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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23节(1/2)

作品:《公子

    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众生喧哗,粉饰太平。

    临清拨弄琴弦,偶然抬眼,却发现那群少爷自成一派,这头的琴音只成了他们喝酒的陪衬。

    满心期待不免化为失落,然而目光轻转,落在那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登时微忡。

    那人就着谁的手喝了一口酒,又推了谁送过来的瓷碗,谈笑晏晏,风姿翩翩,扫了众人胡乱比划的手,提笔而书,一气呵成,畅快大笑。

    众星拱月,灿灿生熠。

    无风而心动。

    那一瞬间,临清呼吸一滞,有什么落入了他的眼睛,灼烫了他的心。

    手下一个错音,临沅飞快瞥过一眼,临清慌忙收回视线。

    一曲毕,琴师起身,抱琴将要退场。

    管家却领了方才献舞的胡姬来了,几个琴师不敢动,只好站在一旁等管家吩咐。

    胡姬一侧,琴师一侧,立在台上,像任人拾捡的物什。

    少爷们捧了沈絮的诗作,围在一起啧啧称叹,看懂也好,看不懂也好,总之捡尽溢美之词夸赞。

    沈絮但笑不语,随他们吹捧,端了一杯酒伏在栏干上,望着水面轻笑。

    张澜坐在他对面,道:“人都站好了,你挑一个罢。”

    沈絮扫了一圈,笑道:“你当是在点新嫁娘么,隔这样远,我哪里看得清喜欢哪个。”

    “就是让你点,你若看清了,把我中意的那个要走了怎么办?”

    沈絮无奈摇头,“你哪是中意一个,分明个个都中意。”

    张澜大笑,“知我者莫若沈兄。”

    沈絮倒无所谓,随口道,“便右边第三个吧。”

    “右边?”张澜眉头一跳,颇是意外。

    “如何?果真点到你心头好了?”沈絮轻笑。

    “那倒不是。”张澜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是才知道,沈兄原也好这口。”

    沈絮不解地望了张澜,“哪口?”

    张澜笑而不语,拍手唤来下人,吩咐一二。又道沈兄讨了我的人去,是不是该再留一副墨宝做聘礼啊。

    沈絮无奈一笑,只得起身再给他作首诗。

    蓬莱岛上,管家得了张澜的手势,领了一众人登船而去。

    临清心里还在狂跳,正要跟着师兄师姐登船,却被管家拦住。

    临清疑惑地望向临沅,临沅虽也意外,但还是用眼神示意他留下。

    船开远,临清抱着自己的琴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手还勾着一根琴弦,耳边却听到管家轻道:“沈家少爷看上你,快些收拾衣物,莫叫人等久了。”

    琴弦铮断,他自榭阁望去,六月时分,芙蕖艳艳,暑气蒸腾之下,岸边楼阁里那人展袖而书,一身锦绣华服,眉峰间全然纨绔的舒朗。

    仓惶收回视线,一颗心跳得飞快,不敢再望,抱了琴落荒而逃。

    沈絮大醉而归,张府的轿子把他送了回来,沈絮被管事扶进卧房,浑然不知一顶小轿子跟在后头,抬进了明雪院。

    次日沈絮醒来,头晕目眩。

    喝过醒酒汤,随意吃了些东西,忽想起昨日之事,随口问:“胡姬送过来了?”

    管事一愣,“胡姬?”

    沈絮摆手,懒得再问,只当张澜反悔,又不肯送了。

    他宿醉起来,难受得厉害,晕晕乎乎又倒回床上去睡,迷迷糊糊听到管家在说什么“琴师”、“外宠”的,含糊地应了几声,就会周公去了。

    张府。

    张澜搂着胡姬,悠悠哼着异域曲调,嘴中喃喃:“倒看不出沈兄也是好男风之人呢……”

    两人对坐。

    沈絮数着自己右手边的第三个,那是个美艳的胡姬。

    张澜也数着自己右手边的第三个,那是个清秀的琴师。

    乱指鸳鸯,阴差阳错。

    临清在那个小院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心灰意冷。韶华易逝,光阴难追,等到自己欢喜转怨,郁郁不欢,然后某一日——

    沈府涌进一群官兵,鸡飞蛋打,七零八落。

    姬妾们哭哭啼啼呜呜嚷嚷,片刻跑了个精光。

    偌大的庭院里瞬间只剩了沈絮一个,以及被风带起的枯叶,飘摇着从沈絮脚边擦过。

    蓦然回首,庭院中有人一身素衣,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头乌发只挑了一小撮以簪子挽住,那簪子是最普通的乌木簪,毫无雕饰,朴素得很,余下的头发顺着两颊柔柔垂着,愈发把这人的面容掩得暧昧。

    沈絮走上前道:“你是哪个房里的,怎没跟她们一起走?”

    临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寒冰脸,冷冷道:“你把我从张家讨来,便是这样对待的?”

    两相对望,那年夏日的无意对望,尚未言明的心意,终于粉墨登场。

    <番外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

    新年第一天,放个番外~~两人初遇的故事~~

    还有个番外,是讲之后的故事,皇上为什么赦免沈家等等~之所以单出来做番外,是觉得放在正文里面会有些歪主题~但不解释剧情又不完整,所以就写成番外二了~~

    番外二

    花轿绕着陆山村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拜过高堂,入了洞房。

    窗外还是明晃晃的白日,临清茫然而羞怯,遮了脸,还以为是一场梦。

    沈絮拿开他的手,柔声道:“你看,天是亮的,白日做梦也没这样亮堂。”

    临清眼里泛着盈盈水光,祈求地望了他,沈絮却不肯放手,仍道:“你看清楚,都是真的。”

    窗户那扒着几个人影,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低低传来,临清挣脱了,要往角落里藏。

    沈絮笑笑,过来打开窗户,几个孩子不防,差点摔进来。

    “夫子。”

    “夫子。”

    小孩互相推搡,笑得天真稚气,又好奇地往里头张望。

    沈絮一人手上放一颗糖,赶了他们走,回头再望,临清整个人都缩到床角去了。

    折子戏里的桥段还是玩不得的,你看别人都是郎心妾意一相合,大登科后小登科,换到他这里,却是好生尴尬。

    自己也是羞恼不已,花轿红烛,莫名其妙来这一出,大抵只余了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感动嫌少,慌张嫌多,估计这小公子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沈絮无奈一笑,还是先与人把事情说清罢。

    “临清,”他坐过去,“你过来些,你不好奇我这段日子怎么过的吗?”

    话题被岔开,临清转过半个脑袋,不解地望着他。

    “你先猜皇上如何突然下旨召我晋见。”

    临清想啊想,摇了摇脑袋,没想出这件事,倒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小宝呢?”

    沈絮哭笑不得,“在王婶那里。”

    临清便“哦”了一声。

    沈絮道:“猜得出来吗?”

    临清问:“为什么?”

    “还得多亏了子骞。”

    沈絮娓娓道来,原来去岁中秋,圣上临太学馆,一众学生纷纷作诗相贺,圣上点了其中一首,正是王子骞之作。钦点宣见,发现竟是个十二岁的小儿,圣上讶异不已,起了兴致。便问了几个问题,王子骞一一答了,圣上颇为满意。而后又宣了几次,进宫作诗,闲聊之际,得知曾师从沈絮。

    圣上对沈姓本多一个心眼,又闻是苏州人士,命人查过,正是沈氏案受牵连的旁系之一。

    沈氏案过去近一岁,沈丹墀在逃,淮册杳无踪迹,圣上心中常怀戚戚,思量再三,便命人宣沈絮晋见。

    沈絮那日是怀了必死之心去的,一路忐忑,及至太极宫,圣上却未发落,只捡了几句寻常话问了。

    沈絮便在长安耽搁下来,李世民旁敲侧击,流露出后悔之意,想从他口中探听二人下落。然沈絮确实不知,时而惹得龙颜震怒,时而又惹得天子垂泪。

    沈絮不敢轻易写信回家,天恩难测,不知哪一日就祸患加身。

    及至春闱,王子骞中举,名为四十八。李世民召此届举人赴宴,宴会结束,留王子骞独饮,又召沈絮进宫,三人于花园对酌。

    天子心中感怀,酒不醉人人自醉,险从石凳上摔落,沈絮起身相扶,腰间的玉佩撞进了天子的眼中。

    李世民一怔,继而握住那枚蛟龙纹玉佩,急声询问此玉从何而来。

    沈絮不敢隐瞒,如实相答。

    李世民怔忡良久,老泪纵横。

    “便是崔老先生赠我的那枚玉佩?”临清问。

    沈絮点头,“正是。天子为皇子时,崔老先生原是他的幕僚,而后政见不合,玄武门事变后分道扬镳。天子视他为知己,多年来一直探寻他的下落。那枚玉佩便是崔老先生走时带走的,圣上睹物思人,念及往年情谊,终于赦免沈氏。只是派去寻找崔恪的人马无功而返,大抵崔老料至今日,提前离开了。”沈絮顿了一顿,柔声道:“临清,没有你的玉佩,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无心之举,恰成转机,临清愕然良久。

    至于圣上、崔恪、沈府之间究竟是何关联,那便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沈絮抚摸他的额头,擦掉他眼角的泪花,道:“如今沈府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去,你不用再受苦了。”

    临清的思绪忽地又回到现实,微怔过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都入了洞房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道理。”沈絮调笑道。

    临清脸微红,咬牙道:“回去的……还有别人……”

    沈絮了然一笑,故意道:“还有谁?”

    临清愤然推开他,“谁也不关我的事,你去接她们,我才不回去。”

    沈絮知他心中介意为何,将人揽过来,好声好气道:“没有她们,只有你一个。”

    “骗谁,走的时候你分明说过,日后要将她们一一接回来的。”

    “临清,”沈絮掰过他气鼓鼓的脸,认真道:“没有别人,那日随我走的是谁,今日随我回去的就是谁。就算有人闻讯想回来,我也不会让她进沈府的门。”

    临清一怔。

    “我知我过往风流,让你收了心。如今我明媒正娶,便是要以证心意。你需知,花轿抬进沈府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沈絮柔声道,“浪子也有回头时,你予我一个机会可好?”

    临清颤声道:“为什么?”

    沈絮轻笑,“因为这个人是你。”

    因缘际会,哪来如果,只因是你。

    至此,心结已解,偎着说了一会儿话,洞房的旖旎氛围算是毁了,但全了一室温馨。

    沈府荒废一年有余,重新捯饬,颇费功夫。及至于焕然一新,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要告别陆山村了,不舍的东西太多。初来时的不甘,到临走了的不舍,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串成环的时光,竟是这样短暂而令人回味。

    举村相送,学生们拖着泪滴儿问夫子几时回来,沈絮无言以对。

    他只是俗世里的一介凡人,有自己的贪恋,有自己的不舍,但也有自己的无能为力。

    琴晚拉着临清的手,一会儿笑他终于苦尽甘来,一会儿又哭自己以后要愈发寂寞了。临清被他一笑一哭弄得心里难受极了,真想让琴晚与柳玉郎同自己一道回苏州。

    但个人有个人的取舍,陆山村虽不繁华,但胜在安宁,若让临清自己选,他宁愿在这里与沈絮过一辈子。

    可那是个脱得了富贵身脱不了富贵气的少爷,他选择了这个人,便要好的坏的一并受了。那呆子为他犯了一回傻,花轿抬进了门,他便该让过去的心酸彻底过去,重新构筑两人的未来。

    告别一众相亲,二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回了苏州。大半物什还留在陆山村的小破屋里,那间屋子是临清与沈絮相知相许的见证,临清没有说,但沈絮知他心意,全然保留下来,以待日后得空回去看看。

    苏州,便又是另一段人生了。

    好男风是一码事,但将外宠做正妻待,便又是另一码事了。

    民风开放,讨个男子做外宠大抵只平添谈资,惹人道一句风流,而真正换了两个男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不是那样容易为人所接纳的了。

    越近苏州,临清心中越慌。

    尚才情定,他害怕这段情谊熬不过流言似剑蜚语如刀。

    沈絮却握了他的手,从始至终,未曾松开。

    新请的管家、仆人、丫鬟,才到沈府门口,便有人来牵马搭梯。沈絮牵了临清下车,门口围了许多路人,好奇地打量着经了一道灾祸的沈家少爷。

    临清畏惧这样直白的目光,低着头想往沈絮身后藏。

    沈絮笑吟吟地朝拱手道:“沈某携夫人归家,往后各位就多多关照了。”

    众人哗然,皆望着临清议论纷纷,临清一脸通红,转身想往大门里跑。

    “哈哈哈!恭喜沈兄贺喜沈兄,东山再起,必福泽绵延。”张澜领着下人笑吟吟走过来,“你我也算亲家了,这些薄礼不成敬意。”

    沈絮拱手寒暄。

    苏州的纨绔几乎全来了,你一句我一句,倒把无相关的路人挤得远了。一伙人说笑着往府里走,一口一句嫂夫人,竟谁也没有觉得这样一位男夫人有何值得奇怪的。

    临清紧张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沈絮谈笑间望一眼临清,看到他露了笑脸,总算松了一口气。

    特意叫了一群好友来助场,提前嘱咐过,莫叫临清受了委屈。这群少爷倒也赏脸,自己来了,还拖家带口,夫人们拉着临清聊着闲话,小孩子哇哇满地跑。冷清了一年多的沈府热闹喧天,沈絮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色向晚,觥筹交错,不知哪个夫人先起的头,竟要闹起洞房来。

    “小絮儿你成亲我们都没有在场,不算不算,得重来一次。”

    “就是就是,兄弟成亲,岂有不贺之理,来来来,我们重新为沈兄办一场。”

    沈絮哭笑不得,硬是被人套上一身喜服,再看那头,夫人们竟把盖头都准备好了。

    临清羞得满脸通红,好歹也有男子,哪有蒙了盖头学新嫁娘的道理。

    众人起哄,敲杯碰碟,嘴里哼着喜庆的曲调,张澜笑嘻嘻道:“拜堂咯!”

    临清被一个夫人扶到沈絮面前,心砰砰跳得厉害。

    陆山村那一次,仓促简陋,没有喜服没有盖头,心里更多是意外与感动。

    这一刻,之子于归的悸动才兀然涌上心头。

    临清心头发烫,竟真觉得自己就是那待嫁的新娘,期待、紧张、喜悦、羞怯,种种情愫,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少爷们堵着门口,嚷嚷着要闹喜房,小孩子调皮地钻进去,好奇地偷看盖头之下是哪家姑娘。

    夫人们气势汹汹,各自拎回各自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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