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得清楚他的眼,眼底藏着碎芒,冷光耀烁,眼眶外一圈都是红的,好似他眼中流出来的从不是泪,只是血。

    又像白雪里开出了红梅,枝影横斜,暗香浮动,叫人一眼望之,便立尽了中宵月色。

    梅之风骨,好处就在于疏冷,在于清绝。

    那点点眸光,微微颤动着,却又是坦然的,这么昂首望过来,同旭凤短兵相接。

    旭凤下意识收紧了手劲。

    他是真的怕了。

    他感觉自己并不是抓着一个人,甚至都不是捧着一抔冰雪,或拢住一怀沙,而是在苍茫天地间,徒劳无功地,打捞着一缕倔强孤魂。

    润玉居然还在笑。

    他斜了唇角,眉眼半点不曾弯,神情半是睥睨半是萧瑟,偏生又那么峥嵘凛冽。

    他道:“我起初,不过是为求个公道。后来想着,既然做了一国之君,天下间唯有江山绝不负人,左右也就不要辜负了这个天下吧。”

    “我算了一辈子,也只是图个公平罢了。”

    荼姚处处打压他,逼得他的生母默默无闻地惨死,都不能在史册上留个囫囵姓名。所以他利用情势,挑动荼姚弑君,还了她个遗臭万年的一世骂名。

    他的父皇一生玩弄权术,自以为斡旋平衡各方势力游刃有余,可以据此稳享九五极荣。就连荼姚,也不过是太微的爪牙罢了。而他偏要给鹰犬松了缰绳,让太微尝尝被自己豢养的走狗反噬的滋味,让他被自己驯养的鹰隼啄瞎了眼睛。

    洛霖于他有恩,年少关照,后又提携,甚至同意将爱女许配给他。而锦觅,是娘亲去后,他心中最后的净土。所以太傅父女这份恩情,他报到锦觅身上,还出了自己的半条命。

    山河社稷不曾苛待他,他便励精图治十六年,还出黎民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求仁得仁,无可怨怼。这一生,终究不枉了。

    至于对待旭凤,他则无情微笑:“我还你一个至尊之位啊。”

    “从前都是你们母子施舍我,你们总是决定给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受。如今我已拿到了所有我想要的,换我来给你。”

    ——今日我主动内禅让位,他年史册就不得不记我这一笔,你也不得不承了我这个情。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别两清,概不赊欠。

    他当真算计得好。

    旭凤深深凝视他。

    眼前这个人,旭凤也是察觉出来了,他只是徒留了个躯壳在尘世,灵魂却早已不知所踪,心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满面乖戾,却又意态阑珊;看起来志得意满,却又生无可恋。

    当初在璇玑宫,旭凤分明听到过,润玉那时自以为无救,犹在不甘心地警示他自己,“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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