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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虹养悔 [精校出版] 第10节(1/3)

作品:《韬虹养悔 [精校出版]

    韬虹看他的指掌深深割入匕首之中,几乎是痛昏过去仍是不放。

    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鸟妖再踏前了两步,祁澜凶狠瞪著他、防著他所有轻微动作,尤如保护稚鸟那般视死如归。

    他侧头,轻道,「鬼差来临时,你也敢如此凶狠吗?」

    「即使是阎王来了,我也绝不放手!」祁澜撑著这一口气,同时向後退,以防春魉来夺。

    「那就不要放吧。」

    那刹,祁澜只见到一道黑,是春魉快速的破出了一翼,卷住了刀柄!

    鸟翼猛地一收,整把匕首被卷走!

    直到匕首被向後抛,落在熹舞的手中,祁澜才感到疼痛。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双手传来,几乎麻痹了他全部的知觉。

    他看到眼前的韬虹冲过来,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神情著急的不知叫些什麽。祁澜以一手包著另一手,汹涌而出的都是血、大量的血染红了泥地……

    太痛了、真的太痛太痛了,整只手除了痛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被割去的是整只手还几根手指……

    几根肉色躺於血泊之中,彷佛诡异的生物、蠕动中的虫子,不再是他的身体一部份!

    突然,旁边发出的光照亮了血泊,他再也无瑕顾及自己!

    眨眼间,春魉已站在圆阵之内。

    而熹舞则在圆阵之外,咬破指头以血在匕首上写下咒文。

    春魉拉起守守,撕破他的衣衫,竟是跟熹舞同样的手势,分毫不差地在守守的胸膛上,以尖甲刻下一个个咒文……

    一切都发生都太快,圆阵发出强烈的光教他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他完全没有听见韬虹的急叫,他撑著爬过去、想要接近守守,「守守!守守──!」

    他听见守守在悲叫、在害怕,守守极度惧怕极却挣脱不开春魉的钳制。

    语冰一直要他别睁眼、别看,於是守守便紧紧闭上双目。

    「放过他吧、放过他吧!」大地在震动,祁澜扯大了喉咙来喊,「守守!快逃──!」

    不知道是否听见了祁澜唤他的声音,守守开始挣扎,却已被折腾到虚弱无力,「不要、不要……」

    咒文写到一半,春魉察觉他向後退,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他。

    他以利甲割出咒文,白血顺著守守的胸膛滴落,「乖,很快就可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好痛!」咒文一个个刻在身上如滚烫的铁印,他只觉咒文刻进了体内,在他的体内放了一把火,那是与剑炉无异的炽热!「不要!」

    他猛烈地摇著头,懂的字词还是那几个。

    他用尽全身力量向後退,春魉为了钳制他而用力太猛,勒断了他的手臂。

    「阿──阿阿阿阿阿───!」

    越来越受不了,那把火已烧光了体内所有东西,一直往外漫延!

    他听得见祁澜在唤他的声音,一声声都是迫切。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烈,阵光也强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守守一声又一声的叫著他们的名字,求救。夏抱头埋在膝间,哭倒了,再也没法看下去。

    「不要!春……不要不要!」

    守守只觉他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烧光,他的脑袋空白一片,连语冰的样子也记不住,「还给我!」

    张大了嘴,他咯的一声吐出白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血越吐越多,彷佛把他所有的血液全吐出来了,溢满了他们脚下一片地……

    「把守守还给我、还给我!」

    光开始减弱了,几乎昏过去的祁澜看见守守在吐血,吐到春魉一身是白。

    守守虚软地睁大了眼,泪珠滚下脸颊。

    一口又一口咯血,洒在春魉的脸上,想说话又只能不停呕吐,「恶、呀……」

    春魉凝视著他的双眸,没有移开视线。白血如罪恶感染满他一身,溅在脸上都是滚烫的。

    他写下最後一个咒文,守守的温度急速下降,很快会变成完全冰冷,「很好,看著我吧。」

    守守的眼神写满了疑问与难以置信的怨,滚落的泪则是最後的信任。

    春魉彷佛又回到熹舞被烧死的一天。

    他拥抱守守在庞大痛苦之中颤抖的身躯,抚摸他的脸,「乖孩子,我会陪你到最後。」

    「闭起眼,好好睡一觉吧。」

    令人疑惑那副身躯为何有如此血量,守守一直吐不止息,直到白血流入阵式的泥坑,把光一道道掩去。高耸入云的圆形光墙如同被拉开的布幕,有了第一线破口、然後朝左右张开。

    祁澜叫到沙哑了,在守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只能抖著唇说不出话来……

    太悲惨了……为什麽能这样待他?为什麽!

    「别看!」

    不能再让祁澜看到如此惨烈的守守──韬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掩著祁澜的双眼!

    祁澜只觉眼前冰凉、一黑,什麽都看不见了,如被某人的手掌掩盖一般。

    他伏在地上,无能为力地地哭喊著,「把守守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白血填密了泥坑,直到阵式全部填平之时,光消失了。

    一切回归无声平静,大地也停止震动了。

    此刻寂静得不可思议。

    夏紧抱著头不忍看,语冰始终无语地凝视。韬虹在祁澜的身後,以双手掩盖他的眼。

    再无他的事了,熹舞垂下双手。

    圆阵中央的两道身影都给白色溅得惨不忍目,守守的全身都是白,淹没双腿、溢了个圆。

    胸膛上的咒文清晰无比地发著光,然後减弱不见。

    春魉拥抱著他,守守的银灰眸失去光采,慢慢地閤起了。

    只有春魉才知道失去温度的他,竟是冰冷得如此赫人。

    连发丝都滴著血,守守以这个悲惨无比的模样渐化为无形……

    很快,鸟妖虚圈著的双手内,再无任何东西,羊儿玉偶碎了四分五裂。

    只有血阵与匕首留了下来。

    「熹舞,快去叫大夫来!」韬虹唤醒他们的神绪,根本不是替守守伤怀的时间了。

    祁澜昏过去,被割断指的手拖出了血潭子。

    第九章

    四年後

    「与紫未商谈骨材事宜,需时数天不等,不知归期。勿念。」

    单手拿著汤药,另手发出热力让汤药保持温热。

    在看毕这字条後,熹舞停住了所有动作。

    仍是面无表情,但握著的稠浓汤药立即啵啵啵地沸腾起来,冒出大量泡泡。

    「舞,你想烫伤自己不成?」

    一道黑影拂来,汤药表面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层层的冰结下去。

    春魉出现於他身後接过玻璃碗。他坐於桌上,执起熹舞的手来亲吻,「比起自虐,让我来虐待不是更兴奋?」

    「这是我的手。」褐眼青年把手收回去,掌心仍是白皙如初,没有任何烫痕就不用他亲来吻去的。

    「这是我的东西。」鸟妖说毕,同时朝窗外狠瞪去一眼。

    恋恋窥视『他的东西』的婢女们幸好就没有阴阳眼,不然早该吓得赶紧拉裙逃走。

    熹舞年纪渐长、出落得越发俊秀,他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剑场中的婆娘倒一个二个像没开过荤的雌兽,整天都虎视眈眈他的熹舞。

    不是从这个窗出现就是从那条缝钻出,若不是给小剑匠面子,他早挖出她们的眼珠子了。

    「剑匠倒是第一次出远门。」

    鸟妖这才注意到祁澜留下的字条。还要是暪住熹舞出门,真有他的。

    这些年来,本就不多出门的祁澜益发少踏出剑场了,这次一出门就数天之久,不是不讶异的。

    「他动作不便,怎出远门?」

    熹舞按捺不住担忧,一掌按於纸条之上,纸张瞬间焚成灰尘。

    他看那歪歪斜斜的字只觉心烦,索性不看。

    祁澜两掌皆断指,虽说已习惯了在剑场生活,可是出门在外一定诸多不便吧。

    鸟妖弯起一腿,把下巴搁於膝上,瞧他,「要找剑匠吗?」

    「不了,走不开。」他现在宫中有工作在身,小小职位不能随便请假数天。

    而且祁澜特意留下字条、交代得很详细,却又趁他去捧汤药之时跑掉,太诡异了,看他未必真的去找紫未叔叔,他真去找只会扑空。

    熹舞才想转身,肩膊已被握住。他反应快,两指冒出火焰要向後划去。

    鸟妖早他一步将他手腕高举,还抓住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焰熄了,他也被吻住了。坐於桌上鸟妖吻他吻得很深,膝盖还暧昧的磨擦他的腰身。

    这男人几乎整个挂在他身上了,熹舞很无力地发现这一点。

    良久,春魉的脸退开,还以舌尖舔走银液。

    「这是我们的第几个吻了?」他问。

    看熹舞的心情不好,他就牺牲一下小我吧。

    「不知道。」熹舞也回得乾脆。春魉对他做的越来越亲腻了、从拥抱到接吻还有抚摸。

    原本他以为春魉要他偿还欠的人情,现在益发觉得不是这回事,他还的顶多只是利息。

    鸟妖眷恋地摸摸他的唇瓣,然後松开他。熹舞也该去准备进宫事宜了。

    那边咪呜一声,窝在祁澜床上睡觉的猫儿醒了。

    鸟妖看著为保暖而窝一起的猫饼,点著,「一、二……」

    「一、二。」再点一次,仍是两只。

    红的跟紫的窝在一起让他想起太极甜汤什麽的,就是比平日少了一色。

    这两只倒很习惯当猫的悠閒生活了,都有点懒当回剑魂。语冰不用说,连夏也每天跟小剑匠窝在一起睡个日上三竿。

    红猫举起绵掌,揉了揉眼。失去了平日习惯的温度吧,因此格外早起了。

    「喵呜?」左看了一眼,然後发觉没了主要发热体;再右看了一眼,发觉没了灰蓝色的三弟。

    身边只有只睡得像死了般的语冰猫。

    他惊,抬头看见背光的鸟妖,坐於桌上向他不怀好意地笑,「早安,笨虫。」

    笑得如此友善不用说一定别有动机,搞不好趁他和语冰睡觉的时候,把祁澜跟韬韬拆吃入腹了!

    鸟妖依旧笑得很灿烂,晃著腿告诉他,「祁澜只带走韬韬,趁你们睡觉时抛弃你们。」

    「嘎!?」

    如果说猫有受伤的表情,这就是了。

    ***

    兰煦市集

    「娘,是蓝色的猫咪耶!」

    猫儿的毛色特别,走在大街上引起路人注目。

    若让小孩子看见了更不用说,兴奋的指著又叫又跳,然後跟著猫儿跑半条街。

    蓝毛猫被打理得漂亮,毛色柔软且带光泽、年轻有劲。

    这样的猫儿现正乖顺地挂在人肩上,有点不自在。

    路人们纷纷对他行以注目礼,说不在意是骗人的。

    偏偏他们瞧他,也瞧到了搁放於猫身上一下又一下轻顺著毛的手。

    看见那手,不少孩子都吓得噤声,不再追逐跑叫。戴著手套的手,看久一点会发现,有两根指套是软虚的,里头无物。

    「韬韬,我好像迷路了……」祁澜不是不知道旁人对他指点,只是早学会不介意了。

    就是家中人也没对断指之事多关心一句,他自是不介意他人的无谓猜测。

    习惯性地以一手轻抚著韬韬,他有点不安的抓紧了包袱,站在大街上左右观看,找不出路向。「早知道也带语冰出来……」

    当然,这只是口头上说说的抱怨。

    若此远行被语冰知道,肯定从一开始就不会准,更枉论如韬韬一般陪伴。

    想起语冰,就挂念起熹舞来,不知道小舞知道他无端跑掉後,会不会气到用火烧了他房?唉,希望那条睡虫来得及醒来逃难就好。

    「喵。」蓝猫伸出舌舔了舔他的脸颊,彷佛要他振作。

    然後,若有法眼的人可看到,从猫体中飘出了魂体,魂体是一个青年。

    之前还在喵喵叫的猫儿,不可思议地竟刹时睡下。

    祁澜看向浮现眼前的韬虹,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他说,这儿子什麽都好,就是出生不久、出门也少。不像语冰跟夏般会认路,只有一块迷路的份。

    「要不,你就别去了。」

    韬虹与他并肩而行,还是不太赞成他此次一人远行,太鲁莽了。他能理解可不能谅解。

    为免途人起疑,祁澜仍是与猫儿说话的姿态,「你甭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守守的。」

    祁澜如说服自己般再握紧了拳,向前大步直直走。

    就是有鬼神挡路,他也要在小舞逮到他之前,快快去到目的地。

    因为、呃……小舞比任何牛鬼蛇神都还可怕,越大越俊越可怕,已经成为世上最令师父惧怕的徒弟了(如果有这项竞选的话)。

    他家宠物小鸟妖又是小舞那边的,看他被责难只会幸灾乐祸,笑得比谁都大声,没半点同情心及多年照顾的感恩。这次若被逮到,後果真是非同小可。

    「祁澜,你去找小顾带路不就好了吗?」

    而且,那个姓守的是小顾的友人,祁澜这趟去是牵扯了老远的关系,别人还不见得让他进门。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次做的不是光采事,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不可以让他人知道了。」

    韬韬不是跟他勾过猫小爪了吗?这是秘密,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不然他就完了,他就要抱著三只猫去分一碗牢饭了。

    剑魂无奈瞧他一眼,已不知说些什麽去劝才好。

    他一开始以为祁澜此事只是突发其想、是玩笑,然而一年又一年下来,他的决心不减反增,到今天竟然真的趁熹舞不为意时起行了,他想起也觉不可思议。

    要怎麽说才好呢?即使祁澜不跟他约定是秘密,他对著夏与语冰也说不出来──

    祁澜打算把守守带回来。

    就是如此荒谬绝伦。四年前,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竟然跟祁澜一起疯了。

    这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但即使真让他们学起了遗忘,韬虹知道,他们也绝不会忘记那早晨。

    那个早晨,守守被封印了、离开他们了。

    所有记忆与爱恨都化为空白,熹舞也趁著祁澜昏迷的时间,进宫把匕首交予燕端顾。

    当然是痛苦的,简直是出生以来他们经历过最痛的事,但还是没得选择之下作出了选择。这是他们三魂共同下的抉择,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也许守守不会奔丧心智去杀害祁澜,吃他血肉;也许他们真的有办法令守守不发狂,带他逃离鬼差的追捕。许许多多的也许,但那一刻,他们选择的是祁澜的完全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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