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第49节(2/4)
作品:《新安郡王见闻录》
兄,你阿娘犯下了大错,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只是我一直寻不见你,所以未能履行承诺。倘若你愿意,日后可随我一同生活,算作是我的弟子,如何?”
小少年一脸警惕地瞪着他,本能地抱紧了旁边的程青:“我有阿爷,为何要跟着你?”
“他不是你阿爷。”李徽道。纵然真相对于他这般年纪的孩童有些残忍,但这孩子的身份太过特殊,理应知道一切:“方才那群人应当是你的属下罢?他们之所以尽心尽力地帮江夏逆王脱身,正因为他才是你的父亲。程姑父虽是你母亲的驸马,却并非你的生父。”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小少年的反应异常激烈,满脸通红地大声反驳道:“你胡说!!他才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在这里!!那些人也不是我的属下,只是阿娘的属下!他们从来不听我的话,不带我去找阿娘和父亲,只听那个骗子胡言乱语!!你也不是甚么好人,才不是我的表兄!!”
说着说着,他竟哭了起来。与安兴长公主有五六分相似的小脸上满是惶然不安,不住地抬眼望向神态冷漠的程青,哽咽道:“阿爷……阿爷……”
跟在王子睦身边的小沙弥露出不忍之色,对程青横眉怒目:“无论檀越与他的母亲有何过节,都罪不及其子罢?既然檀越与他的母亲曾经是夫妇,怎么就不能将他当成继子抚养?也总比让他跟着一位陌生的表兄长大好些!”
王子睦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光脑袋:“贪嗔痴三戒,谨记。”他才撇了撇嘴,气哼哼地不再多言了。
程青默然,冷淡的神情稍稍缓解了些,垂眼望着这个无辜的孩子:“你为何会觉得我才是你的父亲?”
“你是阿娘的驸马,就是我的父亲。”孩子抽抽搭搭地答道,“有一回,我悄悄地跑出了庄园,看到好多人骑马射兔子,差点被他们的马踩中。是阿爷你救了我,还给了我甜甜的点心……你一定是我的父亲。”
程青恍然想起了三四年前那件再微小不过的旧事。若不是这孩子记得,大约他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也罢。或许这便是你我的父子缘分。”说着,他便牵着孩子缓步离开了:“既然有他在,我就不便再继续追击了。玄祺、悦娘,接下来之事,便交给你们了。鄂国公给我的十六卫兵士,也尽归你们指挥。若他们能跟着你们多取些功劳,也不枉随我走了这一遭。”
“放心罢。”李徽点点头。
这时候,震惊不已的长宁公主才终于回过神来,颇有几分艰难地问:“阿兄?……那孩子,是安兴和江夏郡王之子?”
“十年前,当时的江夏郡王世子确实曾经入京,替父庆贺祖父寿诞。”李徽道,“他在京中前后住了一年左右,方因其父受伤而返回朔州。”前后算起来,这孩子今年应当有八足岁,程青当初的推测是准确无误的。
“可……论年纪,他那时候才十四五岁……而安兴……”长宁公主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安兴长公主是圣人与清河长公主之姊,当时也是近三十的年纪了,怎么可能与不过是个少年郎的族侄……
李徽挑起眉:“一位十四五岁病弱苍白的翩翩少年郎,又姓李——你以为呢?”
长宁公主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连带着甫听到这等惊人之事的信安县主等人亦是颇为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杨慎好奇地围着王子睦与小沙弥惠知转了几圈,忽然道:“先生,这位比丘生得和先生有些像。”
王子睦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小僧俗家姓王。小檀越的另一位先生,也许是家兄。”
听见他的声音,长宁公主这才将莫名复杂的情绪挥退了,再度深深地看了看他,方道:“阿兄,咱们还是赶紧继续追击叛军罢。至于这两位比丘,战场危险,还是将他们送到程姑父旁边,由程姑父顺便带他们回京为好。”
李徽自是颔首答应了,与王子睦道:“待子献归京,我们再去大慈恩寺与你长叙。”
王子睦转佛珠的动作停了停:“小僧必将扫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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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个时辰之后,朝廷的将士们终于再一次追上了江夏郡王。彼时他正要转向秦岭驿道,避开在山林中搜索的朝廷军。然而,拼命催马跃上驿道之后,江夏郡王却绝望地发现,驿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设起了行障。一群面目陌生黑矮悍勇的部曲手执长刀,守在行障之后,虎视眈眈。他们身前则挂满了叛军的脑袋,尸首遍地,血水横流。
李徽与长宁公主等人勒缰而望,低声推测着这群人的来头。即使是友非敌,这些陌生部曲也未必值得他们信任。
不过,倘若嗣濮王李欣在场,或者远在太原府的王舍人在此,便必定一眼即可看出来——当年他们迎接废太子入京时,一路上斩杀的逆贼不就长成这般模样么?他们的首领,不正是和杜重风同为卷入废太子案件的世家之后的桓贺么?!
李徽从未见过桓贺,自是认不出来那位突然出现的魁梧高大的男子究竟是谁。不过,男子身侧另一位身穿白衣的熟悉人影却不可能错认:“厥卿堂兄?他不是已经回荆州了么?怎么会在此处?!”
嗣楚王李厥之后,越王李衡也缓步行来。李厥神情悲愤,似是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或者暂时没有甚么心情与他们致意;李衡却平静许多,远远地向着晚辈们微微颔首,暗示他们稍安勿躁,待会儿可彼此配合,前后夹击。
信安县主咬紧红唇,又惊又喜。安二娘则满脸异色地打量着李厥,心中暗暗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见李厥拔出腰间的横刀,白光一闪,直指江夏郡王,沉声道:“李攸!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不由分说派人袭击我,还让人潜伏在封地中,欲捉拿我的父母妻儿作为人质!!因受惊扰,我父自尽,我妻早产而亡,爱女甫出生便虚弱而死!失怙之仇,亡妻之恨,失女之痛,今日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死了?”江夏郡王苍白的脸上涌出了病态的嫣红之色,仰头大笑,“可惜啊可惜!!真替废太子殿下觉得可惜啊!!先帝嫡长子、嫡长孙、嫡长曾孙,论宗法继承,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上皇位,却沦落到出继旁支的下场!!当初被流放还能好端端的回京呢,如今竟在荆州自尽了,却又是何苦呢?”
“住口!”李厥道,“你欲捉拿我们,也不过是借我们之名来行谋逆之实!就因为你的野心勃勃,令我家破人亡——”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凄惨的人!!”江夏郡王勾着嘴角,笑得格外畅快,“嗣楚王殿下,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怜么?不觉得自己凄惨么?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现在都被你的叔父、堂妹堂弟们占着呢!!而你却只能灰溜溜地龟缩在荆州一地,此生此世不敢妄动,岂不会觉得委屈?!想想你当初出世的时候,可是太子之嫡子,在太极宫中、文德皇后膝下教养长大……”
电光石火间,一支箭呼啸而至,透颈而出。
江夏郡王露出惊骇之色,张开口还欲再言,嘴角却流下了血。他低头盯着染满血的箭头,手缓缓地抬起来,似乎想确认这箭究竟是真实还是他自己的臆想。下一刻,他才仿佛终于感觉到了痛苦,神情越发扭曲起来。
直到此时,他身边那些只顾着盯住前方敌人的亲信才惊慌高喊:“大王受伤了!大王!!”
李徽徐徐放下弓,面对弟妹们齐刷刷看来的目光,只淡淡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而且,李厥的情绪正是不稳定的时候,绝不能让他继续听江夏郡王的挑拨。由得江夏郡王再胡言乱语下去,才会给日后种下隐患。
安二娘早已按捺不住,赤红着眼飞奔出去:“逆贼,还我阿姊来!!”
见状,秦承忙立即随了上去,李徽亦命十六卫府兵随之出击。
趁着江夏郡王倒下,他周围的亲信一片惊慌的时候,桓贺也带着李厥与属下冲了过去。数度砍杀,终于击退了叛军,来到江夏郡王跟前。李厥沉沉地注视着双目瞠大,已经不知是生是死的江夏郡王,将横刀插入了他的胸口,飞溅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厥卿阿兄。”李徽来到他身侧,堂兄弟二人默然俯视着江夏郡王的尸首。
“……光凭着我,定然难以复仇。玄祺,多谢你。”良久,李厥方道。
李徽沉默片刻,叹道:“阿兄,节哀。”
总章六年三月二十六日,逆王江夏郡王李攸中箭而死。所留逆贼泰半受死或投降,余者流窜成为山匪,数年之后方彻底剿灭。京城叛乱结束,长安城内平民无死伤,十六卫的伤亡则五中有一,是为大胜。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宁公主:_(:3」∠)_,我真是无法苟同某人的重口味。
新安郡王:其实我觉得她的口味挺单一的。如果你调查过就会知道,她的入幕之宾都是同一个类型。
长宁公主:_(:3」∠)_,同一个类型也是重口味啊!!想想原型吧!
新安郡王:→ →,不过是妄想而已。到地下之后,她还能面对淮王叔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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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兴长公主:阿兄~~我替你生了个儿子。
淮王殿下:……传太医,给她好生诊治!!
先帝:→ →,她是被谁打坏了脑袋么?朕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女儿。
先后:→ →,我也想知道。不如问问杨妃?
杨妃:……其实我也想知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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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算算,确实现在只有废太子这一脉,嫡长子、嫡长孙、嫡长曾孙都齐全了。肥泰木有嫡子,圣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嫡子,儿子比人家孙子都迟来一步。都是先帝先后的儿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濮王殿下:我两个儿子抵你们所有的儿子孙子,哇哈哈哈哈哈哈。
废太子:……
圣人:……
☆、第343章 回师凯旋
三日之后,太原府。
“好!妙计!!不愧是朕的好侄儿!”圣人响亮的笑声在宽敞的太原府府尹府正堂内回旋着,间或夹杂着并不明显的轻咳,“玄祺素来是个胆大心细的,也唯有他敢使空城计来诱敌,将计就计用得极好!!想来李攸也不曾想到,他的意图早便被看透了罢!沾沾自喜以为谋逆将成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十六卫合击,兵败如山倒!!哈哈!!”
李玮笑着接道:“京城平安无事,的确是大幸。上至叔母,下至玄祺悦娘,每一人皆是决断非凡。倘若有一人犹豫,便绝不可能取得如此顺利的战果。京城大胜,太原府亦安,必将鼓舞正在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说不得,大破敌寇亦指日可待。”靺鞨诸部与高句丽残部毕竟没有多少粮草,若不能破大唐边境重镇,劫掠粮食补给,便无法支持太久,只能退回去。
“千里,你是不是也坐不住了?”圣人瞥向他,打趣道,“玄祺与厥卿杀死李攸,立下大功;景行驰援幽州之前便得了收服胜州的大功。连悦娘、环娘她们姊妹都不落人后,零零星星地杀了几个叛军。唯有你,现在甚么功劳都没有呢。”
李玮立即正色答道:“能保护叔父平安,就算立不着功劳又何妨?我是千牛卫,本便应当守护御前,哪能像他们那般肆意妄为。”说罢,便又故作脸色微变:“不过,叔父,按侄儿说,可不能太过夸赞悦娘与环娘了。连景行与玄祺亦是该教训便教训,否则日后他们总想着获功劳,难免一时冒进。”
圣人不由得大笑:“朕夸赞他们有胆识还来不及呢!这教训的事,就交给你们这两个兄长了!!听说你们在他们跟前威严甚重,他们一个两个可是听话得很!”
李玮立即摇了摇首:“论起威严,谁比得过大堂兄?这样的差使,也只能交给他了。”
叔侄二人说说笑笑,圣人不由得又望向旁边的爱臣王子献:“致远与玄祺交好,听到这个消息,也替他觉得欢喜罢?仔细论起来,若没有这两回叛乱,我都不知你们二人年纪轻轻却是文武双全。既可辅助朕治国,亦可为朕安邦。先前总担心老臣老将们告老之后,朝中便无人可用,朕而今总算可彻底放心了。”
“臣自是替郡王欢喜。”王子献拱手应道,“京中万事安稳,再好不过。先前臣写回去的家书,家人们总算能收着了。”当然,明面上的家书是托传令兵送的,或许曾被江夏郡王派人截下过。暗地里的家书却是靠自家部曲来传递,消息只会迟几日到,绝不至于折损在半途中。也因此,京城的动静他略有耳闻,只是来不及担忧,令人惊喜的好消息便又到了。
“朕也须得多写几封信。听梓童提起,婉娘那些天寝食不安,天天念着朕,也难为这孩子了。悦娘口中不提,做事都慌乱了几分。连太子都开始闹腾他阿娘了。”圣人眉眼间散发着慈爱,“血脉连心,也该好生宽慰她们才好。”至于齐王之事,虽有错误的开端,结局却堪称不错。他也只能期望,此事能让齐王稍微长进些了。
“此外,大兄受逆贼所迫而自尽,嗣楚王妃母女也罹难,王爱卿拟旨罢。”圣人沉吟片刻,“追封大兄为楚王,谥号恭。封楚王妃苏氏为楚王太妃,封嗣楚王为楚王,嗣楚王妃母女追封为楚王妃与乐安县主,嗣楚王嫡长子封为嗣楚王。”至于嗣楚王妃的谥号,理应由杜皇后拟定,也可满足李厥与苏氏之愿,他便不必插手了。
“恭”,听闻此谥号,王子献目光微动,与李玮对视一眼。
“恭”已经算是美谥了,对比废太子曾经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相称。但他们都隐约明白圣意,取的不过是“既过能改曰恭”罢了。饶是如此,朝中那群御史应当也不会轻易松口——说不得许多人都觉得,给这位废太子平谥都已经算是圣人的恩赐了。
“大兄的葬仪,就让二兄主持罢。”圣人长叹一声,“让他归葬昭陵,回到阿爷阿娘身边。见到他之后,想必阿爷阿娘在地下也会觉得欣慰。”被迫出家后,废太子李嵩称得上很老实,这回自尽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大约他不想再过吃斋念佛如同坐在监牢中一般的日子了罢。又或者,他想通了甚么,决定以死来明志,而非将妻儿再度卷入又一场谋逆当中。
无论如何,他做出了抉择,圣人便会回报这位嫡长兄的选择。他从来都是一位“孝悌仁慈”的君王,对臣下如此,对兄弟姊妹侄儿侄女如此,对妻子儿女也同样如此,始终不会变,也不能变。
王子献默默地挽袖磨墨,不多时便写了一封措辞哀婉的敕旨。这封敕旨盖上圣人的玺印后,将发回长安,经过门下省的审核方能明发至楚王府。当然,门下省与御史台就算再如何反对,有吴国公秦安与荆王两位在,以及甫立下大功的新安郡王助力,相信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坚持己见。
毕竟,人死为大,总不能让楚恭王耽误了归葬昭陵。
敕旨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出去后,殿中监便低声请圣人回去歇息。圣人饮下奉御亲手熬的苦药,点点头。
然而此时,又有紧急军情报上。传令兵一身血汗,直直地跪倒在地:“报陛下!简国公击败逆贼李谌,将其部下击溃奔逃。因朔州防线不能再松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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