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 第8节(1/2)
作品:《小兔子》
感谢神,今天又是可以赖床的礼拜六,我紧拥棉被,背靠着墙,像一颗藏在豆荚里的豌豆那样呼呼大睡。因为我只是一颗豌豆,外面的世界的风风雨雨都不能打扰我。我心安理得赖床,还不时做着美梦。
“小兔子……”梦中的声音温柔地唤我。
一声又一声唤我。
我弓起身子,脸在被子上来回搓摩,意识很朦胧但是心里却明白,只要这样蹭着,就会有人用温柔的吻来安慰我。
我更加撒娇地弓起身子。
“他妈的死兔子!你想睡到世界末日是不是?!”
啵!
我像泡沫破裂般惊醒。
亮晃晃的房间,指着上午十一点的闹钟,还有一脸狰狞站在床边的杰。
温暖的豆荚不过只是个梦。
“坐着干嘛?还不快起来洗脸!”杰很凶地拉开我的被子,还踢了我一脚。
“唔……”我揉着眼睛,缓慢地翻身下床。
杰吃吃笑我,说没见过动作这么迟缓的兔子,还跟在我的身后到浴室。
“喂,我要尿尿你别看啦。”我唰地把浴室门拉上。
“希罕哪,没人要看你才紧张吧。”杰在门的那边冷嘲热讽。
一句话说得我心里直犯嘀咕。
真的,最近真的什么生意都没有,说实话我也蛮担心的,所以才约了杰,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陪我去买皮耶的生日礼物。
记下客人的生日,偶而送些小礼物,是老板教我们巩固客源的方法,这些礼物通常能带来加倍的回报,因此杰和我向来奉行不悖。
皮耶再过两天就要来了,而他的生日是在下个礼拜。上次,他在回国前说过,要和我一起共度今年的生日,要开两瓶顶级红酒,要租下市郊的渡假别墅,要请饭店外烩调制烛光晚餐,还要把音响搬到草地上,在草地上升一盆火,把音乐开到最大声,然后在乐声中和我不停地激烈做爱,做爱,做爱………c’estbon!(法语:好棒!)
c’estbon你的大头咧。
我只有腰部以下疯狂而已。而且也只是虚伪的疯狂而已。疯狂的表情,疯狂的动作,疯狂的叫喊声,全都是虚伪的!假的!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头都快要炸开了!
17.
我对挑选皮耶的生日礼物兴趣缺缺,再加上杰既是超级购物狂,又是讨好客人的高手,所以干脆就让他全权做主。
杰在考虑很久之后,终于决定买一组设计简单的白金袖扣送给“因为是古董商所以眼光一定很高”的皮耶。
都说女人逛起街来是很恐怖的,其实有些男人也一样。
杰就是。
我们沿著名店街一间接一间逛,很快地我就腿麻脚酸不想再走了,但杰却像是靠着太阳能发电似的,精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当我提议要找地方坐下休息,他就应付地说好好好,说着就又拉着我进另一家店。
几次这样下来,我已经是又饿又累又不耐烦了。当他再度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肯移步进去。
“好嘛,逛完这家就带你去吃东西。”杰推了我一把,敷衍地说:“我叫店员煮咖啡给你喝喔。”说完就硬扯着我进门。
店员看见我们,都热烈地迎了上来,还在杰的要求下,张罗着招待现煮咖啡和巧克力饼干。这种宾至如归的亲切待遇,当然是花了不少钱才换来的,只不知道又是哪位客人倒了楣。
杰在试衣间里和穿衣镜前来来回回,店员又是挑衣服又是找型号的,忙得不亦乐乎,我没有特别想买什么,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喝咖啡。
喝完一杯咖啡,杰选的衣服才试穿到一半,我坐得实在无聊,索性站起来随意晃晃。
才没走几步,眼光就被墙柱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半身近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色四颗扣西装,白衬衫的硬领上结着白色领带。他骄傲地微抬下颚,一双眼睛向下俯视,检视自己有着修长手指的右手。
那似曾相识的眼神,让我的胸口一下子就纠结起来。
第一次遇见他,在希尔顿的电梯里,他就是用这种眼睛看我的。
那双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睛,不仅有着逼人的冷漠,更有着震慑的力量,让我讨厌极了又害怕极了。
但是后来,我看过他不同的眼睛。
抱着我抚摸我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融化了的冰洋,低温却波光汤漾。面对着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深遂的湖水,里面藏着温柔的倒影。一见到他这样的眼睛,我就会变得很坏,很怪。我发脾气,乱哭,无理取闹,而他总是若无其事地摸摸我的头发,搂住我把我藏进他的胸膛里。我的吵闹他当是小猫乱叫,叫过就算了。
……今天是他去墨尔本的第二十二天。
已经超过三个礼拜了,他还没有回来。
他还没回来吧?
他如果回来了一定会找我的,对吧?
“喂!你干嘛啊?!”忽然听见杰在耳边低吼,害我吓了好大一跳。
才刚回过神,妈呀,又被自己吓了更大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架上的衬衫被我揉在手里捏成一团,我的脸也贴在上面,又闻又蹭的………
18.
走进“三只小羊”的时候,杰和我都闷闷地不说话。等到侍者点完餐离开,他就劈头盖脸地吼我:“你什么毛病哪?!”
我知道刚刚那样害他很糗,不过也没必要对我这么凶吧。
幸好茶点很快就送来了,我趁着有人在旁边壮胆,皱起眉来斜了杰一眼。
杰看看我,又看看倒茶的侍者,恨恨地不说话。
结果侍者一离开,又是我倒楣。
“你他妈的花痴啊?!”杰用这种讨厌的话骂我。我正在喝桔茶,一听之下立刻被烫到。
我放下茶杯,用餐巾捂住发疼的上唇,口齿不清地迁怒:“烫告恶啊!”
“哼。白痴。”杰把头一撇,点起一支烟。
杰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把蛋糕盘子挪过来,自己先吃了算。
正要拿起叉子,突然想起,他要出发的那天凌晨,我好别扭,一直背对着他躲在被子里,好说歹说都不吭声。后来,他唤人进来,在窗边设一张小圆桌,用香喷喷的草莓牛奶和草莓巧克力蛋糕,好说歹说的才哄了我起床。
我们披着浴袍,在三十五层楼的窗边早餐。我坐在他的膝上,吃着他用手剥下来的蛋糕。他的手指,和巧克力和草莓和蛋糕一起,伸进我的嘴巴里………
我放下叉子,试着剥起一角蛋糕吃。手指触碰嘴唇的感觉,就像那天一样,让我从脖子到耳朵都热了起来。
“小兔子。”
听见杰叫我,我悠悠晃晃地抬起头来。
“你干嘛脸红哪?!”杰尖声怪叫。
我垂下兀自发烫的脸,尴尬地拿起叉子。
杰不知道为什么哼了一声。
“哼什么啊?”我咽下蛋糕问。
“猪头。”
“干嘛骂我?”虽然已经被杰骂习惯了,但是无端被骂我还是会生气的。
杰悻悻然瞪着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又狠狠地吐出烟。“自己陷下去了都不知道………猪头…….比猪还笨!”
什么陷下去了?陷到哪里去了?杰在乱讲什么啊?
看见我瞪着眼睛,杰很用力地把烟熄在烟灰缸里,用力的程度,像是要在缸底戳出一个洞才甘心。
“你喜欢上他了,自己不知道吗?”
我一听之下愕然,下意识摇头。
“哼,所以说你蠢嘛。猪头。白痴。”
我更加用力摇头。“才没有咧!我哪有!”
“你还敢说!”杰沉着脸,手指关节猛敲桌面。“跟个花痴一样,还用脸搓人家的衬衫,你敢说你不是在想他?吭!”
“你…你……”杰真可怕,我心里在想什么他竟然都知道。
我的脸颊烧烫,手指尖却冰凉凉的,不过脑筋一转,我立即理直气壮地辩解:“那是因为他很会做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喔,你就这么欠干哪?”杰瞟了我一眼,恶毒地说。
“你骂个屁哪,”听他这么说,我真的火了。“是你叫我把自己交出去的诶!”明明就是杰的主意,现在却又这么骂我,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是啊,把自己交出去啊……”杰拿起小匙在茶里搅了搅,突然又把小匙往茶盘上一扔,恶狠狠地说:“我有叫你把心也交出去吗?”
“我才没有把心交出去!”我也很凶地回他。
“你还不承认!”
“明明就没有!你神经病!”
“……”杰瞪了我一眼。“妈的。”
我们各自喝自己的茶,谁也不说话。僵持沉默了很久,杰先开口:“好吧,你没有陷下去,只是被干得太爽,神魂颠倒了。”
“………”虽然很难听,不过,这种说法我还比较能够接受。
杰叉起一小块蛋糕,不经心地问我:“他怎么做的,让你爽成这样?”
“啊?做……就…做嘛…….”我的耳朵又热起来了。杰干嘛问这个?难道还要我再现场转播一次吗?
“怎么做?他超会打嘴炮是不是?还是他的那个特别大?还是他太会舔了?还是--”
“杰!”怎么说得这么露骨嘛,真是吓死人了。
我慌忙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听我们说话。幸好今天客人出奇地少,附近的座位都空着。“你小声点好不好?!”
“只能做不能说吗?”杰歪起嘴笑。“干嘛一讲到他就坐立不安,你已经被搞到屁股痒啦?”
“你才屁股痒咧!”听得刺耳极了,我从牙缝里洴出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哦?”杰扬起眉毛,耸着肩。
我见他摆明了不信我,心里更是有气。“你别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低级,我跟他……我们有一次根本就没做!是他说不要做的。他帮我暖脚,还用手指梳我的头发,我睡着的时候他不吵我,我不想做他就送我回家。他根本就不是那种色迷迷只想占便宜的人!”我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缺氧。
“啊……是这样吗?”杰轻飘飘地从鼻子哼着说。
我看见他一脸诡异,正想举出更多例子证明,他却细声细气问了一句:“那,要不要让皮耶帮你暖脚,导演帮你梳头发,秃头喂你吃蛋糕哪?”
煞那间,我像是被一桶冰水浇到,又像是被一阵暴雷劈到,全身又僵又麻。
杰紧接着又问:“还是让钢铁小开抱着你,哄你睡觉?嗯?”
我靠在椅背上,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样很恶,对不对?”他问。
我颓丧地点头。
“可是对像如果是他,你就开心得像个花痴呢……”杰叹了一口气,两只眼睛紧盯着我:“你还说你没有陷下去?”
我无地自容地垂下头,眼前的景物瞬间失去焦点,拚命忍也忍不住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下雨一样地淋在蛋糕上。
“我们是不能喜欢上客人的,你忘啦?”杰在说“客人”的时候,还特别加重语气,让那些字划破空气,直直戳进我的胸口。
“可是………”
我才刚怯懦地张开嘴,杰立刻又柔着声音问我:“还是,你已经忘了bb的事?”
我的胸口霎时更增剧痛,痛得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bb的故事是教训,也是禁忌。
他是我们刚入行时就认识的男孩子。
他爱上了一个有名望的客人。
因为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卖身男孩,所以当他恋爱失败,身心俱毁的时候,没有人同情他。
变心的爱人不会,同行的男孩也不会。
杰和我曾经去戒毒所看过他一次,那时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一点都不漂亮了,但是,他的眼睛却还是异常地清澈有神,就像上等的宝石一样。
我们约好了,等他成功离开戒毒所,杰和我就要请他去最高级的俱乐部大玩特玩,疯狂庆祝,把不愉快的事全都忘掉。
但bb终究没有离开戒毒所。
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趁着深夜,他用一条皮带,把自己勒死在厕所里。
19.
在他去墨尔本的第二十三天,杰带着我向老板要求,从此回绝掉他的生意。
“……所以,他不能再接那个客人了。”简单明确的解释之后,杰还顺便作出结论。
老板听完之后,喝了一口啤酒,没有说话。
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看指甲,于是杰又说:“反正他付钱大方,又没有特殊癖好,接替人选应该很好找的。”说着还想提出建议名单,却被老板摇手打断了。
要说服老板似乎不如想像中容易,杰继续努力:“小兔子很乖,他昨天才特别为皮耶准备了生日礼物呢。”说完便对我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我见状只得结巴地接下话。
“嗯老板…我……我真的,不能再接那个…客人了,不过,我会,加倍努力工作……”我咽了一下,呆滞地继续:“…那个,皮耶生日,他明天就要来了……他说,他说过,说下次来还要再找我……嗯,我会,特别用心陪他,玩………”
不待嘴笨的我说完,老板比出手势中断我的话。
“皮耶昨晚打过电话来约时间,可是……”老板把下巴撑在合握的手背上,停顿了好几秒。“我帮他安排了别人。”
听见这话,我藉着从口袋里拿烟,暗地里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杰却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人?”
“不是他要换,”老板推了一下墨镜,又是隔了好几秒才开口:“是被我挡下来了。”
我刚叼上嘴的烟立即掉下来。“什么?!”
老板苦笑一下,两手一摊。“指定你的客人从一开始就交代了,不能再让你接任何生意。”
“你还真答应他啦?”杰尖起声音,问得相当不以为然。
“是啊,老板是你又不是他了。”我当然也很不满。不过,原来没有生意上门并不是因为我冷门,而是被老板挡下来了,我因此宽心不少,语气也就没像杰那么坏。
谁知道老板实在很没天良,居然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既然知道我是老板,难道不知道谁是我的老板吗?我告诉你,付最多钱的人就是我的老板!我老板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这还用得着教吗?”
对我说出这种话的老板既犀利又势利,我真是被他气到了。
“不过就是有钱人嘛!”我反唇相讥。
“你得罪得起有钱人吗?”老板问。
我得罪不起。只好翻起白眼,从鼻子里哼一声。
见我这种反应,老板当场眼睛一瞪,摆出道上兄弟逼良为娼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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