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第45节(1/5)
作品:《新安郡王见闻录》
“日子都是他们自个儿过的,只要他们觉得岁月就当如此便足够了。”阎氏回道,“即使日后会遇见风风雨雨,也是他们的选择。伯悦,我知道,你不过是担忧他们被人嘲笑或是遭到弹劾罢了,并非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意是匪夷所思之事——”
“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李欣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禁不住道,“母亲,世俗礼法并非可轻易违背的。龙阳、分桃、断袖,难不成是甚么好典故?沾惹上这些,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另还有子嗣传承等等诸事,关系到承继与宗法,皆不可等闲视之!而且他们二人而今不过是一时情迷意乱,这样的情意根本做不得真,焉知能否数十年如一日生死相守?”
“同富贵共患难,生不同时死同穴,又有何难?就算我们并非彼此倾心,仅仅只是挚友,亦当如此。” 李徽接道,依旧从容,“而且,濮王一脉的子嗣传承,不是有阿兄和侄儿么?至于我自己的血脉,传不传下去都无所谓。待我死之后,是否能有人祭祀上香火,我也并不在意。佛家说轮回转世,都已经转世了,还能享用甚么香火?若是实在不成,向祖父祖母借一点便是了,他们应当也不会在意。”
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也根本不尊重先辈祖宗,李欣简直气恼交加。
他正要厉声驳斥,责骂他大逆不道,便听王子献又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血脉传下去。”承自父亲王昌的血脉,藏着无数卑劣与阴暗,传下去又有何益?而且,就连他自个儿也并非甚么光明正大的良善人,指不定会养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儿孙来,祸害全家。倒不如干干净净地来,而后与玄祺一同干干净净地走。
“胡闹!!”
就在嗣濮王殿下拍案而起的时候,一名风尘仆仆的部曲忽然闯了进来,禀报道:“阿郎,胜州已遣使回京!!不过瞧起来并不像是跟着程郎君的人。俺们一直盯着驿站,听他吆喝换马的时候说是胜州而来,就赶紧奔回来报信了!!”
李徽与王子献的神色立刻就变了,瞬间从散漫化为了凝重。若是并非程惟派回来报信之人,莫非他已经陷进了胜州?又或者,他根本来不及踏入胜州,就发生了变故?“继续盯着驿站,随时回府禀报。若是夜里赶不及,便放信鸽。”
“是!”
“世母,儿须得赶紧去一趟大明宫,否则心里不安稳。”长宁公主蹙着眉起身,“若是世母得空,不如与儿一同入宫?如有万一,世母也好给阿娘参谋参谋。”她本能地觉得似有狂风骤雨即将到来,说不得连宫中也会为之震动。毕竟,最近看似安分的袁淑妃姑侄私底下没有少往外派宫人,说是思念家人,但谁知道是与何人来往呢?
阎氏略作沉吟,斜了一眼李欣之后,立即颔首答应了。留下来便会面对长子的质问,倒不如避开让他冷静冷静得好。信安县主也乖巧地起身作陪,随在她们身后离开。
她们既然走了,李欣也没有心思再追问施压了,虎着脸道:“赶紧换身衣衫准备入宫!”说罢,便自顾自地甩袖回濮王府去了。
李徽与王子献对视一眼,立即应声将一行人都送了出去。临入马车之前,李欣冷冷地盯了两人半晌,落下车帘后,却无奈一叹——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将两人拆散,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但母亲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其余长辈又不方便告知……嗣濮王殿下顿时觉得,单打独斗的自己完全陷入了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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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一名形容狼狈的兵士策马入京,手中举着八百里加急的徽记。立即便有金吾卫围拢过来,护送他来到大明宫,直接觐见圣人与诸位丞相。圣人听闻后,即刻放下了手头的奏折,将他招进紫宸殿问询,众位重臣亦纷纷赶到。
此人跪地行礼,几乎是伏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卑职乃胜州榆林县府兵!正月十七日夜,榆林县地动,县城城墙与房屋皆尽倒塌,损伤惨重!!十八日白天,又有数次地动,近万百姓仍在废墟之中!!”
如此意料之外的消息,令圣人不由得双目一凝——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叛贼的动静,原来却是一场天灾?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
简国公许业拧紧眉:“那你是当地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派出来的?为何不往胜州向刺史与都督府禀报?”就算是地动这等大灾难,也该逐级上报。换而言之,榆林县竟然越级上报,派人直接来到京城,那便意味着胜州定然出了大变故!!
“县令身受重伤,县丞派人急报胜州刺史与都督府,发现胜州城门紧紧关闭,无人应答!!”
果然如此!!河间郡王老谋深算,早就安排妥当!就算他尚未回到胜州,也可起兵反叛!说不得在正月十七日之前,胜州就已经紧闭城门,开始暗中筹备了!!
想到此,圣人双目中掠过寒光:“着令户部征集常平仓粮食,准备赈灾。”难不成上天也要助河间郡王一臂之力?竟然选在这种时候地动?!竟然选在了胜州?!常平仓的粮草泰半都充作了兵粮,赈灾之粮未必足够,而且运过去也极有可能被叛军抢走。但若是不赈灾,定然有违天和。
此外,祭天之事势在必行,罪己诏——不,罪己诏暂时可不发,只需换一位丞相便足矣。除了尚书省两位仆射外,中书令与门下侍中都可适当地换一换人……
至今为止,圣人亲自提拔的亲信官阶最高也只升作了六部尚书。而掌管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的丞相依旧是先帝旧臣。吴国公秦安、简国公许业都是可倚重的老臣,中书令与门下侍中却相对平庸一些。对于圣人而言,这或许也是一次更替亲信的好机会。
就在一群重臣紧急议论到底该如何赈灾的时候,又有胜州传来的八百里急报。听说这一回是程惟遣了随行的金吾卫回报,圣人微微一凛:“赶紧召进来!!”
那金吾卫满面尘土,疲惫不堪地倒在地上,举起了手中紧紧攥着的奏折:“卑职奉程御史之命,急报圣人——胜州已经谋逆,于正月十八日夜,联合附近的突厥部落与铁勒部落,借着地动赈灾缺粮为名,南下骗开了朔州的城门!!朔州沦陷,代州危在旦夕!!”
“什么?!”圣人猛然立了起来,身体微微晃了晃,拿起那封奏折仔细一瞧之后,怒斥一声:“乱臣贼子!安敢辱朕!!”便仰头昏倒在地上。
“陛下!!”紫宸殿中霎时间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嗣濮王殿下:……原来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新安郡王:……没有刻意隐瞒大兄,大兄不是也发现了吗?
嗣濮王殿下:呵呵,那你怎么不在我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
新安郡王:……
濮王殿下:等等,还有我呢?有啥事啊?我还不知道呢!
新安郡王:乖,先一边玩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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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濮王殿下:这年头,连断袖都能这么光明正大了?!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支持他们!!
新安郡王:→ →,人缘好。
王子献:→ →,+1
嗣濮王殿下:(╯-_-)╯╧╧,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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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到下一章,大家会知道本文的结局(喂)
_(:3」∠)_,现在就可以猜一猜下一章究竟会是啥了
☆、第317章 圣人打算
总章六年正月十七日夜,胜州榆林县地动,灾情惨重。翌日,胜州叛军联合突厥铁勒等数个部落,借地动赈灾为名往朔州借粮。骗开城门后,朔州随之沦陷,朔州刺史与朔州都督坚决不附逆,遂被枭首,两家合计数百口被屠戮一空。逃亡兵卒往代州、云州、太原府等地示警,附近各地方立即警戒防备。
随后,叛军广发檄文,称胜州地动为上天示警天子无德,污蔑当今天子弑父杀姊屠兄,是为不忠不孝不义不悌不慈之小人,不堪配皇帝之位。天子得知后,急怒攻心,引发风疾倒地不起,紫宸殿顿时大乱。
“什么?圣人发了风疾?”惊闻圣人病倒的消息,杜皇后猛然起身,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然而,此刻她也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子骨了,扶住旁边的尚宫站稳了之后,立刻便疾步往外行去,一时竟忘了穿上裘衣坐上步舆。
“阿娘且安心些。”长宁公主亦震惊万分,心中难免涌出些许惶急。虽然她早已出嫁,且开始独立处事,但父亲与母亲依然牢牢地支撑着她所处的这一片天地。无论任何一人倒下,都足以令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更不必提在她心目中,阿爷几乎是无所不能,就算身体稍弱些,也从不曾重病过,怎会突然就倒下了?
然而,眼见着杜皇后一改往日的淡定模样,步伐微乱,她几乎是立刻便忘了自己纷杂的心绪,提着长裙追了上去,取过宫女递来的裘衣给她披上:“阿娘,寒风凛冽,步行前去恐容易受寒,不如乘坐步舆罢。让宫人们走得快些,总比自个儿急急赶过去强。”
杜皇后这才定了定神,点头应了。当她目光越过女儿,望见同样难掩担忧之意的濮王妃阎氏时,立刻又道:“传我的口谕,着令濮王、嗣濮王、嗣越王、新安郡王、临川长公主、清河长公主与吴国公即刻入大明宫觐见!!”在这种时刻,她需要一群可靠的依仗支持她,才能更从容地应对朝廷内外的风风雨雨。
万一……如有万一,这几位圣人的兄长姊妹侄儿以及宗正卿荆王才是宗室中能够与朝廷诸臣对抗的力量。再有国舅吴国公秦安,以及简国公许业,应该足以镇住那些魑魅魍魉。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圣人的龙体安康。
她的女儿们尚未立稳,她尚未得到承国祚的东宫太子——胜州风雨飘摇,逆贼正在肆虐,或许还有宵小在暗中谋划,包藏祸心。至于多年的夫妻情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种种,便更不必再多言了。无论是大唐天下或是她与女儿们,都需要圣人安安稳稳的居于御座之上,运筹帷幄之中。
想到此,杜皇后的双目微微有些发红,透着泪意。她所居的蓬莱殿位于紫宸殿后侧,离得并不遥远。不过片刻间,她所乘坐的步舆便赶到了紫宸殿中,所见的便是尚药局两位奉御带着侍御医、直长等一群御医,围在软榻前替圣人施金针的场景。
“封锁消息,不得将圣人病倒之事传出紫宸殿与蓬莱殿,违者大刑伺候。”杜皇后低声向殿中监吩咐了几句后,便来到软榻边坐下,默默地握住圣人冰凉的手,“赶紧将火盆挪过来,施完金针之后,再给圣人盖一层厚实的锦被。”
简国公许业以及中书令、侍中、六部尚书等群臣上前行礼,皆难掩忧色:“皇后殿下,圣人龙体欠安,应该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不过,如今事态紧急,是否该按先前所定的计策行事?臣等不敢耽误了要事,更不敢妄作主张,还请皇后殿下定夺。”
“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岂能干预国事。”杜皇后脸色略有些苍白地望了他们一眼,“既然圣人此前已拟有敕旨,便按照敕旨行事即可。该点兵平叛的,赶紧出征;该处理朝务的,回尚书省衙堂。免得失了时机,酿成大祸。”
“臣等明白。”众人称是,皆行礼告退。便听杜皇后又道:“事关圣人龙体的消息,一概不许外传。诸公应当能明白我的顾虑才是。”
诸臣自然颔首答应,其中偶有些心思不正者,也不得不暂时掐灭了心底的私念。待到他们离开之后,仍留在殿中的简国公许业才道:“老臣斗胆,建议皇后殿下召吴国公入宫。圣人病倒,老臣即将出征,唯有将尚书省事务交托给吴国公,方能彻底放心。”
闻言,杜皇后的神色不禁柔和了些。虽然她早已想到了,但简国公主动提出来,便说明他确实毫无私心,一心只为圣人与朝廷考虑。于是,她点头道:“我明白了,许公安心便是。这一段时日,便是拼着病弱之身,我也断不会让宵小有机会生事。而且,圣人不过是一时怒极攻心,定然很快便能苏醒过来。到时候,我会命人快马加鞭给许公送信。”
待到简国公以及门下省、中书省御前众臣离开之时,长宁公主示意殿中监将起居舍人以及王子献留下。前者意味着她们母女无事不可对人言,后者自然是因着信任。起居舍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奉御们的诊断,时不时在起居注上写几笔。王子献则跽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这时候,长宁公主拿到了那封程惟所写的奏折。一目十行看过去,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发现后头夹带着逆贼写的檄文,顿时大怒:“竖子敢尔!!”
她家阿爷最爱惜名声,这些时日也一直忙碌着平叛之事。猛然间发现逆贼居于上风,还将甚么污水都往他身上泼,定然难免激怒!!与几位世父相较,他的身体向来稍弱些,说不得因这封檄文而倒下,也在这群居心叵测之辈的盘算中!!
杜皇后看过之后,倒是一如往常般平静。在她看来,圣人对声名太过看重,既有益处亦有不足。能够因博取盛名而克制私欲,缓和兄弟之情,在宗室中广得声望,获得老臣们鼎力支持,是为益处;然而过犹不及,因此而瞻前顾后甚至怒而生疾,便是为名所累了。
待到濮王等人赶到紫宸殿时,施针已经结束,圣人苍白的脸色亦略有了些好转。杜皇后亲自拭去他额角的冷汗,轻声道:“许是这些天太忙碌了,他心里挂念着胜州与逆贼之事,连寝食都有些不安稳。我本来也一直劝他歇息一两日……唉……”
“最近确实是烦心事太多。”濮王李泰皱着眉接道,“不过,既然是寝食不安稳才病倒,也许休息些时日就可缓过来了。其实,上元夜宴的时候,我就觉得圣人的脸色有些苍白。说来说去,什么都比不得身体要紧,皇后殿下再劝一劝他罢。”
难得听他说出如此有道理的一番话,不仅杜皇后,连两位长公主都顿时有些刮目相看了。
阎氏也轻声道:“朝中的事还有舅父呢,等圣人醒来之后,皇后殿下便让他安心养病罢。就算是有什么事,一群大臣有商有量的,也能应对得过来。”
清河长公主也叹道:“幼时数我和五兄身体最弱,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也不能太过操劳。五兄就是这样的性子,还须得放开些好。既然是皇帝,又何必事必躬亲呢?这么多大臣,也不是白养着的。”
临川长公主亦颔首称是:“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有舅父他们暂时担着呢。何况,孩子们年纪渐长,也能替圣人分忧了。”说到此,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便又转移了话题:“这消息可得守住了,莫要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暗中所指的,自然便是齐王和蜀王。圣人膝下空虚,这两个皇子若是万一闹出什么事来,一时也难以收拾干净。
长辈们低声细语的时候,李徽等人则听了长宁公主转述的奏折与檄文,无不冷笑起来:“弑父杀姐屠兄?亏他们能想得出来,什么罪名都往叔父身上栽。莫不是打着为安兴和淮王复仇的旗号,顺带才捎上了祖父?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会气得引弓射箭,将他射出七个八个窟窿来。”
“如今阿爷病倒了,也不知会出甚么变故。”长宁公主蹙起眉。
“三路行军大总管都确定了,西路与中路自然无虞,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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