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为什么，梧桐突然不想付出关心了，「……总之，照你的话，我特别检查过东风那边的尸体。和你说的一样，刺青是最近才刺上去的，发炎还没退，应该就是这一、两天。颜料很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估计要查不好查，我会再找找看。」

    「果然，有点佩服我自己的乌鸦脑。」严司本来只是猜测，现在基本算是确定了，「我在老大家那边还有抓到一个，你有看过了吗？」

    「有，也是临时刺青，和死者一样。」

    「这么说来，后面这两个果然都是那个组织临时找来凑数的……真糟糕。」他就觉得奇怪，虞夏他们怎么说也抓了一海票家伙，里面有不少干部，这样竟然还有办法一直找麻烦。而且上次的民宿那件事加上飙车族，能发现这组织底下基层人手素质参差不齐，严司当时就隐约知道不对，眼下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组织知道他们也注意到了刺青的事，现在正在加快吸收炮灰丢给他们。

    不过既然自己都想得到了，那自己前室友和虞夏估计也早就察觉了吧。

    「昨天老大他们不是也在这里抓到两个吗，那两个倒是没有刺青，听说只是拿钱办事，有印子的枪则是别人给的。」

    「这个我知道。」有收到消息的严司点点头，「不过你大半夜把我挖出来这里，如果只是要说这些废话，我就代表我全身的痛来消灭你喔。」他看顾小孩已经搞得不是一点点痛了，如果这小子挑这时间耍他，他也就只好彻底好好感谢回来。

    「当、当然不是……」梧桐觉得背脊有点冷，连忙摇头，「那具尸体已经查到家属了，明天会过来，所以我想趁现在先让你也看过。」

    「老大他们看过就可以了啊~」

    虽然这样说，不过严司整理后，还是跟着走去停放尸体的台子。

    已经处理过的苍白尸体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冰冷在工作台上，空气中还遗留着它最后剩下的气味，随着空调慢慢飘散。

    「就如同学长所说，她在坠落前就已经死了。死因是心脏捱了一刀，出血量很少。玖深他们比对过了，凶器是东风家里的水果刀，应该是凶手在现场直接随手拿取，刀子在窗台附近被找到。那刀就直接插在心脏上，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梧桐顿了顿，说道：「凶手很可能不是一般人，手法太过干净利落，这肯定也不是他第一个死者，他知道怎么杀人。」

    「丢下去的动作反而多余了。」看来那时候他们听见的动静是凶手发出的，严司也不排除对方是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逃走之类，就是不知道怎么逃的。「比起这个，我对她身上的痕迹比较有兴趣耶。」

    留意到少女尸体上有些不自然的旧伤痕，严司仔细看了下同僚递给他的档案照片，发现其他部位也有不少旧伤，大多集中在手臂上，背部、手指，肋骨上也有部分，连骨头都有细小的裂痕。

    「头上也有。」梧桐说道：「是长年积累的，有些可追溯到童年时期。」

    大致上看过一轮后，严司大概有底了，「家暴小孩。」

    「我也如此认为。」同样也有这个结论，所以梧桐依据尸体身上的伤痕查问了几家医院和社工，果然在外县市找到死者的身分，「社工那边表示约两年前收到通报，一年多前好不容易要帮她安置时，她就逃家了；此外，她还经历过许多性行为，也嗑了不少药，估计是——」

    逃走之后，因为没有谋生能力，便漫无目的混入某些团体中，最后被吸收利用，无声无息也没留下痕迹，永远地消失在世界上。

    严司合起档案，叹了口气。

    「人生啊。」

    第六章

    翌日清晨，天都还没亮，虞因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自己的手机声响吵醒。

    从床头柜摸到手机，一看时间才早晨五点多，正在闪动亮光的萤幕显示小海的名字，也不知道女孩这时间打电话给他干嘛。

    要接起之际，手机便停下了，另一端的小海挂断电话。

    虞因边抓着头，边打着哈欠坐起身，正打算回拨给女孩时，突然发现自己床边窝着一团黑影，血红色的眼睛缓缓抬起对上他。差不多就是这时候被吓到清醒，还来不及反应，那黑影便嗖地声瞬间消失。

    「……」不知道自己房间变成阴间热门景点该做何反应。

    总之先起床，走出房间时客房那边还很安静，东风应该还在睡；楼下已经能听见准备早餐的声音了，估计是早起的聿。不过下楼梯后，虞因有点惊讶地看见他家大人横躺在客厅沙发上睡觉，不晓得哪时候回来的虞夏，身上还盖着份档案，睡得很熟。

    聿听见声响，从厨房出来，朝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大爸也回来了吗？」虞因走进厨房，压低声音问道。

    聿点点头，比了楼上。

    看来是刚回来不久。

    他家大人最近异常忙碌，有时候连续两、三天都不在家，应该是那个组织的事情很棘手吧。虞因每天都有看新闻，总有几个不起眼的小新闻，像是哪边又有聚赌被举报，或是青少年夜闹被检举、租下旅馆性爱派对什么的……一般人看看就忘记了。不过在那里面隐藏着怪异组织的据点，有些不起眼到连新闻都懒得发了。

    虞因知道后续东风好像还有帮忙破解一些密码，所以单子上的标记也被清得七七八八，就是不知道哪时候可以处理干净。

    虞因坐在厨房桌边，想想先给小海发个简讯。

    聿倒了果汁过来时，小海正好回信。

    你昨晚发的，刚刚才看到。

    一个晚上都是小白目，没空用手机。

    不知道哪区来的。

    你们找到宝藏了啊？

    有空打给你。

    「看来小海好像很忙。」

    想想就没再回讯息打扰对方，既然小海第一时间没回电而是罕见地回了讯息，应该就是现在不方便讲话。虞因决定不去思考对方那边有什么不能讲话的可怕场景，喝完果汁后便起身打算先回房间弄个东西。

    虞因踏出厨房时，直接看见自家楼梯前躺着个黑色东西，他沉默了。

    「你……」

    话才一个起头，那抹黑色物体就像在之前废屋里看见的一样，猛地被往楼上拖去。

    快步走到楼梯边，只看见黑色东西挂在楼梯间，接着好像有谁在上面使力，一个停顿，再度把物体向上拖去。

    看这样子，果然和严司看见的血液不太一样……

    「你站在这里干嘛！」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虞因连忙转头，看见虞夏满脸黑气地站在他身后。

    「呃……」

    「楼梯有什么？」差不多返家才睡不到一个小时，虞夏睁开眼就看见自家小孩站在楼梯口，专心盯着某东西看的表情，是标准看见不该存在的某物体之脸。

    「我还在等它现出真身。」虞因很诚恳地回答。

    「……」

    「对不起我真的还没看到是什么。」虞因在拳头挥过来之前，连忙补上第二句，接着才有点怕怕地闪到旁边，「对了，那个废屋……」

    「浴缸里的是人血没错，检验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会出来。还有，如果下次你们要寻这种『宝』，最好先通知我一声。」虞夏阴森森地看着小孩，语气平板地说道。这种话都不知道说过几次了，但是每次都被忽视。

    「尽、尽量。」虞因觉得背脊有点发凉，连忙点头，同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其实那天晚上我看见的不只一个……」

    「嗯？很多吗？」虞夏皱起眉。

    「废屋里的影子最少有四、五个，但确定好像是被拖上楼……我想它们应该是想特别强调被拖上去这件事。」按照惯例，重复演练给他看的话，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很可能就是它们人生将尽最后发生的事情。

    就是努力地想传达给他知道，让他们发现。

    虞因一直有这种感觉。

    虞夏按着酸痛的后颈，思考了下，将手边的档案夹抛给虞因，「事实上，负责的小队才刚传这东西过来。」因为不是他们的区域，就只是认识的人私下传递，「他们试了废屋里的电脑，发现资料有些还可以读取，这些是里面部分照片档。」

    虞因翻开了档案夹，里面是许多打印照片，大多都是年轻少女，有些还穿着制服、有些甚至裸着半身，看得出来很多是在自家拍的，背景房间都不同，其中也有几张的背景就是他们在废屋里看见的二楼房间一角。

    虞因看了几张后，也发现不对劲的照片。

    那种和网友在网路上脱来脱去乱拍的照片他不是没看过，但这其中参杂了几张少女躺在地板或是二楼床铺上的照片，表情并不像正常拍照的反应，而是异常空洞……应该说面无表情，或是面部根本凝固了，四肢或是垂落或是有些怪异地放置在身边。

    「这个……」不管再怎么看，虞因都觉得某几张里的少女极度异常，他觉得自己甚至看见闪光灯下的少女瞳孔是放大的，而且还出现了血点。

    「阿司和那边的警方一致认为是窒息死亡，起码确认有三名以上的死者，现在正在以照片追查身分。」虞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怀疑很可能全都是在网路被网友诱骗来的青少女。那部电脑里有大量相关网路聊天记录，还有不少提到援交、或是疑似逃家少女求借住什么的。」

    虞因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是拖上楼的状况。

    恐怕某些女孩在二楼被杀死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被拖到三楼去做最后处置……为什么不是一楼呢？或是因为一楼担心被附近邻里看见？

    抬起头，他看见了站在楼梯间的黑影。

    像是慢慢散去的迷雾，那些深黑逐渐褪去了颜色，失去血色的苍白皮肤缓缓显露出来，带着生前最后一丝惊恐的面部，就映在虞因手边的相片上，最后身影退去，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自己失去的生命一样，不留痕迹。

    ※

    「所以那栋屋子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案发现场吗。」

    早上八点多，终于睡饱觉的东风被扣押在饭厅，一边搅拌着手边的稀粥，一边听着虞因的叙述。虽然他早在看见屋内的布置时，多少猜到了些作用，不过知道里面有鬼东西后，还是希望自己其实没有猜对，或是方向有误。

    「嗯，警方好像也在调查屋主了，不过据说那个姓曾的七年前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房子是早逝的父母留给他的，没兄弟姐妹，亲戚邻里方面根本没往来，貌似完全将自己关在家中、独来独往的人。」经由严司，和他当地朋友换了联络方式的虞因也偷偷分享到一些情报。

    但是！也不知道严司那浑蛋是怎样像对方介绍的，那位朋友竟然噼头就叫他大师！

    虞因在讯息上看到这个称呼时，脑袋瞬间爆出青筋。

    「聿在干嘛。」东风觉得厨房里一直飘出某种味道，转头看了下，只见聿坐在烤箱边玩平板，并没有搭理这边。

    「喔，好像在烤蛋糕吧，等等有客人。」古早味蛋糕的香气实在让人难以等待啊。一早聿就在那边打了一大堆的蛋，除了访客之外，估计是要给他家大爸、二爸下午上班时顺便带去局里慰劳其他人的。虞因边想着，开始思考基本客源要不要先从警局开发起。

    「不就方晓海吗。」东风啧了声，固定的那几个人还会自带点心来，好像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不不，小海还没回电给我，是两个小朋友要先过来，好像舒星瑀收到了小海的通知，早上直接请病假要直接赶过来这边。」其实虞因也还在等小海的电话，不晓得对方是不是忘记了，一直没回电。

    「……另一个？」东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林致渊啊，他昨晚很担心你的状况，问了我联络方式。他说他们这些已经有学校读的已经被放牛吃草了，所以他要跷课来。」这年头这么有心的好小孩真不多了，虞因有点感动，好像家里的雏鸟终于开始努力交朋友的感觉。

    「……你干嘛给他联络方式。」这些人烦不烦啊。

    「人家是好心嘛。」虞因耸耸肩，笑笑地说。

    「……」

    正当东风考虑吃完粥立刻找借口逃逸时，好像在嘲笑他的命运之神就让门铃响了，第一个上门的还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家伙。

    抢个一大早来拜访的林致渊，就这样被虞因给领进门。

    「打扰了~」

    穿着便服的林致渊很爽朗地朝屋里的人打过招呼，然后将手上的纸盒交给虞因，「早上找不到什么好买，希望你们会喜欢烤馒头。」

    「学生跷什么课。」东风白了莫名其妙来凑热闹的家伙一眼，觉得这人很多馀。

    「不得不老实说，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学长的脸，所以特别在意相关的事情。」林致渊无视对方投来的杀人目光，直接在旁边坐下，「而且我也很在意舒星瑀的事情啊，你们昨天晚上那些事情也是，所以之后就直接问她了……其实她线上蛮好聊的耶，大概是因为不用当面讲，省掉尴尬的关系，就把宝藏的事说给我听，还真是有趣，原来你们是在找这种时光宝箱啊，真不知道姐姐会留什么下来。」

    「……」东风现在开始觉得头痛了，他本来就打算快点把舒星瑀和这些破事给解决掉，结果又沾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来。

    「就你昨晚带我们去看的，我们猜应该是在铜像下面啦。」虞因把烤馒头打开，端出聿刚出炉的蛋糕，顺便冲壶茶放在旁边，「不过都已经过了七年，不知道东西还在不在，正想联系看看他们当年的班导师，说不定可以帮忙回学校把东西取出来。」

    毕竟他们是外人，舒星瑀总不能带着几个校外人士跑去人家校内挖草坪吧，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不是说老师联系不上吗？」林致渊也晓得变成空号的事情。

    「有名字就可以查，毕竟若是老师，不管在哪边任教应该都会登陆在学校网页里。」也打算今天要搜索老师的虞因这样说道，「而且现在网路这么发达，他应该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消失，或多或少可以找到相关。」

    「原来如此。」林致渊点点头，表示了解。

    稍微又聊了半晌，舒星瑀就到来了。

    独自跑来的少女似乎比上一次还要紧张，整个人僵到频频打翻放在桌前的水果茶，无法放松下来，就维持这样的状态听完虞因的转述，之后沉默了下来。

    看着小女生眼眶有点红红的，虞因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的情绪，就和聿在旁边啃蛋糕。

    就在东风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后，舒星瑀才有些尴尬地拨拨头发，然后抬起头，「我明白了……谢谢大家的帮忙……真的谢谢……就算找不到老师、不能挖也没关系的……」

    「你不是很想要姐姐的宝藏吗？」这下虞因倒有点意外了。

    「嗯，很想要……因为我太没用了，想说起码要找到姐姐最后留下来的东西，虽然不一定是给我……但找到应该可以比较高兴……」舒星瑀捧起茶杯，再度低下头，看着些微震动的茶水表面，「功课也平平，学校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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