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捣鼓针筒。彼得放缓呼吸,药物的效力差不多退去了,给他留下隐隐的头痛和虚弱感。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和手腕,轻微的酸痛,并不影响他表演。

    穿着白袍的男人在床边坐下,用酒精棉球擦了一下彼得的手腕内侧,着手把针头刺进他的静脉里。彼得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一下,既狠又快,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倒下了,像袋水泥。

    锋利的针管划伤了他的手腕,血沾到袖子上。这无所谓,眼下还有重要得多的事要关心,彼得爬起来,因为眩晕,不得不在原处坐了一小会。他跨过医生毫无知觉的身体,试了试门锁,没办法,只能从外面打开。他紧贴着墙壁站着,敲了敲门。

    迪米特里打开了门,以为医生要出去了,一眼看到瘫倒在地上的人,手立即伸向腰间的枪。彼得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两人一起摔倒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迪米特里挣脱了,翻身把彼得压在地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彼得踹了他的腹部两下,迪米特里都没有松手。彼得在地上胡乱 M-o 索着,抓到一个翻倒的玻璃药瓶,敲碎在迪米特里的脑袋上,后者发出一声吼叫,掐得更用力了,几乎要压碎彼得的气管软骨。有什么冰凉的、细细的东西碰到他的手,针筒,彼得一把抓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把它插进迪米特里颈侧,把药水全部推了进去。

    新鲜空气涌进肺里。迪米特里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眼睛上翻,昏了过去,脸朝下倒在地上。彼得咳嗽着,一时间站不起来,跪在地上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了好一会,他着手搜索迪米特里和医生的口袋,拿走了证件和零钱,拿起扔在地上的黑色长外套。他的行李堆在墙角,那本铁路指南还在,彼得撕下一张便笺,给瓦西里写了几句话,和列车时刻表一起塞进信封里,留在桌子上,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这确实是个旅馆,但早已废弃,墙纸像坏死的皮肤一样剥落,地板四处开裂,凹凸不平,像噩梦里的场景。一个守卫看管着门口,根本没察觉到从后面潜来的彼得,轻易就被打昏了。

    他穿过东柏林破落 Yi-n 森的街道,裹在长大衣里,低着头,缩起脖子,抵挡从小巷里涌出来的寒风。他要去的是火车站,并不是说那里的检查站比其他的宽松,而是因为那里西德人更多,更容易蒙混过关。

    彼得用迪米特里钱包里的西德马克买了车票,掏出了医生的护照、医师执照和通行证,故意挤进人最多的队伍。时间是11月8日晚,夜色已深,士兵人手不够,超时工作,已经很不耐烦,看到西德护照就草草翻一下,盖章,放行。医生显然经常来往东西德,士兵瞥了一眼证件上的一长串记录,打量了一下彼得身上那件法国生产的大衣,挥手让他过去了。

    等到斯塔西的人慌慌张张打电话给瓦西里,告诉他嫌犯逃跑的坏消息时,彼得乘坐的火车已经驶出墙外,在夜色中开往瑞士。他将会在苏黎世下车,换乘破旧的区域线路,去一个冷清的、在路线图上几乎看不清的无名小站。

    ——

    已经过了午夜。这个苏黎世郊外寂静的小站里,连雪都停住了。气温还不足以积雪,落在铁轨上的雪片都化了,轨道湿漉漉的,映着站台微弱的灯光。

    原定九点四十五靠站的、从布达佩斯出发的慢车始终不见踪影。倒是一列从萨尔茨堡开来的瑞铁火车到了,慢吞吞的,一点也不着急。这班车只停了两分钟,继续往东进发,天亮之前就会到达马赛。

    只有一个旅客下来了,因为腿上有伤,走起路来不免一跛一拐,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有干了的血迹,像个流浪汉。车站办公室的门开了,柔和的灯光洒出来,照亮了旅客的脸,勾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他们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对方,仿佛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堵墙,漫长的二十年,和一个世界。

    菲利克关上门,往前一步,说了第一句话。

    “瓦西里。”

    第五部 :终点站

    第31章

    “抬起头,看着别人的眼睛。”瓦西里站在他身后,手指托起菲利克的下巴,让他看着镜子,“这样好多了,不是吗?你要是不想被别人当小孩看待,就这样看着他们的眼睛。不要往下看,你总是躲开别人的目光,像认输似的。”

    于是菲利克在镜子里看着瓦西里的眼睛。他身上这套西服是新的,买来没多久,是他人生中第一套正装。盛夏的热气从打开的窗外涌进来,实在不是试穿西装的好时候。瓦西里借给他领带,手把手教他怎么系。在镜子里,菲利克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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