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学的七道习题 第4节(1/2)
作品:《密码学的七道习题》
最后得到明文时,匆忙打印出来的文字怎么也无法透过溢满泪水的眼眶传递到脑海中。我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想念绘楠。
我很想他。
我再一次去到了北海道大学,向maurille先生询问了绘楠这个系在东大所在的校区,回程路过了樱花林,还遇见了迎面走来的西野君和他身边个头矮矮的女孩子。西野君夸张地挥舞着双手讲述着什么,女孩子专注地看着他,两人举止亲昵又可爱。
停下脚步跟西野君打招呼时,意外地听到他对我道谢。
谢什么呢?
我颔首与女孩子微笑致意。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左颊露出了好像苹果花一样的可爱酒窝。
这个季节新千岁飞羽田的机票有点贵,我很幸运地买到了经济舱折扣票,于凌晨时分挥别银装素裹的北海道,降落在了东京的人潮。
maurille先生说绘楠已经结束了欧洲的访学,我却仍然打不通他的电话。按照记忆中的地方拜访他租住的房间时,信箱里塞得满满的信件也说明主人尚未归来。给绘楠的手机邮箱发了信,我转而前往绘楠的研究室所在的东大校区。
研究室的老师接待了我,说绘楠此刻已经赶赴加拿大的数学年会做发表,大概还需要一周才会回来。礼貌地告辞之后,我仔细地盘算起经费问题,想着是在这边继续等待、还是回到北海道规划下一次旅程。
不是说不失望,只是,一旦下定决心,我注意力就好像转移了,更在意接下来的安排,而非已有的得失。
路过红绿灯时,遇到了穿着毛绒套装散发传单的店员。
我以前在欧洲旅行时也做过类似的职业,闷罐似的玩偶服不管在哪个季节穿着都是煎熬。本着同情的心态主动索要了传单,我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却发现了是札幌也有的连锁咖啡店。
——我与绘楠就是在北大附近的分店相遇的,记得绘楠还有这家店的会员卡。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走进了装修得好像大教堂一样、洛可可式的店面。样貌甜美的店员小姐递过来了菜单,我的眼神落在绘楠喜欢的抹茶冰淇淋华夫饼上,一边点餐一边随口打探道:“这个,据说是店里的招牌甜品?”
店员露出了为难的笑容:“倒也不算……因为做得太甜了,客人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啊!”她忽然惊呼起来:“青浦先生!您是写《自行车漂流记》的青浦先生吧?”
“诶、没错……”完全没意料到这样的展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咿——果然是!提到这种甜品我就想起来了。”
店员兴奋得脸都泛红了,絮絮叨叨讲了很久,据说是一直喜欢我作品的老读者,还曾经托出版社给我寄过告白信。
“我是没有见过作家先生本人啦,”店员伊田小姐捧着脸颊,表情万分梦幻,“但是青浦先生东京书迷会的会长经常来这边吃饭,他有随身带着五年前东大草坪见面会的照片。我可是拜托了很久,他才舍得拿出来给大家看的哦。”
唉,没错,我就是那种没人气到杂志专栏都不会登照片的三流作家。这么没人气的我,有书迷会就算了、居然还有东京分会——恐怕是由小猫三两只组成的冷清机构。
不过,随身携带纸质照片……这个习惯听起来有点耳熟。这位会长大概也是个可爱的人。
“对了,会长他呀,是店里唯一一个不嫌甜而重复点冰淇淋华夫的老顾客,所以一看到这道甜品我就想起来了。”
……是巧合?
心底生出了渺茫的期待,我故作平静地问道:“会长的名字是什么呢?我有一位在附近的朋友,叫做绘楠,他也很爱吃这个。”
“诶,不愧是作家先生的朋友,名字都这么有趣呢。”伊田小姐念了几遍“绘楠”的发音,掩着嘴笑起来,“不过不是哦,是过目就忘的平凡名字。”
……果然只是巧合。
这样想着的同时,我忽然回忆起了租房协议上,类似于铃木一郎的没有存在感的名字。
“会长上周还回来过哦,不过最近似乎又是去了外国开会的样子,”伊田小姐因为没办法通知会长而可惜地皱起眉,随即想起了什么,碎步跑去前台拿来了顾客留言簿,“好不容易遇到青浦先生,可以给店里留下顾客签名吗?”
顾客留言簿也是装饰精致的洛可可风格。我翻到上周的日期标注,在留言与涂鸦之间,注意到了一个皱着眉头的q版人物画。老实讲,画得不算好……但是那样傲慢的神情,一眼就能认出来画像的主人是谁。
q版绘楠身边还有一大团被匆匆涂黑的墨迹,隐约能看出原本也是个q版小人。我看着被涂黑的小人脑袋上“バカ”的加粗片假名,不知为什么,再次拥有了身为那个“笨蛋”的自觉。
不愧是地狱级任性的绘楠啊……
想象着绘楠闷闷不乐画着小人的一幕,我的心脏逐渐柔软下来。想快点见到他、想对他道歉、想告诉他更多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在留言簿最新的页面上画了两个并肩的q版小人。表情傲慢的那个,佩戴上了“暴君”的头衔。
画完之后,我颇为满意地署上了名。虽然都是儿童q版画,就尊重事实这一点来看,明显是我的版本更胜一筹嘛。
我本来想留在东京等绘楠,却在午餐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接到了札幌的房东询问续签或解约的电话。虽然房子是绘楠租,跟房东打交道的事情却因为他嫌麻烦而完全交给了我。一年之约即将到期,想着绘楠反正不会回北海道了,我决定回去解掉租约,顺便整理行李搬回本岛。
伊田小姐在我离开时热情洋溢地询问能在东京留到几时,我只好道歉解释说还有事情要回札幌解决,即刻就要启程。因为伊田小姐看起来太沮丧的缘故,还特意给她写下了祝福与签名,这才终于能够抽身离开。
回程机票已经没有合适的经济舱了。因为要退租和准备下次彻底搬来东京的费用,我把目光转向了比较便宜的火车票。jr的车票当然在预算内,普通的列车似乎也不错……这样思索着,在排到窗口的时候,我却选择了购买青春十八的套票。
不日就要返回东京,多日票更合算一些。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青春十八”的涵义。在我看来,恋爱是青春的附赠品,而追求绘楠的这一系列疯狂举动,就好像是放弃了年龄积累起的世故、圆滑、疲累和自欺,重新拾起了丢失在记忆中的、赤`裸而坦诚的少年形象。
这是重返青春的旅程。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说是归程却更像是在散心,沿途还有心情给绘楠的邮箱发送问候和当地风景。在仙台和函馆各留宿了一夜,民宿房间温馨精致,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开始认床了。
——都怪绘楠。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只要是出门旅行,两个人都会一起睡。我已经被惯坏了。
回到札幌的那天下午,春天也终于愿意光顾这座极北的岛屿。从jr回家的路上,我观赏着风和日丽的景色,却在接近家里时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白色拉杆箱横在家门前,绘楠霸气地曲起一条腿坐在其上,脸色黑得好像极夜的天空。
已经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了,我疾步走过去,刚想开口问候,就被绘楠不客气地打断了未出口的言辞。
“因为青浦先生太没担当的缘故,只能自己追过来了。”绘楠板着那张漂亮脸蛋,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看到邮箱留言的瞬间就决定买机票提前回东京,越洋航班刚刚落地,又收到伊田的电话,说青浦先生到过咖啡店。兴冲冲地赶过去,却没有见到青浦先生,反而在伊田的提醒下发现了留言簿上某人对我毫无道理的‘暴君’指责。”
绘楠本人不满这个形容,现在看起来却完全就是焦躁又无处泻火的暴君:“伊田说青浦先生有事回札幌了。我又气又急,害怕青浦先生来找我的勇气也只是昙花一现,不管不顾地连夜飞回了札幌,结果回家也没有看到青浦先生。”
语气里的怨念都要溢出来了。
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这样的绘楠,我不禁也有几分心虚,低声辩解道:“其实我在路上一直有给你邮箱发信……”
“是啊,所以我现在才等在这里。”绘楠不爽地移开眼,“要不然,我会以为青浦先生又懦弱地逃跑了。”
再次被指责懦弱,我难免有点生气,而在那之上,又是难得的自信与热血:“这可不是懦弱——是我难得的强硬啊,绘楠。”
这样说着,自从与绘楠重逢之后一直在我心胸激荡的情绪终于挣脱了桎梏、找到合适的出口。在北海道姗姗来迟的和煦春风里,我扔掉了行李箱,以试图把他整个人嵌进我生命中的力道、狠狠地拥抱了绘楠。
身体贴近才地发现绘楠的背脊僵硬得好像冻住的鱼,质感良好的衬衫背后也已然汗透了小半。在我催促之后,绘楠终于懂得伸出双手,以同样的力度反手搂上我的肩膀,脸上仍然是傲慢又不屑的表情,身体却已经放松了很多。
明明也没有那么成竹在胸……
我不知该微笑还是该叹气,只好更紧地搂住绘楠的腰,脑袋也偎进了他的肩窝,尽我所能地传达着自己的心意与勇气。
——呐,绘楠,你可以更相信我、更依赖我一些。
我的决心与觉悟,可不是仅此而已啊。
习题七·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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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门口还气势汹汹地讲了半天,绘楠回家后却明显地展露出疲态。只是上楼放个行李箱的功夫,再到客厅时,我便发现他歪在沙发上、悄然地睡着了。
多伦多飞东京是整整14小时的航班,绘楠没有休息就赶去了咖啡店,又匆匆忙忙飞来札幌,还提前回家等我,现在恐怕已经超过48小时没睡过了。
这时候就需要哀叹自己的臂力了。实在没能力独立把绘楠运进卧室,我只好硬起心肠,俯身轻拍绘楠的脸颊,试图叫醒他。
跟我不同,绘楠睡着之后也只有脸好看,睡姿糟糕得要命。初夏主卧喷灭虫剂的时候,绘楠起初是睡在了沙发上,结果三秒钟后被子就被踢掉,十分钟以内人也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只好怏怏地上楼跟我挤次卧。
我叫了半天才得到回应,绘楠闷闷地哼了一声,半睡半醒地站起来,整个人黏在我身上,眼睛都懒得睁开。费尽千辛万苦把他拖回床上,我刚想起身就被绘楠拽住胳膊、轻易地摔回了他怀里:“不准逃走。”
——在暴君面前,声明自己的无辜是毫无益处的。
更何况我根本舍不得叫醒绘楠争论。
认命地踢掉了鞋子爬进被窝,我将室内灯调到最暗,仔细打量了多日不见的绘楠。带着些许疲惫与满足的睡颜与每次仓促旅行时并无二致,感受到我的靠近就霸道缠过来不许乱动的手脚也是一如既往恼人。
想要触碰绘楠的心情被这严酷又甜蜜的禁锢彻底阻止了。我默然望着绘楠的睡颜,渐渐也感到眼皮沉重。
青春十八折腾了三天两夜才到家,外宿的两天又一直睡不好,只有像这样亲密地陪伴在绘楠身边,胸膛里那颗挑剔的心脏才终于承认有了归属、像春日归巢的雀鸟一般、喜悦而轻快地跃动着。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朦胧的视线尚未聚焦,便被绘楠霸道地摁住了肩膀。他整个人凑在我身上,距离令人发指地近:“青浦先生,不要装睡。”
“……啊,”我用力眨了两次眼睛才终于清醒,嘟哝道,“谁装睡了啊。”
只是舍不得起床、想再睡个回笼觉而已。明明是第一次睡在绘楠的房间,却舒适得好像身体里的肋骨一样。之前所谓认床的陋习,果然是被绘楠惯坏了吧。
“……”
已经按照他的意思、两人清醒地交汇了视线,绘楠却意外地词穷。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我,逐渐俯下`身,与我额头相抵。万分暧昧的姿态里,我的心脏微妙地悸动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上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傻话:“你已经洗漱过了吗?”
“?”
“口气很清新。”
“……青浦先生的浪漫细胞只在随笔小说里起作用吗?”
“……参照对象是用数学谈恋爱的未来精英绘楠的话,我至少能被评选上北海道第一情圣。”
垃圾话也没能缓解尴尬暧昧的气氛。
绘楠不甘不愿地松开我,靠在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右手手背懒洋洋地搭在额头上,睡衣袖口滑落到手肘附近,露出漂亮的小臂轮廓。视线不小心黏在了那里,心情也逐渐舒缓下来,我翻过身,仰望着绘楠的侧脸,有意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随便哪句话都会显得轻佻。
打破沉默的毫无意外是横冲直撞的绘楠战车,可是绘楠挑起的话题我却完全无法理解:“第六题的明文,青浦先生已经解开了吧。”
“……真的要清早聊这个吗?”
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被窝结界里回荡着我周身的谜之挫败感。
绘楠一撇嘴:“毕竟我是‘用数学谈恋爱的绘楠’啊,按照青浦先生的原话。”
“……胡说些什么啊!”在反应过来绘楠的文字游戏的瞬间,我的脸颊已经烧到发烫,只好把头埋进枕头里当鸵鸟。半晌,我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地坐起身,“的确是解开了,得到了maurille先生和情报科学系本科生西野君很多的帮助。”
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逐渐失去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故步自封、闭门造车的我,能够在没有绘楠的暴力推动的前提下,主动地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求索与探知;
已经习惯于用自嘲模糊话题、掩盖缺憾的我,能够忍耐着羞耻向他人暴露自己的无知,去索求帮助、艰难而坚持地进行沟通交流;
在从未接触过、甚至连想象都困难的新领域里,挖掘出些许乐趣,对世界重新产生了好奇心。本以为是朽木般的人生,也在融雪的季节里枯木逢春,重新树立了自信……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意想不到、却又惹人喜爱的新奇体验。
从在立原的店里买下数量夸张的教材讲起,一路说到maurille先生帮我解答数学疑惑,还有西野君的计算机软体编写教学,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讲得兴奋起来,热血沸腾地比划着当时自己如何英勇地解决了困难,又如何沉稳地解出了明文。
“第六题的加密方法是类似于enigma的多次加密,模拟了二级转子加反射板的结构,有着非常复杂的加密设计,”绘楠单手支颐,微笑着注视我,认真道,“青浦先生真厉害。”
“啊……”
自卖自夸完全没有问题,被绘楠称赞一句却会羞耻到耳根泛红。我短促地应了一声,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这种甜蜜的负担。
绘楠接着说:“不过,第七题还没有解开吧。”
“是哦……”
因为我根本还没有去读第七题,解完第六题就信心百倍,不管不顾地飞去东京找绘楠告白了。简直跟高中时期的西野君一样鲁莽……
“青浦先生想知道谜底吗?我已经破译了全文,”说到这里,绘楠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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