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 第6节(1/2)
作品:《问尘》
他坐于百万枯骨之上,指尖是一面黑色的折扇。
那扇子缓缓转动。
云长离闭了眼,寒光大振。
旭日东升。
森冷的鬼气一点点消失殆尽,白骨成灰。
云长离睁眼,落于地上。
他行了重重一礼,道一声,“走好。”
所有的魂体渐渐消散,入了轮回。
仿若三九寒冬,终于于暖阳下冰雪消融。
鬼域,散了。
季遥难得愣愣道,“尊者当真一言九鼎。”
顾三却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云长离侧头看他,顾三脸上的惯常挂着的笑终于散尽,怔怔道,“无所作为,便是最大的作为,尊者好手段。”
云长离不语。
顾三却觉得眼前发黑。
这样的人,是终极反派?
他为什么会是终极反派?
若他是,主角又到底是怎么斗赢他的?
顾三以前听巷子里的骗子说过,人若说一句谎话,那必定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它,说得谎愈多,那愈容易穿帮。
“三儿,你知道最厉害的骗子啥样?”
老骗子翘着腿道,“说的句句是真话,就这样儿,把人拽入了套儿。”
因为是真话,所以自己也信,因为是真话,所以根本不用编排。
顾三不信,他怎么可能信。
他总觉得世上的好人讲的都是真话,只有坏人才会说假玩意儿糊弄人。
顾三愣愣地看云长离。
“反了。”顾三道,“全反了。”
云长离依旧不语。
荼蘼也难得不曾嬉笑。
顾三道,“极恶之地,百万冤魂,千年执念。这是鬼域的成因,按师兄的说法,其实只说得通两个。不是的,不是的。”
为什么这个鬼域多年据守梁城城外,无声无息?
为什么一道城墙可以隔开生死两界?
为什么寻常百姓,等闲弟子进了鬼林,抵抗不住会被推出来?
为什么只有碰到了神兵,鬼域才会暴动?
为什么暴动之下,单单几个低阶弟子,也能救季遥出来?
这是百万将魂,他们的的确确是蒙冤而死。
血流成河,尸骸积山。
可是他们的执念,并不是复仇雪恨。
他们是百万将魂啊。
“他们的执念——是守一方百姓平安啊!”
无定河边埋枯骨,魂归何处!
“不是神兵镇鬼域,这是——鬼域镇魔兵啊!”顾三道,“这一处鬼域,是在守护这个城里的百姓啊!”
这才是散不尽的千年执念,忘不了的神魂旧梦。
长风凄凄,颂唱着古老的战歌。
狼烟,烽火。
那些不肯离去的魂魄。
千年过后,他们连面目都看不清晰,却仍然在镇守此地。
守着梁城的百姓。
那些面目全非的鬼魂,它们一路看着他们。
就这样一路看着。
千年以来,它们是不是也像这样看着梁城的高墙。
然后继续回归鬼林?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忘了。
只记得吾等一日为军。
便守一处国土,护一方百姓!
顾三忽然很想流泪。
面对这璀璨阳光,渐回的鸟语花香。
他整个心都揪成一团。
众人默默。
顾三垂首,行了重重一礼。
“走好。”
风声渐紧,哀歌遥遥。
魂兮,归去。
作者有话要说: 魂兮归来出自屈原的《招魂》,我此处加以修改了。
这章可能短了点,但我实在不肯把其它的加上去了,我保证下一章发糖。
么错,今天两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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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魂.看透
云长离拿到的魔神兵,名唤不归。
而这神兵,还认他为主。
几人出了林子,人间鸟语花香,红尘温软。
林安随手抹了把血,又摸出个面纱蒙在脸上。
荼蘼看了她两眼,一言不发。
魔兵已认主,梁城城外,终于不再是极恶之地。
季遥还未大好,有些疲惫。
顾三扶了他去客栈休整。
打理好一切,顾三出了季遥的房门。
方下楼,便瞧见了坐于窗旁桌上的云长离。
奇也怪哉,整个客栈一层,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他却只瞧得见云长离。
这人墨衣玉面,眉目寒凉。
顾三叹口气,坐到了他对面。
云长离抬眼。
顾三问,“尊者怎么知道的?”
是啊,云长离是歪曲了鬼域的起因,可是若他们去查,最后还是这个猜测。
而这个人,他开始就知道。
入鬼林,见群鬼的那一拜。
解封印时拦下林安那一剑。
末了又是一拜。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啊。
云长离却倒了杯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怎么,不怕了?”
顾三失笑,是啊,他之前怕他怕得快死了。
顾三笑了,“我当尊者没发现呢。”
他自然接过云长离倒的那杯茶,云长离微垂了眼,没说什么。
他打趣道,“尊者那样威风,我能不怕吗?”
云长离知道这些鬼的心声,知道它们的执念。
为什么不让林安攻击群鬼,不是嫌她碍手,而是不想让她伤到这些魂魄。
其实若仔细回想,云长离和荼蘼,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到它们。
送它们完完整整,入了轮回。
顾三笑道,“若尊者不行这二礼,我是万万看不出来的。”
云长离道,“他们应得的,不止二礼。”
顾三又笑了。
他为什么要找季遥合作,其实很简单。
他不想伤到这些鬼魂,一点都不想伤到。
故意歪曲,显得鬼域威胁重大,是为了早日助它们脱离苦海,重入轮回。
这群鬼魂的执念只在于除去魔兵,保百姓平安。不碰魔兵,他们根本不会攻击,鬼域之名,名存实亡。
最简单的方法,其实是一点点灭了鬼魂,再夺取魔兵。
何须要故意引清寒观弟子注意,再一步步吸引清寒观的大乘过来?
机关算尽,为了达成最不简单的法子。
顾三忽然笑道,“尊者,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和他有时候有点没脾气,容易轻信人的师兄一样。
和他嘴硬心软,满脸不情愿的师姐一样。
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啊。
就像那一盏冰灯,剔透的冷,里头却是暖光。
云长离放到唇边的茶盏一顿,又抵了唇。
顾三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派呢?
怎么可能呢?
顾三笑了,只觉得无比嘲讽。
说起来,自己还要更像一个反派一点。
“你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习惯?”
云长离淡淡道.
顾三却是一愣,“什么习惯?”
云长离忽然伸手,指尖点上顾三清的唇角。
“你嘲讽的时候,喜欢这么笑。”
顾三愣了。
他又按了他脸颊上的另一处,“你若是害怕,会把嘴角勾到这个弧度。”
“若是愤怒,你会把嘴角扯开,这样笑。”
他的指带着茶香,顾三从不知天底下的茶水还会有这样的淡香。
凉凉的,像夏日的冰块。
顾三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嘴尖牙厉的顾三,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忘了自己应当做什么反应。
是,他脸上的表情,确实差不多只剩下了笑。
顾大一次次的打他,输了牌打,丢了钱打,累了打,饿了打。
有时候连顾二一起打。
他骂,你们什么表情,老子养你们,你们还横脸给老子看?
邻居会骂,你脸上什么表情?
横啊,再横啊!
然后他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再委屈,他也会笑,日后狠狠的报复回来。
顾三清已经二十岁了。
众人宠爱,天之骄子的顾三清已经这么大了。
可喜怒不形于色,心狠手辣的顾三。
从来没有消失过。
从来没有。
云长离收回了指,他在顾三面颊上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道,“若是不想笑,就别笑了。”
顾三摸了摸自己的脸。
沉默。
两两相视,顾三可以看见云长离的眼。
阳光下那双眼睛。
太漂亮。
“唉!”
顾三忽然鬼迷心窍,很无礼地戳戳他,“我们认个兄弟吧。”
一片寂静。
云长离睁着眼看他。
顾三继续道,“尊者你看啊,我们同样这么聪明,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多方便啊。”
“我现在是弱,可我才二十岁,都金丹了对不对?我很快会大乘的,你别不信,真的。做兄弟吧,怎么样?怎么样?”
头一次这么恨,自己没有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修炼。
太慢了,太慢了。
他头脑发热,手心满满的汗。
“你看,我好歹仙门也身份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他又觉得这话未免太高高在上,又连忙补充,“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我——”
舌头打了结,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语无伦次。
然后——
“好。”
“尊者你信我,我——”顾三愣愣,“你说好?”
云长离颔首。
阳光照的顾三头晕目眩。
“嗷你答应了!”顾三声音都拔高了,“不许反悔!”
疯了,顾三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稣耶和华甚至马克思原理都救不了他,他真的疯了。
他本来就是反派的命,还一个劲往魔道那里凑。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理智在告诉顾三,快收回这句话,快说,你是开玩笑的。
然后出口,“你——你说的,你说好的!”
“嗯。”
暖风沉沉花事晚,早夏不见寒春。
客栈外人来人往,笑着的,不笑的,站着彼此说话的。
摊贩的吆喝,酒娘的叫卖。
客栈里的小二高声道,“客官,来咯!”
听不见了,都听不见了。
顾三忽然很小声道了一声,“哥。”
那声音小的他自己都听不分明。
云长离原已看向窗外,此刻侧过头来。
墨发长衣,眉目寒凉。
“嗯,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都怪我人设身份设的太远,三万字了好不容易这两人有点交集了……泪流满面。
不过既然都搭上话了不怕了拜把子了那之后哈哈哈哈哈你们懂的。
其实顾三平日里还是很符合我的人设——面热心冷的……但是一看到云长离就崩了,这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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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同道
“宿主你疯了!”系统也疯了。
“小说里两个反派一向是各干各的,你——你!”
你们搞在一起男主要怎么活啊!
后面一句系统顿了一下,硬生生没说出口。
顾三,“有什么关系,做任务的时候我自己做不就好了?”
系统,“……”
顾三,“不过你现在发布的任务还是修炼年限的——男主估计要过了金丹才出来,又或者,是元婴以后?”
系统,“这……”
顾三,“哦,果然。”
系统,“……”
我还是别说话了。
顾三学云长离端了茶喝,忽觉得这茶水味道还不错。
云长离坐于他对面,望着窗外。
他喝茶喝的很慢。
乍一看总像在品什么灵茶香茗。
到底是名门大派培养出来的子弟,他骨子里有一种很奇怪的雅致。
一举一动,好似清风徐徐,流云舒卷。
却偏偏带了几分冷肃。
他们两谁都没有说话。
客栈外热闹的很,许多的人过来,又有许多的人过去。
笑着的,不笑的,站着说话的,坐下歇脚的。
摊贩的吆喝,酒娘的叫卖。
顾三喜欢这种集市,热闹到近乎喧嚣。
熙熙攘攘,各样的人,各色的气息。
总让人觉得自己活得很好。
云长离忽然道,“你喜欢这里。”
顾三笑了,侧头看他,“你不喜欢么?”
云长离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向顾三,正对上的那双眼。
微热的夏,满满的尘世安详。
“哐!”
外头忽然吵闹起来。
“这什么破玩意儿!你也敢拿来糊弄老子?”
“啊!好汉饶命!别踢了,别——”
“老子倒不信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外头人骂红了脸,愈说愈不像话。
顾三扭头望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安直直从二楼跳下,扛着剑。
冷声喝道,“吵什么!”
她绿纱遮面,翩翩若仙。
可独独一身杀气,配着长剑。
众人吓得一愣。
紧接着那被打的小贩忙不迭凑到林安身前,“女侠,女侠您评评理。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砸小的铺子!”
林安问,“怎么了?”
看她微拧的眉,不用想,这肯定是被季遥打发下来问的。
小贩嚎啕大哭,“他说,说小的施了妖术,卖给他媳妇的是一把灰。不可能啊,小的,小的明明卖的是布匹啊!”
那汉子啐了一声,“俺呸!你这妖人,难不成老子的婆娘还会骗老子不成!看老子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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