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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颜 第15节(1/3)

作品:《不颜

    “完成大破七国大军的任务后。六万精兵就各自分组奔往南境、西处、东位其他小国为太皇太后六十大寿而进贡的朝贡队伍当中。”卜颜顿了顿,继续道:“把各国他们的护送队伍全部换上我们的精锐部队护送。一卖了各个小国可省去自己出兵护送的人情,二达到了神不知鬼不觉,明目张胆将达到六万精兵提早重新送回华城的目的。”

    说到此处,卜颜终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要是我猜得没错。六万精兵早已在十几天前到达了华城,而陛下让弦之来收秦老将军的兵符,实则是传递秦猛老将军可以启动剩余的四万精兵前往华城与归来的精兵回合的信号。”

    薄容完全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沉默了许久,方才伸出手轻轻叩着木桌,一下又一下。

    “总而言之,九王爷完全威胁不到陛下。之后的起兵谋乱完全是自寻死路。而我……”卜颜正正地看着薄容继续道:“而我的条件陛下完全可以不理会,不答应。因为我没有资格,没有筹码可以胁迫陛下答应。”

    薄容苦笑了两声,才看向卜颜道:“你把朕的计划都猜出了七八分了,这还叫没有筹码,没有资格威胁朕?你若是把你猜到的这些,全部告诉我叔叔,那么我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

    卜颜拱手不答,礼数行得毕恭毕敬。

    “叔叔的谋反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父皇也一直是心知肚明。之所以一直没动他,一是想借他彻底给朝纲来一次大换血,靠他揪出一堆叛臣贪官。二是叔叔实在是心思谨慎,虽有谋乱之意,但终归没做出什么过格的大事来。”

    薄容阖眸,轻轻叹了声,道:“他是我父皇的亲弟弟,是我的亲叔叔。杀了他总归是要一个大名头的。不然无论怎么说,都是杀了自己的血亲。不合国礼。”

    屋内寂静持续了许久,呼啸的夜风吹得窗户呼啦啦作响。

    “罢了罢了,朕答应你就是。”薄容眉目间满是疲倦,却又道:“但裴家的事我不能答应。”

    卜颜抬眸看向薄容。

    薄容缓缓道:“因为当初裴家是真有谋乱之心,并且私下为朕的叔叔拉拢了不少官员。现如今,朝中大多文官倾向于朕的叔叔也是裴家造成的。”

    似是思索了片刻,卜颜才道:“倘若此次裴家能在此次除去九王爷的过程中助陛下一臂之力,那么可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薄容忽而又笑了起来,语气甚至开起了玩笑:“你不怕说的是诓你的?指不定我在诬蔑裴家呢?毕竟我父皇当初就这么对待过你们颜家。”

    “我信你。”卜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落下了这三个字。

    乍一听有人头一回说的是“你”而不是“陛下”之类的词,薄容有些许愣住,晃了晃脑袋,似是赞叹又似是叹息地道:“凤凰子容貌无双,才智冠绝,洞晓人心的本领……更是高深。”

    他也曾希望在某个人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能信他,信他能为他复国。可是他知道太难。他的父亲身为帝王,铁腕生杀本是不可避免,但终究太过。但他又能如何?他身为太子,现成帝王,肩负江山社稷。明知那人是什么身份,也知那人与自己之间隔的是似海的灭族血仇。更知那人生性清冷,傲骨天成,岂会臣服于自己?可自己还是克制不住地要喜欢他。即使那人不信他,即使那人为了别人才在自己面服软。

    兵符试探是假,可他的情意是真。

    日日不得安睡,餐餐无法入食。一纸书信传来,那人终于松口,愿信他。可自己终知那人信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愿意与自己合作。

    而此刻,自己的情敌正跪在自己的眼前,却说出了信他这样可笑的话,相比于那人对自己的怀疑更是讽刺。

    “你的确值得他喜欢。即使……”即使你的父亲当初也是屠戮他族人的凶手之一。薄容一直以为林弦之无法喜欢上自己是因为中间埂着血海深仇,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人并不喜欢自己罢了。

    那人可以情深至跨越仇恨,舍了骄傲,弃了安危去亲吻自己眼前的人。

    而对他甚至连半分的信任都难以施与。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对他人深情至斯。简直比凌迟三千都来得更为煎熬和难受。

    薄容只觉从心底深处泛出了源源不断的苦涩,苦涩充盈口腔,甚至逼迫地他再也无法把话说下去。

    过了好会,才又似想起什么的,继续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的字是什么?”薄容笑了笑,话语说得艰涩:“他的字是兮衡。”

    兮衡,兮衡。—颜兮的阿衡。

    卜颜的表情分毫未改,语气十分平静,目光亦淡然:“怎么?陛下这是要成全我和宰辅大人吗?”

    “你们休想!”薄容站起身子,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掷了出去。目色赤红。双手紧攥。

    得不到他的心,难不成还囚不住他的人?放他和别人双宿双栖,那他还当个狗屁皇帝?如果注定他与他无法心意相通,那么他便把那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关在自己身边。卑鄙又如何?无耻又如何?管什么礼仪仁智。他不过是想怀中所抱的人是真实的,实在的。

    卜颜站起身子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端了凳子坐在薄容面前,缓缓道:“容颜,才智,还有心计这些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原因。”

    “真心需要真心去换。”

    “而我的真心已经给了别人了,所以陛下也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关于他对我的如何如何了。除了让我觉得愧疚,陛下觉得难受。其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又何必提呢?”

    薄容明明是站着看着卜颜的,却又一种对方才是站着看着自己并给自己讲道理的错觉,于是愣了片刻,也坐了回去。

    两人彻底平起平坐。

    “陛下与他之间隔了什么,陛下自己也是清楚的。这道坎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可是,即使你与你的父亲有着不可切断的血缘之亲。但终究是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岷高帝做了什么事,百姓历史会说岷高帝做了什么事,而不是会说薄容这个皇帝做了什么事。”

    “他迟早会明白的。只是需要时间。陛下只要有一颗足够的耐心,一颗足够的真心。总会有一天,冰水会化,春暖会来的。”

    薄容看着卜颜,失了言语,一瞬间甚至忘了对方直呼了自己姓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摆脱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枷锁罢。不要因为你的父亲而否定了你自己。你会是个好帝王的。一个对得起所有人的好帝王。”卜颜拍了拍薄容的肩膀道。

    “朕……何时准你站起来了,又何时准你与朕平起平坐了?”薄容静默了片刻,方才看着眼前之人道。

    卜颜笑了笑,毫不含糊地道:“跪得太久,膝盖太疼,撑不住了。”

    薄容盯着卜颜半响,才低声道:“你我亦敌亦友。”

    “既是合作,自当为友。”卜颜面色不动,接得很快。

    “颜兮,颜兮,凤凰兮也。”薄容忽而出声唱道,片刻才又将目光投回卜颜身上,慢慢道:“凤凰为友,也算天恩。”

    ☆、第四十九章

    南思因齐渊在饭菜里动了手脚的缘故,还在房间歇着。

    齐渊心中也是一直担心的卜颜,于是大清早地就赶紧自个过来看看了。

    门一开,居然见有人坐在桌边。

    “你醒了?”

    卜颜闻声,转过头来,朝齐渊略微笑了笑,道:“齐将军好。”

    “啊!”齐渊惊叫了一声,退了好几步,才又走了上来抓住卜颜的手臂道:“你脸上的紫斑都不见了呢!”

    此话一出,卜颜大愣。复而才又抓上齐渊的胳膊道:“齐将军说什么?”

    齐渊高兴得直跺脚,拍手道:“这次你寒毒发作凶险异常,思儿五天五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阎王老爷那抢回来。他肯定也没想到这次要命的寒毒竟是连你脸上的紫斑都去了。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让他高兴高兴!”

    被齐渊过度的喜悦也染上了几分,卜颜心中也不由地心悦起来,拉住齐渊道:“南思神医为救我,这段时间定然是神思耗竭,齐将军还是不要叫醒他了。让他多歇息歇息吧。”

    齐渊一听也觉得有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你等着啊,我给你去拿铜镜去。”

    不一会,齐渊就像阵风一样又闯了回来,兴冲冲地拿着一枚大铜镜递于卜颜。

    “给!”

    卜颜笑着接过了沉甸甸大铜镜,却并没有立刻就照起镜子来。扣在桌子上并未动。

    齐渊愣了片刻,方才明白卜颜是个薄脸皮。这等事当着人面,怕是会不好意思。于是也就识趣地道:“那什么,我去看看南儿啊。”

    卜颜含笑道了声谢。齐渊回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啊,也就干脆利索地走了。顺带合上了门。

    手下传来冰冷的触感,用力按下去,繁复精致的花纹印在指上,有一点点疼。心跳动得过于剧烈,紧张得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打架颤抖。手心在出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尽困难。如置于深水之中。溺着了一般。

    从未如此忐忑,卜颜逼着自己调整呼吸冷静下来。

    然而心神根本无法集中。渴望得想要翻起镜子,却又害怕地不敢拿起它。

    几经挣扎之后,卜颜终于端起了镜子。

    一张陌生十分却又熟悉异常的脸。恍惚间有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却又不完全相似。毕竟经过四年的时光,褪去了当初的稚嫩,眉目间还是有了些不同的。

    陌生自是因为自从四年前经历了那九死一生的劫脸上长满紫斑之后,他就近乎完全没有看过这张脸了。四年下来好像就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刚知道自己脸上长满紫斑的时候,顾卿领着他到了河边,笑着问他:

    “我违背你的意愿救了你的命,未经你准许,毁了你这张好皮相。你恨我吗?”

    他并未回答,只是越发觉得活着真是一种折磨。为了活着甚至还要披着一副丑陋的皮相。

    不过当时他心无存活之意,对活着也都无所谓了,所以对自己皮相也就没什么想法。

    第二次是他与林弦之见面的时候。

    自己故意去了面纱,在林弦之面前坦然相对。自暴自弃的做法,不过是逼着对方厌恶自己罢了。或是对自己年少的那段爱恋中卑微的地位的无力驳回。

    卜颜盯着镜子中的脸许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要评论好看与否更是犯了难。自小他就未曾特别注意过自己的相貌,听到别人说自己“容赛魏亦”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即使魏亦当初的容貌堪称岷朝独绝。自己的才学也算不得太好,起码在自己父亲面前就是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华城的人却说自己“才比天高”。

    百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故而卜颜对外界关于自己的评价向来都是淡淡一笑,不曾放在心上。

    卜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眉目生情,唇边含笑,一袭蓝衫,一把纸扇,当真是风流无双,□□绝冠。

    “大约是没有你好看的。”卜颜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小袋子的红豆来,取出了两颗放在桌面上。

    “还有两天。”

    红豆灼灼,思念娆娆。

    卜颜叹了口气,收了桌上的红豆,思忖了片刻,取来了一颗紫丹草,用药杵碾碎,对着铜镜,画笔轻点。

    片刻之后,又恢复到当初密密麻麻长满紫斑的脸来。可怕狰狞。

    卜颜端详了镜子中的自己片刻,复而又戴上面纱,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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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入水间阁时,依旧是那白衣人引路。

    到了厅堂,薄暮笑意盈盈地坐在桌边等着卜颜。

    卜颜依旧规规矩矩地跪了地,并告诉薄暮他要自己联合巫蛊族的事已经办妥。

    显然这一消息无疑让薄暮喜形于色。于是便假惺惺地道:“凤凰子果真才智绝艳。本王前几日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凤凰子可不要介怀。”

    话落,便颇有意味的拍了拍卜颜的右肩。那是前几日薄暮用力将卜颜踹翻在地,再使劲碾过的地方。

    恩威并施,当真好手段。卜颜心中不屑。面上还是端的极为恭顺谦卑。

    卜颜俯首行了三叩大礼,方才直起身子道:“哪里是王爷做的不妥。分明是在下做事不够尽心尽责。”

    薄暮笑了笑。

    “多谢王爷前几日的提点。”卜颜再行礼道,再开口时已是愤然恨声:“灭族血仇,掩史污名。焉能忍之?”

    薄暮的目光在卜颜的眉目间停留许久,卜颜心知对方眼光毒辣,定是有意窥探自己这忠心的真假。面上维持着愤恨隐忍的神情许久。实则心里也颇有几分紧张与不安,怕自己露出马脚来。

    对峙持续了颇长时间,薄暮终于慢慢地转开了目光,颔了颔首,抚手大笑:“好!你助本王登位,本王还你颜家一代清名。”

    卜颜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交谈的内容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但也依旧句句都经过心思百转。既要挑动薄暮的叛乱之心,引其尽快出手。却也不可操之过急,惹得对方有疑。薄暮虽对卜颜信了六七分,可在有些事上面依旧透露得不多。

    会谈结束之后,卜颜只觉整个人神色倦困,出了水间阁时背后早已薄汗轻覆,手心湿寒。一个不留神竟是直直被地上的东西给绊了一下。

    幸好有人扶住了自己。卜颜心念微动。

    “公子可有事?”声若玉石相击之声。

    白衣翩翩,清卓脱俗。

    卜颜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空落之感。还有两天,还有两天,他才回来。不过幸好只有两天了。

    “无碍。”卜颜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却又假意再跌了一跤。白衣之人赶紧伸手相扶。

    “令兄当初一念之差,阁下莫不是也想重蹈覆辙?彻底坐实裴家叛乱之名吗?”在白衣人出手相扶之际,卜颜抓住时机对白衣之人低语道。

    却又立刻堪堪自己站好了身子,面上端的一副好样子:“见笑了。”

    白衣人面上一愣,却也很快地收了所有的情绪,淡淡道:“哪里哪里。”

    卜颜微微一笑,道:“程姑娘琴艺超绝。但上次程姑娘所弹的短歌当行。却是有两三个错音。”

    “莫非阁下也精通琴艺?”白衣人看了眼卜颜道。

    “非也,非也。”卜颜含笑否认,“善游者溺,善骑者堕。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白衣人不再言语。

    一切皆应点到为止。多说无益。卜颜负手走到莲花池处,看了眼早已无荷花只有荷叶的莲池道:“倏忽已八月了,想盛夏之时,这莲池必当是极美的。”

    忽而又似想起什么的,朝白衣人笑了笑道:“阁下气质清尘,譬若白莲。”

    白衣人回以一笑,淡然应道:“公子谬赞。”

    “那在下告辞。”卜颜略行了一礼。在薄暮眼皮子底下做动作自是不能太过,能给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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