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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第13节(1/4)

作品:《一阕离歌长亭暮

    秦小楼带着几十骑下了山,却见装备齐整的金兵早就在山脚下候着他们了。秦小楼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完颜昭,完颜昭却没这么快把这个一脸焦黑的老相识认出来,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又往其他方向扫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秦小楼此刻已是退不得了,也没工夫讲究什么战术战法,硬着头皮带人往下冲。跟随他的那些骑兵们也都是忠心护住的,此刻不顾性命地冲进金兵队伍里,誓要为主将杀出一条血路。此刻山上又逃出几队步兵,见前面双方部队已交起手,当即也加入战局,护得骑兵们没有被围住。

    山上逃下来的兵马越来越多,且此刻穆兵们都是困兽之斗,比起平日凶狠异常,竟硬生生将金兵的包围圈撕出一道裂口来。秦小楼这时候晓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强忍着不去看那些垫出逃生之路的同胞的尸首,一个劲只顾打马向外冲。

    完颜昭此刻总算是从那些困兽中找到了老冤家的身影,眼看着他就要逃走,哪里还顾及许多,亲自打马追了过去!

    秦小楼带了十几骑杀出重围,连东西南北的方向都不顾了,只晓得闷头逃命。他听到身后马蹄滚滚,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冲在追兵队伍最前面的居然就是完颜昭,心里又恨又急,恨不得拔刀上去砍他首级,但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落荒而逃。

    金兵的骑射手从后面射击,秦小楼听见身边人坠马的声音,却强忍着不去看。一支羽箭贴着他身侧飞过,他也视而不见,压低了身体继续逃。

    完颜昭在后面用女真语大吼了一句话,秦小楼听懂了,他说的是“抓活的”。如此一来,箭矢攻击当真停了下来,山谷间只剩下马蹄疾奔声。

    一行人且追且逃,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跑了多久,秦小楼又回头一次,发现完颜昭依旧紧紧咬在他屁股后面。他稳定心神仔细一看,发现追上来的金兵也不过几十骑,不由大喜,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眼前的地势逐渐开阔,秦小楼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路,知道项云龙的队伍就埋伏在附近,不由心下狂喜。他想往西边跑去找项云龙,结果金兵早有预料,几骑人马早早往西边去了,封了他西逃的路。秦小楼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奔走。他身后有两位随从的马突然失了前蹄而扑地,结果后面的人又撞上去,只听几声惨烈的响声,他的随行只剩下五六骑人,

    追赶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秦小楼忽听附近又有马蹄声逼近,侧目一看,竟是项云龙手下的人马。他心中大喜,想调转马头逼过去,谁料追赶他的金兵排成了一个弧形,生生封死了他两边的路,逼得他只能往前跑。

    完颜昭见穆军援兵出现,也是又惊又悔,但此刻已无回头路了,只得把心一横,满心满意地追着秦小楼而去。

    只见平原上几十骑人追着五六骑跑,后面又跟着几百骑,倒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形势。

    秦小楼跑着跑着,忽见一条大江横亘在他面前,已是无路可逃了。他身边的随从见了,纷纷调转马头拔刀迎向金兵,想为援兵争取一点时间。完颜昭一刀放倒一人一马,又逼上来,不给秦小楼半点喘息的机会。

    秦小楼心一横,打马往江里冲,谁料他下水的这一处河床最是抖,马在水下走了不到七八米,突然发了疯一样想往回退,却已是来不及,顺着滑溜溜的石头就沉了下去。秦小楼都来不及喊出声便被一个浪头淹没了。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大家都猜错了,没有一战成名,只有继续倒霉……

    第四十六章

    秦小楼被那浪头拍的眼前发黑,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却被汹涌的河水死命绞着往下拖。他在慌乱中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救命,这一抓竟还真让他抓住了一样东西。秦小楼说不清自己抓到的究竟是什么,本能使得他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再往下,他便失去了意识。

    秦小楼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头高照,看样子应是晌午时分。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浑身酸痛的厉害,使他又摔回地上喘息了很久。

    他躺的地方是河边的碎石堆,百步外有一处山林,再往远了看,有几处低矮的山峦。秦小楼睁着眼愣愣地躺在石块上,头又疼又晕,几乎无法正常思考。等他神智彻底清明,想起前事经过,第一反应便是支起上半身紧张地四处张望——果不其然,距他七八步远处的大石下露出半个身子,看服饰,当是女真人。

    秦小楼倒抽一口冷气,忍着酸疼爬起来,捡了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当他走近了,瞧见那人整个身子,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躺在那里的,不是完颜昭又是谁?

    秦小楼觊觎完颜昭的项上人头已经觊觎很久了,如今完颜昭就躺在他眼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显然是没死,不过眼睛闭的牢牢的,应当是昏过去了。

    秦小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的石头抓的更紧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确手底下性命无数,但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这倒是个立功的绝世好机会不错,但秦小楼到底还有些害怕,他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他手里的武器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砸的死完颜昭倒也罢了,砸不死却打草惊蛇,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还不如趁他未醒,赶紧逃回去找赵平桢。

    秦小楼正犹豫间,忽见完颜昭的胳膊似乎动了动,惊得他连退了三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完颜昭,眨也不敢一眨。又过了片刻,完颜昭并没有醒来,方才的动静仿佛只是昏迷时的抽搐罢了。

    秦小楼心里想着完颜昭这些年在穆国的作为,再加上前不久被金人掳去时那些事,一时间国仇家恨、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使得他一狠心,捏着那石块走上前,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把完颜昭砸个头破血流,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犀利,哪有半分昏迷的模样?秦小楼心下一惊,已来不及转身逃跑。完颜昭一个鲤鱼打挺,飞起一脚踹在他肩头。石块脱手,秦小楼闷哼一声,摔了出去。

    完颜昭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我救你上岸,你却趁我不被偷袭。以德报怨,这是你们汉人的规矩吗?”

    秦小楼隐忍地捂着肩膀,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来:“不,只是对待蛮族,我选用蛮族的规矩罢了。”

    完颜昭冷哼一声,弯下腰解下秦小楼的腰带,将他双手捆缚。他把秦小楼提起来,秦小楼忍不住低声呻吟,表情显得万分痛苦。完颜昭见他脸色发白,额上渗出虚汗,右手不自然地垂着,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啊!”秦小楼痛苦地喊出声来,双腿软绵绵的往下跪,幸好完颜昭提住了他才没让他倒下去。

    完颜昭哭笑不得地说道:“秦兄,你可真是豆腐捏的人,我这一脚只用了三四分的力道就把你的肩膀踢的脱臼了。”顿了顿,又道:“上回你昏了几天不醒,军医告诉我救不救得回性命要看你造化,我以为宗赞给你下了什么毒药,他却一口咬定只是打了你几鞭。我那时还不信,眼下看来,倒是真的了。”

    秦小楼痛的秀气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又滑稽又招人疼。

    完颜昭叹了口气,松开捆他双手的带子,两手扳住他的肩膀,是一副想要帮他正骨的姿势。然而手上迟迟没有用力,直把秦小楼疼的汗如雨下,他又收回手笑道:“你这样倒也不错,就不能耍什么花招了。”

    秦小楼心中又气又急,却明白此刻自己逞强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于是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

    完颜昭看他实在是痛到极致了,仿佛就这样任他去他便要活活痛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手帮他正了骨,并道:“两三天内你的右手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了。我劝你老实一些,等我带你回国,我还是那个态度——只要你肯为我大金效力,我给你荣华富贵。你若执意不肯,我就把你项上人头当做回礼送给你们的瑞王,报答他这几个月来和我那群不成器的部下对我的‘照顾’!”

    秦小楼只是潸然泪下。

    完颜昭带着秦小楼穿越树林一路向北走,因为秦小楼有意无意的拖延,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没走出几里路。

    到了夜里,完颜昭在林子里生了火,打了几只麻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秦小楼就坐在离他五六步的树底下,灰扑扑的脸被泪痕洗染成了个花脸,看着格外可人疼。

    完颜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方才哭了这么久,渴不渴?”

    秦小楼安静地点点头。

    完颜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酒囊,自言自语地小声道:“还好这个没被水冲走。”他把酒囊丢给秦小楼:“喝吧。”

    秦小楼慢吞吞地挪过去,拔掉酒囊的塞子,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完颜昭道:“怎么,不敢喝?”

    秦小楼嗡声道:“不会喝。”

    完颜昭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喝一点不要紧,晚上冷,酒能暖身子。”

    秦小楼犹犹豫豫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因怕喝多了酒会丧失清醒的神智而不敢多喝。然而他感觉到完颜昭正盯着他,心里骤然浮现一计,于是又试着喝了几口,旋即表现出食髓知味的模样,一口又一口,一气喝掉了大半囊酒。

    完颜昭从他手里接回酒囊,将剩下的酒都喝了,一转脸却发现秦小楼哭得更凶了,不由奇道:“你又怎么了?”

    实际是因为那酒太烈,秦小楼被呛出了眼泪,不过他也就顺着这事态把戏做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呜咽。

    完颜昭实在是哭笑不得:“你究竟是哭什么?我倒是看你不懂了。当初你被抓到我营中来时,那骨气真是……宗赞打掉你半条命你也不肯松口。眼下我不过伤了你的肩,你我谁死谁生还未定,你倒是哭个没完……”

    完颜昭不知道,秦小楼最擅长的就是示弱。他活了这二十多年,除了十三岁那年和秦程雪流落街头的那段日子、以及前不久被抓去金营的时日他是在逞强之外,他永远都在向不同的人示弱。他从不觉得示弱有什么不好,示弱能降低他人的戒心,示弱能借力打力。只要能达成目的,面子和骨气又值得什么呢?

    秦小楼畅畅快快哭够了,抹干眼泪,凑上来吃完颜昭烤好的麻雀。完颜昭分了他两只,边吃边看他,只见他的脸在光火的映衬下一点点红了起来,不一时便连眼皮都染上一层粉色。

    完颜昭奇道:“你这是喝酒上脸了?”

    秦小楼闻言瞟他一眼,这一眼却把完颜昭下了蛊一般定在原地!眼似秋波横水间,眉如远山黛色青。空山雾重人影渺,墨染西岭似画景。所谓媚眼如丝,不过如此。

    完颜昭瞠目结舌,想要说些什么,舌根却被蜂蜇了似的麻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出声的关窍。“你……你……够吃吗?”

    秦小楼冲着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手里吃空了的枝条立起来,伸出舌尖舔了舔黏在上面肉丝。完颜昭只觉头脑轰一下懵了!他从前是不好男色的,并且不相信如果秦小楼当真只是个男宠的话赵平桢会对他宠幸到如此地步。然而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彻悟的感觉。

    秦小楼一句话不说,还是笑,舔完了枝条又舔嘴上的油,目光却始终盯着完颜昭不放。完颜昭被他看的心跳如雷,一时间知觉口干舌燥,心思不由多了起来——秦小楼莫不是在勾引他?

    他试探着挪近秦小楼,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小楼还是笑。

    完颜昭逐渐觉出他这笑容有些不对劲,呆了片刻,猛地向他伸出手去,却已迟了一步——

    “砰!”

    秦小楼轰然倒地,嘴角挂着微笑,睡着了。

    第四十七章

    完颜昭傻眼了。

    他是北方高寒地区长大的游牧民族,如他方才给秦小楼喝的那等烈酒,于他自己而言不说千杯不倒,起码喝他半斤八两是根本觉不出醉意来的。秦小楼喝的那些在他眼里不过是润润口的量,居然就把他给醉的人事不省了。

    完颜昭心情复杂地将秦小楼扶起来,给他安置一个舒服些的睡姿。秦小楼被他翻来覆去的弄醒了,费了大力气迷迷瞪瞪掀起眼皮,其实看到的都是一片影子,但他感觉到那人似乎搂着他,于是本能地往那人怀里钻:“贞卿……”

    完颜昭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手刀就要往他脖子上劈,手落下三四寸,硬生生停住了。

    秦小楼的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好容易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满足地喟叹一声,又唤了一声赵平桢的表字:“贞卿……”

    完颜昭第一回还没听清他口中呢喃的是什么,这一回可是明明白白听真切了。他皱了皱眉,轻轻拨弄秦小楼的脑袋,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秦小楼茫然地重复道:“他……?”

    完颜昭心里起了个主意,想看看是否能趁着他醉酒的时候撬开他那副伶牙利嘴,便试探着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秦小楼轻轻嘟哝了一声,完颜昭几乎将耳朵贴到他脸上才听清他说的是“秦无涯”三个字。

    完颜昭心中暗喜,又问道:“你是赵平桢的什么人?”

    秦小楼喃喃道:“我是……殿下的……殿下的……为殿下暖床的……”

    完颜昭眉关紧锁,不信秦小楼仅仅是赵平桢的一个暖床人。他围山之前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吴袆,甚至是赵平桢本人,故秦小楼骑马下山的时候他第一眼还没将人认出来,因为他满心想的是那两个人的身形。从前秦小楼被掳到军营里的时候,他心里知道秦小楼不简单,因为赵平桢在他心里也不简单,一个不简单的人看上的必定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何况赵平桢还让秦小楼陪伴了自己数年之久。他那时还不知道秦小楼到底有多大本事,直到他围山时发现领军的人是秦小楼,才知道这人的深度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难测得多!

    他再问道:“赵平桢为什么让你领兵?”

    秦小楼却不答了。这一回他是真真正正睡踏实了。完颜昭推搡他几下,但他睡得死沉死沉,任完颜昭把他像个软柿子一样揉来捏去,就是不醒。

    大约是经过赵平桢这些年的调教,秦小楼睡着的时候是很乖巧的,要是有人压他,他便下意识地往另一边翻身;要是有人揉捏他,他就老老实实任人捏,实在被惹的烦了,小猫似的哼唧一声,把脑袋往下转;要是有人戳他,他就吧唧吧唧嘴,把蜷缩的身体展平,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完颜昭本来是想弄醒他,结果弄着弄着觉出些趣味来,最后演变成一种玩乐,在他身上揉来捏去的,被他不清醒时各种本能的反应逗的直乐。

    过了一会儿,完颜昭一边觉着有趣,一边又暗暗觉得这一幕滑稽可笑。这两个人,一个是带着七万大军出征的金国三皇子、大将军,一个是肩负着民族荣辱的汉人军官,却在这偏僻的树林里像两只好奇心很重的大狗与刚出世懵懂的小猫一样玩耍。想到这里,完颜昭慢慢停下动作,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再看看昏睡不醒的秦小楼,自嘲地哼笑了两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长长的布条搓成绳子,将秦小楼和自己的手腕绑到一起,也倒下睡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完颜昭才发觉自己这一举动是多么多余——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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