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没点明，湛路遥却听懂了，正色说：“我没有在表演，我说的都是事实。”

    “汤料很美味，但妈做的不是那个味道。”

    这句话换个意思说就是——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为什么连母亲教你的汤料都记不住，还需要助手帮忙？你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还说什么事实？

    湛路遥语塞了，他终于明白了韩越在台上说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他的表演的确比料理要好。

    内心涌起愤慨，他不否认自己在讲述中多了些修饰夸张的成分，但这不代表他在演戏，韩越用一种轻蔑冷漠的语调就轻易否定了他的行为，还当众说出来，亏他当时还以为是赞美。

    湛路遥站起来，准备离开，韩越不相信他，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韩越都会认为他在骗人，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韩越在后面叫住了他。

    “你想吃妈做的刀削面吗？”

    “嗯？”

    “今晚你回家吃饭的话，我可以做。”

    有点抓不住韩越的想法，湛路遥转过头。

    韩越的表情依旧保持严肃状，从小到大，这张面瘫表情就从来没变过，湛路遥很奇怪为什么在电影里他可以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下了台就面瘫附体了。

    他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按在桌板上，把身体探过去，笑吟吟地问：“就是不知道你的刀削面跟演技比起来，哪个更好？”

    “我要跟刀削面交流一下才知道。”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湛路遥会认为他在开玩笑，但韩越绝对是认真的，想象着他面对一碗面发呆的样子，湛路遥终于忍不住笑了，继续往前凑，问：“你跟女朋友也是这样神交的吗？”

    “我没有女朋友。”

    “那男朋友呢？”

    “没有。”

    湛路遥靠得过于近了，韩越的表情终于裂缝了，不快地瞪过来，湛路遥接受了他的瞪眼，继续用轻佻的语调说：“适当的肉体发泄有助于健康，家里的影院有不少珍藏，要跟我一起看吗？”

    “没兴趣。”

    “才怪，从小到大，你每次都说对鬼片没兴趣，每次都会接受我的邀请一起看的。”

    “因为没有我在，你会怕。”

    比起怕鬼，我更享受看到你害怕的样子。

    湛路遥很想这样说，但不知为什么，听了韩越这句话，他的心房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戳中了，有点痛，但又有点甜蜜，接受着被关怀的感觉，他突然有点喜欢韩越面瘫的表情了。

    韩越还在注视他，眼眸冷清深邃，他们靠得更近了，只要稍微再往前探一下身就可以吻上的距离，湛路遥听到了心房跳动的砰砰声，不知是他的还是韩越的，或是那只是他的幻听。

    心跳刺激了感官的升温，眼眸落在韩越的嘴唇上，他有了想品尝的冲动。

    湛路遥没有付诸实施，因为关键时刻门砰的撞开了，钟魁两手拿着咖啡杯，用手肘压下门把手，用身体把门推开。

    “湛哥越哥，我回来了，排队的人好多，你们是不是等急了？”

    湛路遥拈起落在韩越肩上的一根头发，不留痕迹地退开了，说：“还好，我正在跟韩先生讨论新剧的剧情。”

    两人靠得那么近时，韩越没反应，却被他这个貌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弄得红了脸，两只手下意识地整理围巾，来掩饰窘迫。

    钟魁没注意到房间里微妙的气息，把咖啡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兴奋地说：“我买咖啡时抽空看了你们的粉丝页，你们的新粉丝增长得好快，按赞的也好多。”

    “真是可喜可贺。”湛路遥啜着咖啡，说。

    “我先走了。”

    韩越向钟魁道了谢，拿起咖啡杯离开，钟魁急忙说：“越哥我送你。”

    是他开车带韩越来t台的，所以送韩越回去也是情理之中的，钟魁看看湛路遥，湛路遥做了个ok的手势，说：“你去送韩先生吧，我打的回家。”

    “哦好，那湛哥再见，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钟魁追着韩越跑走了，湛路遥独自坐在房间里品咖啡，回想刚才韩越的反应，多年前他们两个人紧抱在一起看鬼片的画面浮上了脑海。

    也许，联袂出演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钟魁开车载韩越离开t台，问：“越哥你是要回家还是回公司？”

    韩越刚才其实只是想避开湛路遥，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沉默了一下，关键时刻，钟魁的脑子还是满灵光的，说：“越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兜风，让你散散心，第一次出节目是会紧张的啦，习惯就好了。”

    “谢谢。”

    “不会不会，我是你的死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挺你到底的。”

    钟魁精神百倍地说完，又开着车哼起歌曲来。

    韩越忍不住说：“你是湛路遥的经纪人，跟我走太近，好像不太好。”

    “啦啦啦，不用担心湛哥啦，他人很好的，不会介意，啦啦啦……”

    看着钟魁欢快地哼歌，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韩越不知道是自己不了解湛路遥，还是钟魁不了解他。

    “对了越哥，最近公司在为新剧做热身活动，可能剧里的主要演员都会参加一些娱乐节目，你介意参加吗？”

    “不介意，但大概不会有人邀请我。”

    韩越有自知之明，他的口才不好，不适合欢快跳跃的节目氛围，刚才在台上的表现就是很好的例子。

    “不不不，我觉得艺人吸引观众，除了他的表演外，个人风格很重要，越哥你的风格就是短板……也就是俗称的掉链子……我这样说不是说你不好啊，正所谓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可以让铁嘴主持都顿卡，你很厉害的，观众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对你有信心，如果你来参加节目，收视率一定暴增，甚至盖过湛哥，毕竟像他那样好口才的这个圈里多得数不过来，但像你这类的，简直是百里挑一。”

    湛路遥为什么会一直用这个小经纪人，到现在韩越都觉得很神奇。

    “你想让我参加节目，也不需要一直贬低自己的艺人。”

    “不是啊，我在实话实说，下个星期湛哥会参加一个鬼屋冒险的节目拍摄，越哥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

    ☆、第十八章

    韩越心一动，前不久湛路遥还提到鬼片，这么快就又聊到了鬼屋节目，想起往事，他居然有一点点怀念，每次他都知道湛路遥在骗人，但都无法拒绝他的请求，这大概就是那个人的魅力所在吧。

    不过至少他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不动声色地问：“这个参演企划是湛卢……湛路遥提的？”

    “不是不是，这只是其中一个节目，公司提供了好多节目单，看大家的喜好参与。”

    趁着等红灯，钟魁从公文包里取出资料，递给韩越。

    “我是觉得鬼屋冒险跟新剧的剧情比较搭配，不过要看个人的意思，也有人想参加美食游乐纪行节目。”

    韩越翻着资料，比起美食游乐来，他更偏向于冒险类型的，至少这种不需要每次都把镜头打过来，让他说感想。

    看了下鬼屋冒险的内容，韩越觉得主题还是满新颖的，出于某些怀旧感情的作祟，他说：“去公司，我想跟上头谈一下鬼屋冒险的企划。”

    “不用不用，这种小事让我这个小粉丝来做就好了，反正我也要帮湛哥做的。”

    “湛路遥也参加吗？”

    “是啊，他还很希望跟越哥一起参加呢。”

    听到这里，韩越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起来。

    他果然不该对湛路遥抱太大期待，说来说去，他还是跟以往那样，找个机会捉弄自己而已。

    心中隐隐地感觉不舒服，但又偏偏忘不了前不久湛路遥面对镜头的深情剖白，他有点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哪个湛路遥才是真实的。

    “啊，越哥，有关王不见王的合约，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韩越回过神，不是很明白，问：“你是指哪方面的？”

    “也没什么啦，就是我看你没有经纪人嘛，入行时间也不长，担心你会吃亏……啊，我不是说马先生骗人哈，但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当然会在这方面做适当调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看下合约，也许我可以帮你提出一些好的建议。”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

    以前在美国接案子，他也是一个人处理合约方面的事情，也算是很熟悉了，请经纪人帮忙做事，他反而不习惯。

    “这样啊，那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咨询我，比如说电视剧火爆后，公司会制作相关的卡通人物周边，这些演员都是有权利拿分红的，到时就看合约的规定，这部分跟模特儿圈不同，所以越哥你要留意。”

    “知道了，谢谢。”

    回到公司，韩越拿了娱乐节目的具体活动资料，跟钟魁告辞，钟魁要送他，被他婉言回绝了，湛路遥应该没有跟钟魁说到他们二人的关系，所以他也不想多提，免得无事生非。

    之后的几天，两人的日程都排得很紧，又因为工作时间岔开了，所以他们除了偶尔碰头外，几乎没有交谈的时间，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们再次的详聊是从吵架开始的。

    因为拍广告，湛路遥在外面住了两天，午后，结束了拍摄工作，他就直接坐车回家了，为了在下星期大戏开拍之前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他特意把周末空了下来，连朋友的邀请也拒绝了，决定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谁知接下来才是修罗场的开始。

    他乘电梯来到二十九楼，刚出电梯，就发现走廊上很吵，几个穿工装的男人合力拿着杂物从他家里走了出来。

    为了不被认出来，他慌忙把身子转开，又快速拉低帽檐，重新戴好墨镜，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还好那些工友的注意力都放在搬东西上，来回几趟，把杂物搬到了推车上，进了电梯。

    湛路遥趁机折返回来，来到自己家门口，就听家里同样也很吵，似乎还有人在说话，他顺着声音走进去，一路走到韩越的房间门前。

    确切地说，应该是韩越的卧室隔壁的房间，也就是之前韩越让湛路遥把私物清理出去的房间，他说想作为工作室来用，湛路遥也没在意，没想到他会大整改。

    至于怎么整改的湛路遥还不清楚，因为两位工友站在门口，湛路遥只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响声并伴随着电钻类的声音，他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看看，刚好韩越从里面走出来，服饰打扮跟他很像，并且还多了个大口罩，大概也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看到湛路遥，不用他开口发问，韩越就立刻打手势，示意他去别处谈。

    房间里声音太吵，湛路遥直接去了二楼自己的卧室，等韩越进来，他把门关上，顺手上锁，带韩越上了阳台。

    阳台的前方就是大海，附近没有等高的建筑，所以在这里谈话，不必担心被人偷拍到。

    下面的噪声听不见了，湛路遥把帽子墨镜都摘了，又脱了外衣，随手扔去一边，然后看韩越，问：“说吧，在我离家的这两天里，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装修工作室。”

    “装修？呵呵。”

    韩越把口罩摘了，平静的语调像是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的反应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湛路遥冷笑着点头，道：“装修啊，真不错，不过这是我家，你要搞装修，至少要跟我说一声吧？”

    “‘我们’。”

    湛路遥愣了一下，才听懂韩越说的意思，他继续点头。

    “好，是‘我们’的家，但即使是‘我们’的家，你也有必要问一下家人吧？”

    “我有跟你提到要把那个房间当工作室来用，你也把你的东西拿走了。”

    中间间隔了三至五秒钟，湛路遥看着韩越，在确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问：“完了？”

    “嗯。”

    “那很抱歉，我听不懂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

    “做工作室肯定要装修。”

    “那不是‘装修’，是‘翻修’。”

    “对我来说都一样。”

    “对我来说不一样。”

    “也许你该去做一下智商测试。”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要委屈韩先生您跟一个智商这么低的人沟通，不过我也请你去学习一下社会关系学，了解什么叫尊重！”

    “我有说了我要做工作室的！”

    “做工作室＝翻修房子吗？你想翻修房子，直接说翻修不就好了？是不是我在跟你说话时，还要揣摩你每句话后面的意图？惜言如金不是这样用的，我跟你讲，你这不叫个性，叫自我，对你这种自大狂，我零容忍！”

    稍微沉默后，韩越依旧用平静的语调说：“我不认为家人之间需要容忍，有什么话坦诚说比较好，可能我是疏忽了这一点，但我并没有……”

    “对不起，我不记得我有你这样的家人，我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才接纳你的！”

    这句话说完后，整个空间变得异常寂静，韩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跟平时不同，他现在的表情除了僵硬外，还少了份血色。

    湛路遥回过神，也发觉自己说得过分了，虽然韩越有错在先，但他这样说话也很冷血，嘴巴张张，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韩越先开了口。

    “对不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湛路遥讶然看去，韩越已经重新戴上口罩，转身出去了，他犹豫了一下想叫住对方，可是房门已经关上了。

    ☆、第十九章

    他揉揉额头，对眼前的状况感觉无力，叹着气坐到了沙发上。

    很久没这么冲动地发脾气了……不，好像在记忆中，他从来没对外人发过脾气，对于不喜欢的人，他习惯玩阴的，对于朋友，他会选择体谅，尤其是在娱乐圈里打混这么多年，他早就对各种性格的人应付自如了，可是偏偏就是对韩越没办法。

    冷静下来想一想，刚才他有些反应过度了，大概是他习惯了独住，不喜欢任何被改变的感觉，更何况这种改变是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但他也知道韩越不是故意的——

    因为童年的经历，韩越在人际关系交往上不是很擅长，所以他们争吵的主因是沟通不良造成的。

    楼下隐约静了下来，湛路遥把门打开，侧耳倾听，下面没有声响，像是大家都离开了，他等了一会儿，重新戴上帽子跟墨镜来到楼下。

    韩越不在，装修房间的门虚掩着，他打开房门，终于明白了韩越特意搞装修的意图。

    原本的普通墙壁换成了整面的大玻璃镜壁，湛路遥走进房间，把门关上，门后也镶了镜子，除了天花板跟一个不大的窗户外，这整个房间就是个大型的镜面，不管视线落到哪里，都能看到自己的样子。

    韩越的正职是模特儿，他的确需要这样的工作室，而且房间也够大，除了练习走猫步外，也适合做其他的训练，湛路遥在开始接戏后，也曾考虑过装修一间镜室，方便自己确认造型，但都因为平时太忙而导致一拖再拖，所以说起来，韩越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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