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 第9节(1/4)
作品:《十年夜雨》
想到这个,云清珏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凤玉吟,整个人都好似燃起了杀意一般,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指责黑袍人的疏忽以至于军营受袭,粮草被毁。眼下他想做的,就是抓住面前这个令他陷入困境进退两难的人,然后狠狠折磨,以泄心头之恨,
这一仗对于凤玉吟和云清珏这两个向来都是在战场上覆雨翻云谈笑自若的人来说,无疑都是从未有过的惨烈。
相逐之人此时已迫近山口,然而令云清珏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应该守在山口前的军队却已然涣散,现在突然看见有骑兵团向山口冲来,第一个反应不是配合云清珏挡住凤玉吟,而是本能地向四周散开,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挡住他!”
见到此情景的云清珏已全然顾不上自己的风度,朝着那些惊慌失措地士兵怒喝道,“后退者,杀无赦!”
随着云清珏的这声怒吼,跟随在他身后的重甲骑兵已经挥刀斩向四散奔逃的士兵,副官见状,不由叫道,“将军,不可啊,如此一来,军心必乱!”
这个时候的山谷中,原本浩浩荡荡入长龙一般的大鹓军队早不知道退到什么地方,只有一两个负伤的士兵从山谷里趔趄着逃回来。云清珏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立刻明白过来,必然是山谷里的大军突然撤退,而这些有勇无谋的蠢货以为可以趁胜追击所以忘记了他的嘱咐进入山谷,结果必然是遭到伏兵的围杀,所以心在才如惊弓之鸟一般乱成一团,
而这种混乱无意间给策马跑入山谷的白风羽制造了脱身的机会。原本按照云清珏的计划,人阵挡在山谷前,与自己的骑兵两相配合,定然可以将凤玉吟赶尽杀绝,可是没想到夕景华居然以退为进,撤走了大军引得山口前的守兵误以为是他们不敌败退,
不过,
云清珏望着眼前那景象,脑中忽而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这样不计后果地追入山谷,与之前这些中计的士兵有什么区别?求胜心切却反而误中圈套。原来这次夕景华这次就是算准他会因为前来叫阵的是凤玉吟而倾巢出动以求速胜。其实留在山谷里的大军只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装出一个假象来让他以为自己的战术成功了。所有表面上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城中的大军引出然后放火烧粮让他们再无后路。连凤玉吟都只不过是整个布局上的一个马前卒而已,
突然间领悟到这一点的云清珏在山谷前停下了马。四周围铁骑纷沓的声音传入耳中,可他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有了之前急于求成的焦躁,现在的云清珏才感觉到脑中一片清明。
“将士们身上所带的粮草足够用几天?”
“最多两日。”
副官见他到了这个关口上云清珏反而愈发镇定,不由急道,“将军,我们还追不追?”
“不能入山谷。”
云清珏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所有人都留在原地,不可再向前一步。擅入山谷者,杀。”
山谷中,白风羽已带着凤玉吟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些已经斗志消弭的士兵哪里是他的敌手。到了此刻,山谷外骑兵的马蹄声已经渐渐稀落,白风羽才缓了口气,慢慢对坐在自己身前捂着伤口面色淡定的凤玉吟道,“原来陛下这伤,是做给云清珏看的。”
“不错,不受他一箭,不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他怎会相信朕确实是到了绝境,怎会轻易领兵离城,他的大军如果留在城中不动,纵使鬼门偷袭成功,一旦他们发现立即撤回,我们也是功亏一篑。”
说话间,凤玉吟虽然还能勉强保持笑容,可是这箭伤确实不轻,加上颠簸了这么久,血流又快,他渐渐有点难以支持,就靠在白风羽肩上想歇一歇。山谷行至出口处豁然开朗,等在这里的大鹓军队一见他们归来,便都欢呼起来。
站在军队最前面的夕景华听闻之前的战况早就五内如焚,若不是与凤玉吟约好,他真恨不得一个人冲出山谷去。现在见他回来,哪里还按捺得住,未等白风羽将让人放下他就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已经面色发白的凤玉吟,
“什么都别说,让冷秋先看看伤势。”
虽然之前的计划里就有受伤这一环,可是现在真的看到他肩上的箭伤还是禁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夕景华顾不得面前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抱住凤玉吟就要往回走。看到他这紧张地样子,凤玉吟不禁笑道,“不过是皮外伤,又有战甲护着,真的无事。”
他还想强作欢颜,结果被夕景华一记眼神回瞪过去只好作罢。在马上望着这两人的云日慕悄然转到风月轩的身边,两人互望了一眼,彼此已是心照不宣了。
一回到城中,郡守见凤玉吟带伤而回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最后还是夕景华叫来了修冷秋为他诊治滞后确定并未伤筋动骨郡守才慢慢缓过神来。这大鹓皇帝要是在他所辖地区内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不过说来是皮外伤,血却还是流了不少的。夕景华看到他黑色盔甲上斑斑的血迹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除了心疼之外,那颗一直悬着直到此时握住凤玉吟恢复体温的手才算是彻底地落下。
好容易将一干闲人都打发了出去,夕景华又找了个借口好在凤玉吟房里留下。人才一走,夕景华就立刻走到凤玉吟的床前,小心揭开他的外衣端详他已经包扎上药的伤口。箭矢的力量被铁甲挡去了不少,除了失血之外确实算不上严重。不过看到凤玉吟因为一天的征战而露出倦色,夕景华便强硬地‘下令’道,“今晚好好休息,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累,我知道你这几夜都没合眼,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
他连着一口气说得对方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凤玉吟失笑地望着眼前难得一脸严肃不容他拒绝的夕景华,头一次在这个哥哥身上看到了点做兄长的威严,他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笑什么?”
夕景华捏紧了凤玉吟的手,觉得他的笑里似乎大有深意。而凤玉吟只是默不吭声地摇摇头,颇为顺从地往床里让了一让,在床边为夕景华腾出一个位置来。
大战之后忽然间归于平静的两个人这样对面坐着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山谷里看到凤玉吟率军冲出人阵的一刹那,夕景华就为自己想好了两种结局。如果凤玉吟不回来,他会带着剩下的这支部队冲出山谷与云清珏血拼一场,纵使不能灭敌,他也会跟云清珏同归于尽。如果凤玉吟平安归来,他绝不会让他再一次孤军奋战。不管他再想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过他的借口多有说服力,
即便他能劝服自己去相信凤玉吟的实力,可是在他无法忘记就在不久前凤玉吟脱离自己视线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什么剜空了,虚虚晃晃地不能着地。
大概,在他的心里,无论怎样强大的凤玉吟都始终是从前那个脱离不了自己保护的弟弟。
不再多说什么的夕景华在凤玉吟的身边躺好,其实两人这样并肩躺着的机会并不太多,就算有过温存,也只有极少的时间够他来回味与凤玉吟在一起的快乐。所以每一次躺在凤玉吟枕边的时候,他都很珍惜很小心,唯恐是个握不住的梦,一碰就碎。
“睡了吗?”
“没,睡不着,心里有事放不下。”
凤玉吟的确是累极了,所以回话的时候都是合着眼睛的。
夕景华轻声翻过身,撑起手肘望着凤玉吟的侧脸。他们两个明明是兄弟,长相上凤玉吟却占了太多优势,不像他,不管是五官还是面部的轮廓都生得没有一点帝王气。或许从前父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即便清楚他是遭人陷害,也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送进了冷宫,
那个精明过人的父亲在这杀机暗涌的后宫中浸淫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可笑当初的自己还奢望着他能顾念夫妻之情放过自己的母亲。现在想来,他跟凤玉吟都不过是□□纵的棋子而已,不同的是他或许比凤玉吟更幸运一点,
“睡不着让哥哥来帮你,”
夕景华说着,伸手就要去点凤玉吟的穴道,没想到这一次凤玉吟居然身手利索地挡了下来,他索性睁开眼,扭过头看着一脸讶然的夕景华,“别闹,我一会儿还要去军营,可不能睡过头。”
“军营里多的是管事的,你这皇帝已经算是身先士卒了,还不让你歇歇么,”
“真能歇下来,我也恨不得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只是云清珏不好对付,我怕再生事端。”
想到战场上那个领着万人骑兵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凤玉吟禁不住拧紧了眉头,“他现在被困在山谷外,不可能坐以待毙,你说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夕景华的手掌已经轻轻合上在的双眼上,略微有些冰凉而带着药味的手掌遮住了凤玉吟的视线,可是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双唇上落下了一个浅淡的吻。长发落入他的衣领内,有些轻微的痒。他忍不住笑出来,想抓下那只遮在自己眼前的手。夕景华在他耳边淡淡道,“什么都别想,就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凤玉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半个时辰?”
“好,”
夕景华的指腹在凤玉吟的面上滑过,不舍得放开,又怕吵醒他,他只好把手放下,重新在他身边躺好,
要能永远这样,多好……
☆、毒计
入夜,龙井峡外连成一线的哨岗自关口被攻破之后就由攻入关内的西梁人来把守,如此也是为了紧密监视云家叛军的一举一动,之前夕景华派出的不少鬼门弟子也仍留在关内,协助守城。当初夕景华没有告知他们其他人的行踪以免其中有人被俘之时将同伴供出。所以云清珏事先捉住了几个却仍旧没能化解危机。
这时间的龙井峡外夜色如墨,除却哨岗上的几点星火,其余尽失一片漆黑。刚换完岗的西梁士兵经过了白日里的一场苦战也已经疲累不堪,加上首战告捷,心中自然是松懈了不少,如今又身在异乡,难免生出一些抱怨来。
哨岗里仅留有守夜的卫兵,余人都各自消遣去了。此时一串马蹄声从军营外传来,守军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自然听得出这马蹄轻快,绝不是云家的重甲骑兵。虽然如此,可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队人马刚在军营外停下就拦住。守军的将领站在高高的哨岗上向下挥了挥火把,示意来人自报身份。这队人中领头的朝上作揖行礼道,“在下云将军旗下,奉命入城巡夜,”
高处的将领举着火把看了看,那人果真是一身大鹓将领的打扮,身后所率领的骑兵也都身穿大鹓特有的轻甲。那西梁的将领见势就要放人入城,他身边的副将赶忙提醒道,“上头说了,要入城得有大鹓皇帝的亲笔书函为证。况且前方战事不明,他们趁夜前来,难保不是敌人假扮,还是小心为上。”
这一语让那将领果然小心起来,他从哨岗上走下来,带着一群守兵围上那队人。他们对大鹓军队并不熟悉,所以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末了,盘问了半天也听不出什么破绽,将领只得道,“各位,没有你们大鹓皇帝的亲笔书函,在下难以放各位通行,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好在对方也是个识体之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刻意为难,便道,“叛军白日里已经被陛下打退,我们从龙井峡一路赶到这儿也是为追击逃兵,结果出来匆忙,反倒是忘了这些规矩。也罢,我们不入城也行,只是我们的侍郎大人要我们带着这个信物来接走鬼门的各位英雄,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说到鬼门,这个将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指白日里他们攻城时里应外合的那些江湖人。眼下他们都在城中的军营里休息,将军看他们个个豪爽不凡也都深为佩服,现在提到他们,不禁恭敬起来,
“好,好,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把这信物送进去交与他们。”
将领小心翼翼地结果那鬼门的令牌,匆匆忙忙往城里赶去。黑暗里,这队人中有一人始终掩面藏在暗处,他虽然也是一身轻甲,可是面孔却被黑巾遮挡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沁寒可怕地眼睛,
凤玉吟果真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反而是夕景华在喝完风月轩送来的药汤之后昏昏沉沉地提不起精神,说是那药汤里被修冷秋加了几味安神的药草所以一喝下去人就昏昏欲睡。凤玉吟本来就心疼他操心伤神,现在正好,免得自己再费唇舌劝他休息,于是就没有叫醒他一人独自去了军营,
一直留在那里与诸位将领讨论局势的云日慕一见凤玉吟走进,慌忙起身去迎,凤玉吟到了这会儿也不在乎这点礼节,招呼了人一起走到行军图前,眼下两军对阵,优劣已是再明显不过。被围困的云家叛军真真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种局面下,即使凤玉吟不再出兵,两军就这么耗下去也足能让云清珏的军队彻底垮掉,
只不过云清珏绝对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到了这种关头,只怕他拼死也会做出最后的抵抗。只是不知道他是打算继续向南深入,还是打算往北撤,
“陛下,臣认为既然我们已经占尽优势就没有必要再耗损兵力与他正面交锋。只要等他最后的粮草耗尽,那时再出兵收拾残局,可把消耗降低至最少。”
凤玉吟听了这话,并不表态。他转过头有意无意地向云日慕问道,“你觉得呢?”
“臣以为大军士气正盛,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逆贼?陛下离京多日,实不宜再拖延耽搁,所以臣觉得……”
“陛下!陛下”
正在说话间,军营外的卫守兵突然间破门而入,守城的将领一看到是自己的手下如此没有规矩,刚要开口训斥,只见他一脸慌张地扑到在凤玉吟的脚下,气喘吁吁地奉上一样东西,
“这个是……”
凤玉吟仔细端详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令牌是自己曾经在夕景华身上见到过的。他似乎说过这样东西是鬼门身份的象征,现在怎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叛,叛军传来消息说,如果不打开北境关口的城门放他们离开,就,就隔半个时辰砍下一个鬼门弟子的首级……”
“你说什么?!”
凤玉吟脸色陡然一沉,军营里的其他人都不知晓夕景华与鬼门的关系,所以现在看到凤玉吟因为此事而面色大变,不由都暗暗心惊。只有云日慕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他走到凤玉吟身边,拿过那令牌看了一看,对前来报信的守兵道,“这消息可确凿?他们怎么会捉到鬼门的人,还拿他们来要挟我们?陛下,臣以为大可不必理会。”
“他们现在何处?”
凤玉吟竭力保持镇定,可声音仍是不免有些颤抖。这些鬼门中人与大鹓的士兵不同,自己已经让夕景华卷入这场是非了,如果再连累他门下的这些弟兄,日后夕景华在鬼门中岂不是更难立身?
“就在峡谷外,在山上的哨岗正好能看得见。”
“好,朕知道了。”
扶着桌子摇晃着坐下地凤玉吟对站在一边的云日慕吩咐道,“夕景华身边有几个鬼门弟子,你带他们去认认,看看是不是鬼门的人,如果是……”
“陛下,那些鬼门弟子不过是江湖宵小,何必在乎他们性命。云清珏借故拖延,我们可不能中计啊!”
郡守才说了一句,就被凤玉吟毫不客气地从中打断,“闭嘴!朕做什么心里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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