凑到她耳边轻轻吹气:“你不喜欢么?”

    如愿看到女子耳朵飞快的变红。

    橙夏心抖了抖,忙将头偏过去,将怀里那个妖精扶正。

    真是的,无论多少次都会中招,不过,她若敢对别人使,自己就扒了那个人的皮。

    在旁边的蓝诺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几层,正准备离开这个弥漫着浓浓的粉红色气氛的房间,谁知前脚刚到房门口。

    “站住。”慵懒的嗓音,听得人骨头发痒。

    蓝诺头皮都开始发麻,回头看向那个只要橙夏在身边浑身就跟软得没骨头一样的女子:“大姐。”

    “坐回来。”

    “是。”

    鬼楼里是十分讲究长幼有序的,这是从第一代楼主就定下来的规矩,这也是为了让楼里更像一个大家庭,而并不只是江湖门派。

    蓝诺在七使里面年纪排行第六,只在黄槿之上,

    蓝诺以为红袖又突发什么奇想,心里正忐忑着,岂知红袖道:“蓝诺,你瞧见今日主上的装扮了没有?”

    “瞧见了。”

    “有甚么感觉?”

    “很好看。怎么了?”蓝诺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你要让位了么?好意思称为鬼楼两大妖姬么?”红袖伸手捏了捏蓝诺漂亮非常的脸,笑眯眯的。

    蓝诺:“……”

    又不是我封的,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要这种称号做甚么?是大姐你非要和我争个高低的。

    橙夏:“……”

    这是我媳妇?这是我媳妇!

    “青衣,你瞧我装扮可以么?发挽好没有?她会不会认不出我?”不到未时,莫青璃便带着青衣到了三里亭,站在亭子中间的石桌旁边,两只手掌摊开着垂放在身体两侧,只是很快又被汗水汗湿。

    “可以,好了,不会。”青衣低头,两字一顿的回答了三个问题,声音有些闷,仔细听其中压着一丝笑意。

    莫青璃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道:“你先下去罢,没我的吩咐不用出来。”

    已然是九月初的天气,吹过来的风都带了些秋的凉意。郊外的树林在秋风之中,枝摇叶动,沙沙作响,衬得这亭子在这其中愈发静谧,亭子周围种着几株木槿花,那些木槿纯白似雪,沐浴在秋阳之下,朦朦胧胧,隐隐有些飘渺仙宫的味道。

    远方似乎有轮椅车轮转动碾过地面的声音,吱嘎吱嘎。

    钟离珞远远的便瞧见亭中立着一个身影,窈窕不可细看,她伸手对紫烟做出“止步”的动作,自己推着轮椅慢慢靠近。

    那人本是背对着她,身形纤长笔直似雨后青竹,长长的发已然漫过了腰际。

    闻得背后声响才转过了身,淡青色的里衣,外面罩着月白色的银纹蝉丝纱衣,脚上是白色的云纹长靴。长长的乌发用一根白玉响铃簪斜斜挽了起来,只是在额前又留了两缕碎发,额间点着一瓣鲜艳红梅,漂亮得像坠落凡间的精灵。

    钟离珞长睫颤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那一刹那,似乎是黄沙漫天的大漠,血红的花朵火也似,大片大片地燃烧在日光之下,天空却有绵密的细雨,一丝又一丝,记忆中多么真实的幻觉。

    秋风呜咽,听来好似女子低低的哭泣。

    莫青璃踩着满地的雪白花瓣向她走去,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阿珞。”她轻声道,好像声音重了一些,就不能承受似的。

    钟离珞睁开眼,伸手撩了撩耳旁的发丝,低眉安静地坐在轮椅中,漆黑长发似绢丝泼墨,散在雪白的肩头,黑白分明,一两朵木槿落在她肩上,她也未曾理会,安静的像一潭幽水。四周白花皎洁,衬得她整个人都剔透起来。

    细碎的阳光盈满在她的身上,旖旎流转。

    仿佛世上所有的柔光,都聚集到了她这里。

    清风漫许花前影,原是人间降洛神。

    一个人轻语,一个人低眉。

    往事纷飞。

    是三月院里桃雨纷飞,樟树飘香的季节。

    记忆中的孩子鼻头红红的,站在她跟前,撇着嘴,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

    ——阿珞,疼。

    ——汐儿乖,哪里疼?稍长的孩子眼里是止不住的怜惜。

    ——手疼,吹吹。稍小的孩子伸出手去,递到年长的孩子跟前,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好,阿珞给吹吹就不疼了。

    是那年秋风萧瑟,她拉着钟离珞非要去山上捉野兔,岂料天色渐晚,林间阴暗隐没了回家的路,只得在山上露宿,山间的夜里总是不安全,凛冽的山风传林而过,随之而来的“哧哧”的动物爬行的声音,是八岁的钟离珞用瘦弱的胳膊挡在自己身前,挡住了毒蛇的毒牙,眼见她唇色慢慢变成黑紫,自己害怕得哭泣,原本受伤的是她,她却抱自己在怀里安慰:

    ——我会保护你。

    ——这蛇并不毒,我不会死,放心。

    但自那以后,钟离珞的身子便再不如从前,那并不是有剧毒的蛇,只是耽搁太久,再加上山上风大受了风寒,足足病了一个月。

    远远的地方有风吹过来,钟离珞抬眸定定瞧着走近的女子,本来清亮的眸子,现在蒙上了一层迷蒙般凄楚的温柔,她垂下了眸,长睫飞快的眨动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她。

    莫青璃走到她身前,手搭在木质的轮椅椅背上,缓缓地往前推着,到了亭子的台阶,她手下使力,整个沉重的轮椅便被抬了上去。

    三里亭,离城三里,本来是以往战乱时亲属送别远征的战士的地方,后来天下大定,这个地方因着风景别致,便成为文人骚客偶尔游玩之所。

    亭子并不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张圆形石桌,已然有些古旧,石桌上刻着方方正正的棋盘,左右两方放着黑白两个白瓷棋盅。

    莫青璃坐到钟离珞的对面,纤长的手指探入棋盅,微微颔首,执黑子,先发制人。

    钟离珞右手从另一个棋盅捏出枚白子,放在了棋盘左下角,中规中矩,再普通不过的下法。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一个攻,气势凌厉;一个守,固守中庸。棋盘上黑白凌乱,早已厮杀了半边江山。莫青璃知道,钟离珞的棋艺自小高得离谱,幼时自己好武,她好书好棋,二人儿时的棋艺都是跟着父王和钟离丞相学的,自己脑子也不比她笨,却一次也没赢过她。

    在山上的时候,莫青璃除了练武习文,棋道也从未落下过,君曦也是个中高手。

    二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亭子里静得很,风也停了,只有偶尔玉质棋子落下时与大理石桌面轻微的碰撞声。

    一百八十七手……

    三百四十一手……

    一子一顿。

    结局毋庸置疑,黑子已显败势,无力回天。

    莫青璃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它,像真的把这当做一场战争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钟离珞盯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黑子,沉默了一会,手起,一子错,步步错,固若金汤的防守中迅速打开一个缺口,兵败如山倒。

    尘埃已定。

    “你胜了。”钟离珞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盅,两手交叠着搭在腿上,挽唇笑了笑,宛若清冷的白梅绽然而放:“你知道,我不会与你为敌。”

    “不用你让,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莫青璃猛地站起来,身前的棋盘被袖子带起的劲风扫乱。

    ☆、第10章 相府

    她两手撑在桌上死死扣住桌沿,俯身紧紧盯着钟离珞的眼睛。

    钟离珞往轮椅后靠了靠,拉开了一些距离,静静凝望着看着莫青璃因低眉而自额间垂下的几缕发丝,以及掩在其中的鲜红花瓣和好看的脸,莫名的有些愣。

    左手覆上了对方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的右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桌沿下面掰出来。

    “只是一局棋而已,你若不喜欢,我便再同你下一盘。”

    好冰。

    这是莫青璃心里的第一个感觉,手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钟离珞才意识到自己的体质偏寒,这样的季节里四肢都是冰凉的,有些歉意道:“我忘记了,我的手太凉。”

    刚想把手收回去,莫青璃速度却比她更快,话音未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的,我替你暖”,莫青璃摇头,将钟离珞的手捉了,一上一下含在两手之间,眉间的凛冽逢着了春风般,一丝一丝地褪去。

    不过一盘棋,为甚么要那么当真呢?谁赢谁输,真有那么重要么?

    莫青璃练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四肢偏常人也较冷。只是练过一本叫做《焚天幽书》的心法,能够将热量集于一点,江湖上的“火云掌”、“寒冰扇”,大抵都是一个规律。

    而此时这暖意附在钟离珞手上,柔软熨贴,却又带着些苦涩。

    就好像在寒冬喝着放多了生姜的姜茶,暖人心却又苦到心里。

    两人只是这么一坐一站,安静的静默。亭外此时又起了微风,隐约有风声穿过枝桠,沙沙的响。

    莫青璃以为她会问她当年是怎么逃脱的,遇上了甚么人,又经历了甚么事,可她都没问,只是一直安静地望着她,犹如落花沾地,无甚音响。

    原本莫青璃准备了很多话要和钟离珞说。

    很多很多话,一句一句,都想说与她听,想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可此时看她娴静淡然的模样,莫青璃忽然释然了。

    甚么话都不需要,她明白,自己也是。

    莫青璃转头凝视着手里的黑色棋子,钟离珞瞧着莫青璃,空气中弥漫着木槿花的香气,随着风一并送了过来,混着两人身上皆有的药香。

    莫青璃咬了咬下唇,半蹲下来,薄唇翕动,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阿姐。”

    眼眶却立刻红了。

    再多的话语,其实比不过一个温柔拥抱的慰藉。

    钟离珞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将面前的女子揉进了怀里。

    莫青璃伸出双手环上女子的腰,将脸深深埋入她的腹部,女子抬手覆上她的发,由上及下,一寸一寸拂过,从头顶到腰间,就像她幼时曾经无数次揽她入怀。

    王府灭门时她没有哭,被群狼包围时她没有哭,练功时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也没有哭,在钟离珞温柔的怀抱里却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莫青璃在女子怀里许久,女子也一直保持着微微弓背的姿势,直到远处山影映上一层朦胧余晖。

    “回去罢,好像很晚了。”莫青璃偷偷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从女子怀里抬起头,轻轻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幸好,眼泪已经干了。

    “好。”钟离珞道,只是喉间低低的声响,似是在压抑着甚么。

    莫青璃狐疑地看过去,只见她眉眼弯弯,用眼觑着她,眸子往下滑了滑,莫青璃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只见她腰腹间的白衣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赫然是一片水渍。

    女子眼里含着桃花般绮丽的笑意,眸子里满满都是莫青璃窘迫不知所措的样子,莫青璃觉得脸似火烧一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情急之下做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莫青璃飞快地抬起右手,张开手掌蒙住了女子的眼睛,好像如此便可不让人看见。

    她的手掌温热柔软,只是掌心尽是薄茧,几乎灼伤了钟离珞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以后,莫青璃慌忙又收回了手,握拳藏到了身后。

    女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汐儿,你怎么还同儿时一样,一害羞就蒙住人家眼睛。”

    笑声清脆,借着风声传出很远,紫烟斜倚着柳树,折了根深褐色的柳枝夹在指间,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嘴角无声的牵了起来。

    “紫烟,你好像很开心?”青衣站在她对面,见她笑,清俊的脸上也忍不住浮起温和的笑意。

    “你听见没有。”紫烟闭上眼睛。

    “甚么?”

    “笑声,小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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