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岑熙轻阖着惺忪睡眼，免不得冲着裴恭哼唧两声。

    他眸子半睁不闭，虽还带有几分慵懒睡意，似薄雾般轻轻翳着。可他丝丝缕缕透出的目光却满是委屈，仿佛裴恭那只“作恶多端”的手，行了什么着实大逆不道的事。

    裴恭也是一愣。

    他下完手，才在朦胧睡梦中，隐约觉得手感不太对——

    今天的“狸奴”，光洁又微凉，好像没有往日那般，覆着厚厚的毛皮了。

    裴恭猛然一惊，顿时从睡梦里转醒。

    他似乎是忘了，他怀中的确暖和，故而白浪花这只狸奴，会卧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可这屋中除过白浪花，还有只方狐狸。如今这狐狸也会循着那熟悉的体温，枕在他胸前，安然入梦乡。

    裴恭垂下眼帘，自然而然对上方岑熙的眸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方岑熙虽小幅度地变了变姿势，整个人却显然还在眠中懵怔着。

    他连吐字都还带着迷迷糊糊的漫漶不清：“嗯……俭让……”

    “疼……”

    “疼了？”裴恭缓缓撩唇。

    他冷着声，半丝也不容置喙：“那疼了不也是活该？谁今日又不听话？这会还好意思偷摸地斗着胆子，睡到我怀里来？”

    裴恭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将那只弹了方岑熙额角的手，慢吞吞抬了起来。

    他的拇指轻覆在方岑熙额前，温和有加地替方岑熙揉了揉。

    记忆被迁回让人不太欣悦的午后。

    裴恭不由自主皱了眉：“今日那些倭寇浪人各个带着刀，更不是冲着你来的，你看不出来？还胆子那么大？”

    “我怕什么，你明知道的。”

    “你是不是就非要我把心挖出来，才能不跟你这么悬着？”

    裴恭的这话倒是不错。

    他们睡前，的确是各自生了些心思。

    裴恭先前在建州治倭，又特地带了方廉的遗骨和遗刀归京。

    那几节手骨已经泛了暗黄。

    至于刀，经过人血和岁月的洗礼，如今也早已经是锈迹斑斑，难以再显然丝毫威力。

    中秋节后，他方私底下请了钦天监的人，算出个风水极佳的时日，将这遗骨和遗物入殓。

    方廉即便碾作尘，也销在建州城门下，生生守了几十年建州城，如今终于算是能入土为安，也横竖算是一桩大事。

    方岑熙还为此专门寻了莲花寺的高僧，前来诵经超度。

    谁料两个人就出这么一遭城，竟也会碰到蒙混入京的倭人，一群倭人似是早有预谋，皆是破釜沉舟，直冲着裴恭而来。

    约摸是因为裴恭在建州斩杀的倭寇实在太过可观，故而遭了倭人报复。

    一群倭人不辞劳苦混入京城，大抵就是为着手刃裴恭。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小瞧了堂堂锦衣卫佥事的能耐——

    虽然裴恭此行并未带刀，但对付这几个倭人，还是犹如对付臭番薯烂鸟蛋。

    他唯一的顾忌只有方岑熙。

    方岑熙手无缚鸡之力，但好在也只有他一人，故而裴恭要将人全须全尾的护住，倒也并不算什么大艰巨难。

    然而裴恭到底还是失算了，方岑熙并没有安然在他身后留下，反而如同当初在香海遇狼时那样，招惹出了几个隐在草丛里的倭贼。

    裴恭几乎是没有花功夫思索，便将方岑熙扯进自己怀中，二话不说抡起夺入手里的倭刀，将几个人抽出几尺，最后彻底解决。

    总而言之，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将人挡住，方岑熙只怕是要在倭寇跟前好好喝一壶。

    裴恭心下实在不愉。

    即便方岑熙早已经康复如初，可哪怕到了现在，裴恭闭上眼，脑海里还忍不住会浮现那个，方岑熙在鹭河边跌下去的场面。

    裴恭虽已经不愿意过多提起。

    可事实就是，他怕死了。

    怕到心慌，怕到无法回想，怕到闭上眼就能觉得一切历历在目。

    他觉得方岑熙如若是再有点好歹，他恐怕也要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枕。

    裴恭想到这，不禁越发憋闷，索性朝方岑熙重重“嗤”了一声。

    不过眼前的罪魁祸首倒还高枕无忧，此刻只薄唇翕动，显然还是半梦半醒：“嗯……”

    他信手拈来地往裴恭怀里一蹭，又打着迷迷糊糊的幌子，行云流水似得在裴恭肩窝里啄了一口，便骨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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