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2)
作品:《昨日之酒》
是自己家,右转是那个人的家,许多人家的墙都保留着当年的绿色,阳光照进这样的屋子里,也都变成绿色……
他找到了那段楼梯,从下面往上数,第三级台阶,像当年那样坐在上面。二十年过去,他的腿已经变得很长,踏不住当年的位置,成年人的身形显得有些笨拙,他再也找不回身体的记忆。
可他依旧能清晰地想起,1992年那个荒芜的春天,走廊另一端搬来了一户人家。
一个眼睛乌黑的小男孩,静静地站在三级台阶下面,听他用口琴吹奏那曲《阿廖沙》,直到乐声停止,才用困惑的黑眼睛和他对视:
“你是外国人吗?”
——————
37
相融的血
夏宇坐在楼梯上,往事如同电影,一幕幕投在斑驳的墙上。
每一幕里,都有同一个人。
那张脸他看了二十年,从童稚的懵懂,到褪去青涩,日渐成熟,它始终是干净的,热忱的,经历那么多多人事物从来没有改变过,专注又执着的。
“我只对你有感觉,我只喜欢你。”
他不敢想象此时此刻,那张脸上的表情该是如何破碎,黑眼睛里不再有自己的影子,又是何等荒凉。他应该是被充分保护着的,经不起丝毫背叛的,然而这世上除了自己,又有什么能伤得到他?
“阿廖沙,我真的爱上你了。”
夏宇突然发现自己还会流泪,他以为自己的眼睛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干涸,空有一片海水的蓝色,却没有半点湿气,直到他听到了水滴落在灰尘上的声音。
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让他感受到如此深沉的绝望。无论怎样的分别,终有相聚的一天,除了死亡,这漫长的,无可挽回的,日日夜夜用恐惧来腐蚀一切的死亡。
如果死亡是躺在阳光下,在舒适与慵懒中悄然化去,当它来临时,也就没人感到惊慌。他每天直面生命的不堪,肮脏与血污,也知道自己如果感染了那种病毒,结局时的画面,不会比手术台上更美好。
十几周的窗口期,如同判决之前的等待,他只能孤独与绝望把自己囚禁起来,作为对程真大的保护。可他不知道,一旦他把自己隔离,余下的世界就变成另一个囚笼,给他想保护的人身上,加上荆棘的枷锁。
那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承受的痛。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的整个生命都和你生长在一起,谁也没法把我们分开。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隔阂,也不会有背叛,我会对你永远忠诚。”
制造隔阂与背叛的人,已经完全坍塌在楼梯上,那些话的主人也已倒下,躺在封闭病房中,血管里灌满了药物。
体验过那种活生生的撕扯的人,都不可能幸存。
夏宇也如同半个荒魂,一路飘散着死灰,在熙攘的人间游荡。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过所有回忆,初次见面的楼梯,相伴上下学的老路,江畔的大堤,旧城的窄道……初次拥吻的房间,探索身体的旅店,相约过终生的乌托邦。
“你什么时候做个手术?把咱俩缝在一起,走到哪儿都在一起,没人能把我们撕开……”
他终于回到他们的家,那间房里却没有他思念的人。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凌乱的脚印,他搂过的抱枕扔在地上,一起浇灌的植物已经干枯。
这里发生过他绝不想见到的事。
夏宇打开关闭多时的手机,拨下程真的号码。
接电话的人是常青。
他在自己父亲的家,见到了程真的母亲。
夏思危躺在床上,衰弱而苍老,不复往日的风度,他一只手上插着输液管,另一只手背上有大片淤青和几个针孔。他没对自己的健康过多解释,夏宇看了一眼药瓶,是些普通的退烧消炎药,心就放下一半。
常青请了假来照顾夏思危,因为他坚持不肯去医院,特别是二院,他不想面对那些同情或唏嘘的目光。
事情的经过被他们描述得很简单,用词简洁而中 Xi_ng ,如同病历,唯恐触痛夏宇的情绪。
夏宇平静地听完,只问了一句:“常姨,一专科允许探视吗?”
“明天。”常青犹豫了一下,“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程真的状态……不太好。”
市第一专科医院,就是这座城市的精神病院。
进入病房需要进入三重紧锁的门,住院处一道门,不同病区各有一道,第三道门则隔离了医
第42节(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