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欺世之名欺世之名 第15节

欺世之名 第15节(2/3)

作品:《欺世之名

吗?”

    男人谨慎地点头,瞳孔缩紧。女孩笑笑,将手里的糖果给他:“你吃糖吗?”

    男人目露渴望,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糖果了。

    女孩走过来,轻轻地把糖果放在他身边:“我可以看看你在写什么吗?”

    男人似乎在打量她有没有威胁性。这个个头才刚刚到他腰部的孩子显得天真可爱,他犹豫着将本子拿给她看。女孩儿看到满纸的方程式,好奇地问:“你是数学老师吗?”

    男人刚想摇头,似乎又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来,于是回答:“嗯。”

    他低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温暖。女孩儿毫无防备,开心道:“你真厉害!”

    后面的路程因为有孩子的陪伴显得有趣起来。

    他们在中午到达了纽约。女孩和她的母亲继续转车离开。

    男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车站外人群熙熙攘攘,他茫然的将怀中的包裹抱紧,戒备地四处张望。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往后一缩,连称对不起。可撞人的已经浮尘而去。

    此时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先生,擦个鞋吧,只要十美分。您绝对不吃亏。”

    男人反应不及,已经被一条黑黢黢的擦鞋布将脚拉了过去。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便将腿往后缩,一个用力过度把那擦鞋的拽倒在地上。男人连忙蹲下来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那是一头陌生的亚麻色头发,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非常不起眼。

    然而当这张脸抬起来与他对视,两人都愣在原地。

    “甜心?”沃克反应更快,眼神亮起来:“甜心,是你吗!”

    男人吓得连连后退,一半摇头一边站起来抱着包扭头就跑。

    “甜心!哎!你别跑啊!甜心!”沃克追了上去。

    男人喘着粗气,撞开潮涌一般的人群,拼了命似的跑。

    气流刮过他的耳边,躁动的人声和车马声,脑袋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往人多的地方钻,慌不择路跑进车站里面,然而候车厅只有那么大的空间,他抱着包慌张地躲进厕所里,把隔间的门牢牢关上,蹲在马桶旁边将整个人恨不得埋起来。心里默念,别过来,走开,别过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近了。

    男人哆嗦起来,手都在颤抖,头埋在双腿之间。

    “甜心,乖。出来,我看到你了。不要躲了。”

    男人咬着嘴唇对着门板使劲摇头。

    似乎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回答的是一声叹息:“甜心,这个车站我呆了六年了,连厕所里的老鼠我都认识,你不可能躲得掉的。你乖乖的,自己出来好不好?”

    半晌,隔板后面仍然没有动静。

    “你跑什么呢?就那么害怕我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是个擦鞋的,能把你怎么样呢,对不对?我都不怕你,你干什么要怕我?”

    双方僵持不下。

    沃克的声音突然拔高,“格林?兰道尔!你他妈的给我出来!听见没有!”

    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紧,背都贴着墙了还想往后面缩。

    “你不出来是吧?好,我跟你在这里耗着,我今天在这里不走了,等你出来为止。”沃克开始唠叨:“我看看你能跟我耗多久,你以为我干什么呆在这个车站?伊莉斯说你转狱回佛罗里达了,我本来想去佛罗里达的,结果玛丽安这几年一直在生病,我要照顾她走不开。他们说这个车站每天从佛罗里达过来的汽车,我就想在这里等着,看看你会不会来。”

    他说着说着,心口发酸:“我等了这么久,结果你还一看到我就跑。你有什么可跑的?都回纽约了还怕见到我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29年经济崩溃,我跟保尔找不到工作,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每天排队领救济,那时候为了抢食物都要打架,我们不敢跟人家打,怕被送到警察局去又查出以前的案底来,那年冬天是靠玛丽安织毛线帽子才没有饿死。”

    “结果冬天一过,玛丽安就病倒了。医生说她年纪大了,又太过劳累,只能休养,不能再干活了。当时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跑到车站来给人擦鞋,一次十美分,两分钱可以买个隔夜的面包,剩下的攒着给玛丽安买药。后来我还硬着头皮去向伊莉斯借钱,现在还欠着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现在经济有了一点点起色,好多工地在招工人,薪水也还不错。但是我怕我走了会错过你,我等了你好多年,每天都在算,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他埋怨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你还跑。就知道跑,我……”

    说到这里突然没有声音了。男人愣了一下,稍微抬头。

    等了好几分钟,依然是静悄悄的。男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是不是走了?但是没有听到脚步声呀。

    他秉着呼吸,细细地听。

    一声极轻的抽泣漏了出来,掉在安静的地板上,如一声蚊吟,乍入耳男人还以为是错觉。

    男人的心猛地揪起来,本能想起身去开门,手摸到门栓又有些畏缩。

    ——你……为什么要哭……

    下一声抽泣明显了些,那样安静的哭声却如铅石砸在男人心里。砸的男人心疼,他的手罔顾脑袋的意志,已经拉开了门栓:“你别哭……”

    一个人影已经扑进了怀里。格林的包掉在地上,将人接了个正好,连脸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但他听到沃克满足而得意的声音:“甜心,我抓到你了。”

    格林愣愣的,沃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用脑袋上的头发磨蹭他的脖子,蹭得他毛骨悚然。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却顶不住心爱在怀的诱惑无法推开:“你……”

    沃克稍微放开他:“怎么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格林看他眼角含泪,鼻头发红,摇头:“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沃克笑嘻嘻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没事,就是骗骗你才哭的,没有真哭。”

    格林用手指轻轻刮掉他脸上的水痕,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上不知道说哪一句,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仿佛在车上贪看这个世界似的,要一眼望穿了才好。

    沃克给他看得脸热,嘴上抱怨:“你干什么见了我就跑,万一跑没了我去哪里找你。”

    格林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是犯人……你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扯淡!我跟你说,我还没找你算帐的,当年你留张白纸就把我懵过去的事……”沃克拉着他往外走,手攒得紧紧的,还不放心,把他的包捡起来自己拿着:“走,我们回家去,你欠我很多东西我跟你说,再跑试试看?包在我这,想都别想,我们回家好好算帐。”

    格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还犹犹豫豫是不是要跟他走。

    沃克立刻看穿了他的意图,吹鼻子瞪眼睛:“你敢说要走试试?”

    格林固执地低着脑袋,就是不挪步子。

    沃克真的伤心了:“好啊,你走!走了永远不要回来!我就算这么多年白等了!”

    他眼里明显是绝望。格林怕了,小心翼翼反握他的手:“不走,我不走。”

    他只能跟着沃克回去。沃克的住处竟然还是玛丽安从前的房子。

    里头的格局和家具没有太大变化,桌子上有一些稿纸,沙发堆满了毛线帽子和缝补的衣服,床没有铺,被子皱成一团。地板上还扔着两只袜子。

    “玛丽安还在一楼。这是我们这几年最幸运的事情,她那个前夫在狱中死了,但是赔偿金没有来得及付给玛丽安。他也的确没有钱,法院就把房子判给了她,我们才没有沦落到要去街边睡的地步。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等会儿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吃没有。你先洗个澡吧。”

    沃克翻出一套旧睡衣出来给他:“没有热水,我们供不起,先将就一下吧。”

    格林倒是不介意。他在狱中也从来没有洗过热水澡,冬天依然是冷水。还好佛罗里达在南方,冬天即使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他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来,狱中的劳作锻炼了他的体魄,使他原来还有些单薄的身体真正变得强壮起来,这是唯一的好处了。

    洗过澡后,他擦干头发,揣着毛巾不知道往哪里坐。

    心里空空的,脑袋回忆着在车站的情景,仍然觉得不太现实。

    二十分钟后沃克开门进来,抱着面包棍和一锅汤:“伊莉斯等会儿会来,我就买了新鲜的面包和土豆汤,反正她说她会付账。就当作给你庆祝出狱好了。你帮我把桌子挪过来,然后到楼下搬张凳子上来,就在玛丽安的客厅里,有张木椅子。”

    格林把椅子搬上来,放在桌子旁边,然后看着他切面包。

    沃克见他呆呆的站着不动,好笑道:“干什么站着,坐呀,不累么?”

    格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很好看。”

    沃克听了心里甜蜜。格林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的这么好看呀?”沃克有心逗他。

    格林也脸红了,讷讷地闭着嘴巴。

    沃克得意起来,指着旁边的凳子:“坐吧,你要表现好一点我就奖励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听到没有?帮我把面包装到篮子里面去。”

    格林看他静静地干活,注意到他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和茧,腰微微地弓着,大概是常年在街边擦鞋养成的习惯。他无法想象曾经一个将整条华尔街骗得团团转的人如何沦落在街边,卑躬屈膝,为了十美分蹲在脚边给人擦鞋。沃克早年混迹街头,但到底没有吃过什么大苦,他又是一个骨子里自视甚高的人,要让他过这种日子实在是一种折磨。

    格林看着心疼,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他的手,他记得沃克曾经的手柔软细腻,白皙漂亮,现在摸起来比监狱里面的厕纸还要糙。他皱了皱眉,低声问:“我给你留了钱,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工作?钱用完了吗?”

    沃克看他摸自己的手,心跳加快:“那是你的钱,我才不要用。”

    他跑到沙发边上,将一个坐垫拿起来,从沙发里把当年那个旅行袋拿出来。

    袋子打开来,当年的钞票还原封不动地包着:“我担心钞票会坏,还经常拿出来晒一晒。哪,三万二,一分钱都没有少。还给你,我不要你的钱。”

    格林苦笑:“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就是留给你的。”

    “我可以自己赚钱。”

    “没必要去赚这种钱,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

    沃克心里一暖,拉着他的手:“也还好吧,大男人糙一点没关系的。你别小看擦鞋的,也不是那么好做的。31年的时候,日子简直是没办法过了,纽约遍地都是失业的,车站那时候擦鞋的好多,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我刚去还要跟人抢生意,有时候还挨打,现在车站那一片都是我的地盘,没人敢跟我抢。我很厉害吧?”

    格林听着却更加心疼:“嗯,很厉害。”

    沃克摸摸他的脑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轻声说:“我吃了很多苦,但我知道你在监狱里比我更难熬。当年伊莉斯问我,饭都吃不上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些钞票。我说他代我去受罪,我还在外面拿着他的钱吃好喝好,我做不到。这是我欠你的,我要是不辛苦一点,我怕你出来连见我都不愿意。所以你今天看到我就跑,我很害怕,我怕你不愿意见到我。”

    格林摇头:“我……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

    沃克说:“那你再也不许扔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格林将他的双手都拢在自己的手心里,十分郑重:“好。”

    第四十九章

    伊莉斯抱着烤鸡和沙拉进门,一脸兴冲冲的。

    “回来啦?沃克给我打电话我还吓一跳,怎么不早说,我让人去接你嘛。”

    她画着浓妆,穿一件珊瑚色的印花连衣裙,头发蓄长了披在肩上。美国的时尚似乎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轮回,头发就是个显眼的标志。战后激进的思潮解放了女人们脑后的盘发,同时带来了更多展示个性与能力的机会;然而这几年美国人又开始往回缩,他们渴望保守,渴望回归家庭,女人们又重新喜欢上起家庭主妇似的打扮。

    伊莉斯独立于时尚趋势之外,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强势却让人信服。格林听说她已经是邮报纽约编辑部的主编了——经济大萧条的时期她是少数没有被裁员的厉害人物,而且还获得了升职——突破了女性在职场上能到达的高度,一度成为纽约职业女性的新标杆。

    沃克笑笑:“你别吓他,要不是我一路追到厕所里把他逮回来,他就跑了。好不容易给我哄好了再给你吓跑了怎么办?”

    伊莉斯调侃他:“你自己整天弄得灰头土脸的,谁愿意认识个擦鞋的?”

    格林坐在一边急忙解释:“不是这样,我是因为……”

    沃克打断他:“别听她瞎说,开玩笑的。”

    两人笑骂几句,依旧默契十足。

    伊莉斯说:“我跟你说,他回来了你就不许再给我去车站擦鞋了。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你他妈的算算欠我多少钱了?”

    沃克撇撇嘴,大言不惭:“我知道呀,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的。我们家甜心有钱,他先还你,然后我们俩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伊莉斯当然不是在意他还钱:“你以为我在乎你这点钱?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经验,你怎么和那些毕业生竞争?你也不多为未来想想。”

    沃克说:“我今天正好想跟你说这件事。我们家甜心年纪更大,又有案底,他更难找,你有没有好的介绍?他会读会写,还会画画,能力肯定没问题的,就是怕人家觉得他坐过牢。”

    伊莉斯挑眉思考。格林连忙插进来:“我可以自己找工作,不好再麻烦丹泽小姐了。”

    这句话倒不是故作姿态。伊莉斯早两年还时常去监狱探望,格林转狱去佛罗里达后她每年也会寄信和钱。格林对她已经十分感激。

    伊莉斯笑笑:“没事儿,都是自己人。我会留意着的,有合适的一定帮忙。”

    晚饭过后格林想起保尔来:“保尔不回来吗?”

    伊莉斯一边剔牙一边收拾桌面:“他去外地工作了,在华盛顿的一个邮局做会计。不过也不远,什么时候找他回来大家聚一聚呗。玛丽安身体也不好,以后也没有几面可以见了。”

    沃克洗着碗,隔着水声他轻斥:“别说这样的话,老人听了会心里不舒服的。等会儿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甜心把剩下的汤拿给我,跟我一起下去。玛丽安一直担心你呢。”

    伊莉斯说:“我也去看看。”

    三人下楼来到玛丽安的卧室。

    玛丽安靠着床头喘气喘得辛苦,她伸手指窗户。沃克连忙扶着她躺好,让格林把窗户打开。老人难得意识清醒些。她最近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昏睡的状态中。沃克给她喂了汤,伺候她上厕所,然后又给她擦拭身体、更换衣物。

    “甜心把那边的衣服拿过来,毛巾洗一洗擦个脸。”

    老人认出格


    欺世之名 第15节(2/3),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