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有些骑虎难下，他太熟悉这些人，平时都是以他马首是瞻，今天一个个都吃错药让他难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没有一个出面帮着他说话，仿佛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福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信誉跌到了如此地步，这些坐在场下的人根本不是来见证总统任命的仪式，根本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福克的助理主教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说：“你们竟敢妄论神的旨意，你们要被神灵处罚的，圣主教大人是有神灵真正的代言人，一会儿仪式上就让你们见分晓！来人，把这些无理的人全部赶出去！”

    助理主教越俎代庖说这些话的时候，福克几乎有捂脸的冲动，这个该死的小子凭什么这么大口气，神迹？那是说来就能来的吗？还有，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把人赶走，你是不知道这场仪式是全星际直播的吗？

    福克喉头动了动，沉声阻止道：“既然他们不信，就更要让他们亲眼见证我的实力！”

    助理主教面上恭顺地停下了动作，却不住腹诽：什么神迹，还不是靠我的聪明才智！他撤走机器人，让那些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场下再次回归寂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福克身上。福克深吸口气，握住权杖转身背向民众，他仰脸朝向透光的彩色玻璃墙，口中念念有词：“尊敬的神灵，请你降临您的旨意，让我得到你传递的信息。”

    话音刚落，淡淡的金光从彩色玻璃上亮了起来，骤然加剧的光亮模糊了玻璃上绘制的教典故事，光线越发明亮，从外散射到福克的身上，整个笼罩住了他。一阵低呼从人群中传开，只有总统候选人们依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认真地盯着那团白光。

    瓦力和威廉的脸色微变，没想到他们弄走了向导，福克还有本事搞出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两人屏气凝神等着看下一步，只听福克含糊不清的声音突然拔高，与此同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权杖。

    “神啊！让愚昧的世人看到您的旨意，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福克中气十足地放下权杖叩响地面，竭尽全力催动自己的精神力，然而疏于训练的他早不知道正确使用精神力的方法，就在绞尽脑汁要搞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的时候，光线骤然从他身上消失，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沉默了，助理主教更是六神无主，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安排好全息影像了吗？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难道……真正的神灵来了？在旁人没注意的时候，助理主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面色惨白，浑身是汗。

    而福克自己也被这异状惊出一身冷汗，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万无一失呢？阴沉的碎碎念再次在他耳畔响起，原本将信将疑的民众脸上怀疑的神色越来越浓厚，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福克急得满头大汗，然而现在，就算他想靠自己的精神力重现神迹也是不可能的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意识海，更不要说虚无缥缈的精神力了。

    就在这时，那名和福克打过招呼的总统候选人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忍住急躁问：“圣主教大人，您收到神灵的旨意了吗？他选择了谁？”

    没有神迹加持，福克难以启齿，就在情况胶着的时候，神迹又出现了。福克来不及高兴，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感觉恐怖。白银圣殿高挑的殿堂里被碧波荡漾的纹路所覆盖，观众仿佛还能嗅到海水泛出的咸潮味，这熟悉的景象让所有人怀念，不由交头接耳念叨着同一个名字：哈克尔。

    难道是被罢黜的白衣主教回来了？和圣主教叫板？

    看到这幕，瓦力兴奋地抖起腿来，他拍拍威廉的肩膀说：“看着吧，好戏开场了。”

    这碧波荡漾的景象让福克神经紊乱，眼神游移不定地左右张望，他突然有从台阶上跳下来的冲动。坐在台下的候选人不住向他使眼色，而他无暇顾及，紧张地盯着殿堂里浮动的海底世界。

    “圣主教大人，神迹出现了，你为什么还不宣布结果？”惶急的候选人以为这是福克的手笔，不断催促着福克，福克有苦说不出，这**哪里是他创造出来的神迹啊，分明是别人要搞事的意思啊！

    福克踉跄了步，长袍加厚重披风的配置绊了他一跤，缀满珠宝的帽子再次有倾倒的迹象，他赶紧撑住权杖才没摔倒，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影子从他头顶上掠过，投下的阴影直接笼罩住整个台阶，场下的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是——虎鲸啊！！这不是诺亚阁下的精神系吗？！难道诺亚阁下也来了？！

    诺亚的名字几乎印刻在每个贝加尼人心中，他是神秘的象征，他的虎鲸精神系更是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传说，如今竟然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的精神系，怎么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虎鲸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几乎已经顶到了殿堂的吊顶，它冲着福克张开嘴露出椭圆形的牙齿，仿佛一低头就能将他吞噬干净。

    “哐当——”福克手里的权杖掉了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冲自己张大的血盆大口，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诺亚……不，别来找我，算我对不起你，我都是为了教会好，别拖我下地狱，别——”

    福克的喃喃自语让在座的人心生不详，圣主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迫害过那么伟大无私的白衣主教？这怎么可能，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虎鲸一口将福克吞了下去，福克发出凄厉的惨叫，抱头倒在了地上，总统候选人吓了一跳，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就在他们逃跑的一瞬，虎鲸从台阶上消失了，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虎鲸发出的高频叫声从他们身后响起，他们吓得跌倒在地，一个个面如土色，哪里还有候选人的姿态。

    有的人更是语无伦次地伏地告饶：“别盯着我，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他们请来当陪衬的，求求你放过我。”

    “我们都是他请来的，要找你就找他吧。”

    候选人把矛头都指向了那名内定人员，而那内定的人也被眼前咧嘴微笑的虎鲸吓得不轻，被迷惑着直接道出了原因：“我只是他们选出来的傀儡，这不是我的主意，我会退选的，请放过我，请放过我……”

    候选人的一言一行全部通过网络直播传递到星域的每个角落，贝加尼人无不哗然，原来网上的传言都是真的，他们居然在鲸鱼精神系的威压下说实话了？！

    “原来真的有黑幕……”

    “圣主教竟然利用教廷的权利做这种事！”

    “太过分了！不过还好，白衣主教回来了。”

    贝加尼人愤怒，但他们更惊喜，失踪许久的白衣主教居然重新出现了，有他在，他们就还心存希望，有他在，一定能重振教廷的！

    ☆、第117章 哈克尔的意志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透过光幕传到了艾里盖利他们面前，看到蓝图精神系具象变化出的虎鲸，哈克尔也是一阵感慨，他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轻叹了声：“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的导师。”

    “但是怀念也已经来不及了，诺亚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了，未来还得靠你。”艾里盖利拍了拍哈克尔的肩膀，转身问道尔，“现在情况怎么样？”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说贝加尼这次干的最蠢的事不是黑幕，而是现场直播。”道尔看戏看得精彩，又调了个圣罗兰教堂外部画面给他们看，蜿蜒的城墙被愤怒的人群围拢吞没，不断冲撞守卫机器人，教堂的防卫岌岌可危，很快，机器人组成的“墙壁”被冲破，撕开一道前进的口子，人们冲了进去，叫嚣着奔跑向白银圣殿。

    “他们都来了，快要气疯了，这才是麻烦真正开始的地方。”道尔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哈克尔，“你能稳定住他们的情绪吗？”

    哈克尔下意识看向艾里盖利，艾里盖利点头莞尔：“去圣殿找蓝图吧，他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哈克尔眉头纾解开来，他握了握道尔的手说：“我很快回来。”

    “不用，”道尔打断他的话说，“我去找你。”

    哈克尔欣然同意，松开道尔的手离去，三名伪装的佣兵陪在他身旁，为他保驾护航。艾里盖利看了眼道尔，道尔的目光还追随着哈克尔的背影，眼神流露出坚定。

    艾里盖利不住问了句：“下定决心了？”

    道尔坚决地说：“哈克尔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会陪着他的。”

    艾里盖利真诚地说：“加油，我们会帮你扫清障碍的。”

    “谢谢了艾里，”道尔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我都没能帮你什么。”

    “别胡说了，当初我离校去当佣兵，你二话不说就陪着我一块儿出来闯荡，这份情我终身难忘。”艾里盖利拍了下他的肩膀，挑眉道，“外围的情况怎么样了？”

    道尔皱着眉说：“加萨尔暂时蹦跶不起来，瓦力的手下和佣兵们合作的还不错，他们暂时不能兴风作浪，网络上你就放心，有我看着，最麻烦的还是贝加尼内部，刚刚那个重磅炸弹快把人砸懵了，他们都失去主心骨了，缺个强有力的声音让他们彻底安心。”

    “这就要看哈克尔和蓝图的了。”艾里盖利又拍了下道尔的肩膀说，“走，我们也出发，别让我们的向导独自在外面面对。”

    “好！”

    艾里盖利和道尔跑向白银圣殿的时候，这里也如预想的一样变得乱糟糟。在恐惧压迫下的福克不自觉说出的惊天秘密，候选人们失神呢喃出的黑幕都给这场本该神圣的仪式蒙上了阴影，而得知实情的民众和信徒变得非常暴躁。

    他们被骗了，他们被一个道貌岸然的圣主教骗得团团转，而更让他们不齿的是，这个骗子竟然连着残害了两名白衣主教，毁掉了教廷内的清流。这种家伙怎么能待在教廷里？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愤怒的信徒已经接近癫狂，一边追讨罪魁祸首，一边破坏其教堂的陈设，发泄他们的怒火和不满，很快，他们冲到了白银圣殿的门外，疯狂敲打起大门，更有甚者爬上圣殿外墙，敲打着玻璃。

    这一下，不光是福克圣主教和总统候选人们在害怕，圣殿里无辜的人也开始害怕，他们害怕会被他人的怒火牵连，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就请现身救救我们吧！”不知是谁高喊了这一声，殿堂里的景象也混乱开来，慌乱和紧张的情绪几何倍得膨胀开来，外头撞击的声音愈发激烈，闹哄哄的人声几乎淹没了整座殿堂，威廉慌乱地抓住瓦力，手足无措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瓦力不客气地掐了掐他的脸颊，虎着脸沉声说：“慌什么，哈克尔还没出场呢你怕什么。”

    对啊……白衣主教还没出来呢……威廉稍稍定了定神，他刚安静下来，旁边的人却突然发了疯，冲到福克圣主教面前抓着他说：“都是你的错！你快滚出！我们不想被你牵连！”

    福克一脸呆滞，他的帽子已经被踩得稀烂，权杖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助理主教已经灰溜溜地逃跑了，而他还痴呆地神神叨叨：“别来找我，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是为了教廷着想……”

    “把他交出去！”

    “把这些混蛋都扔出去！”

    义愤填膺的人们怒吼着，呐喊着，争先恐后得对这些原本位高权重的人下手，福克的披风被扯开，白袍的衣摆上落下好几个黑色的鞋印，而他满是褶皱的脸庞很快也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就在民愤再度酝酿发酵的时候，一声厉喝从圣殿上方传出，沿着圣罗兰教堂的城墙一路炸开。民众不由自主捂住耳朵，但还是止不住那疼痛的感觉往脑袋里头钻。

    连带威廉和瓦力也遭受到这非一般的待遇，就在他们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的时候，另个舒缓的声音化开了脑中的疼痛，甚至还熨平了他们的怒火和恨意。就在他们吃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脑海：“亲爱的皇家教会的信徒，我是哈克尔，你们曾经的白衣主教。”

    ——是哈克尔。

    威廉露出兴奋的神情，瓦力不屑地推开他，全神贯注地捏着太阳穴，他想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钻进自己的脑袋的，很快，哈克尔就给出了答案：「这是我通过精神力给各位传达的信息，圣主教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失望，他不仅伤害了我的导师，伤害了我，更毁掉了你们对教廷的信任，这个缺憾无法弥补。我恳求你们，用法律给予他最公正的审判。」

    精神力么……瓦力嗫嚅着这个词，向导还真是可怕，不过这么厉害的能力，不止是他一个人吧？就在瓦力分神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虔诚的信徒抛弃了原来的念头，纷纷跪地朝向不同的方向祷告：“主教阁下，很抱歉，我们曾经错怪了您，可您还没有放弃我们，谢谢您！求求您回来吧！”

    「教廷的教义已经将我排除在了教廷之外，我已经不能胜任主教的职责的了。」

    “那教廷该怎么办？贝加尼该怎么办？这些家伙都是骗子，根本无法胜任总统的职位啊，求求您给我们指明方向吧主教阁下！”

    「很抱歉，我真的不能成为你们的主教。」很快，脑内空灵的声音变得实体化起来，民众的眩晕感骤然消失，圣殿的台阶上，赫然多出个熟悉的身影，哈克尔穿着随意，并没有换上教廷的长袍，但他的气质犹在，哪怕没有服饰烘托，也能感觉到他卓然的气场。

    就在他出现在白银圣殿的一刻，贝加尼外围的大屏幕上也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的功绩虽然没有诺亚浓墨重彩，但他和蔼可亲的形象依然深入人心，见到这位“失而复得”的白衣主教，民众心底的烦躁也被随之抹平，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幕，听着哈克尔的演讲。

    看到哈克尔，福克内心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哈克尔被那群该死的佣兵救走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会回来。就在那一瞬，他还在盘算如何抹黑这突然出现的人物，如何给他致命一击，就在他阴毒的计划还未酝酿成型的时候，那个刺痛的感觉再次降临他的大脑。他仓皇地张开嘴尖叫，却没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你还想害他吗？」脑袋里，一个冷酷的声音如是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福克闷哼声昏倒在地，他的动静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哈克尔的身上。

    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哈克尔莫名有些心慌，他几次松开握紧手掌，却不能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不仅是圣殿里的这些，更有其他星球的贝加尼人，他们都在用光幕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

    哈克尔的喉咙紧了紧，一时间竟忘记发出声音，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旁，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惊讶地看着来人，而旁人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变化。

    这个家伙是谁啊？他怎么敢握住白衣主教的手？！

    而哈克尔看着对方，眼中更多的是感激和爱恋：“你怎么来了？”

    “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道尔咧嘴笑道，“我可是你的哨兵，没理由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有什么就让我们一块儿扛吧。”

    “道尔说得对，”哈克尔还来不及感动，蓝图携艾里盖利也站在了台阶下，“说说你的想法吧，哈克尔，贝加尼会听你的建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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