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鬼记 第13节(3/4)
作品:《送鬼记》
这都能搞错?怎么可能呢,瞎说吧,哈哈哈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访了当时负责灾后处理的机构,询问当时的情况。机构的人说绝无可能犯这种严重错误,又说,人都死了快两年了,你们还想不开呢?我们这儿有免费的心理咨询师,要我帮你们预约么?
即便声称绝无弄错的可能,他还是去后台查了数据,给冬父冬母打印了一张表格出来:“看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照你们的要求给你们拉了个表格。这张表分两块,这一栏是成了植物人的,上头有他们所在的医院。看病的钱厉害着呢,前段时间还有家属来闹要多加赔偿的,谁会这么好心替你们养儿子呢?喏,这一栏是死了没人认领的,也就两个,没家属的,赔偿都没人领。他们的遗体早就火化了,但照片还存着,身高体重什么的都有数据,数据在这个地址找,联系人是王女士。”
名单上的人名倒是不多,加起来十个左右,但分布在全国各地,最远的在大西藏,人家到内陆来旅游,不巧赶上了这次大灾难,只能说是十分不走运了。
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还是在心底偷偷燃起了希望,冬父冬母与李涛坐上火车与飞机,挨个探访了表格上的地址。他们穿梭在大小医院的病房中,偷偷地溜进病房或是扮演病人的朋友,盯着病床上的脸看着,辨认着,说着遗憾或是关心的话。
不久后,他们在大西北平原的一间小医院里,找到了冬凌草。
病床上的冬凌草与李涛每天见到的冬凌草已经不大一样了消瘦的脸颊,惨白的皮肤,过长的头发,以及会上下浮动的胸口……虽然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却是真的活着的。
在李涛初见冬凌草的时候,冬凌草说过那么一句话:感觉我还能抢救一下。没想到真一语成谶了。
冬父冬母相互拥抱,喜极而泣,冬凌草在那儿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李涛愣了一会儿,揉了揉发热的眼眶,给高进贤打了电话。
高进贤在电话里说:“不要贸然让她进入自己的身体。先看看身体情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先把她运回来,城里的医疗水平高一些。等有空了你们来找我,我和你们说些细节,你们再下决定。”
说了声谢谢后,李涛挂断了电话,与冬父冬母说了高进贤的建议,冬父冬母表示一切都听高大师的,已然视他如神明了。
与灾后机构与这儿的护士医生详谈后,他们得知这张病床上登记的是32岁的王海凌先生,本地农村户口。大爆炸发生时他处在靠后的车厢,并未被炸弹直接波及,但火势迅速蔓延,大量燃烧产生的废气呛入口鼻,使其一氧化碳中毒,在送入医院抢救后活了下来,却陷入深度昏迷,一直靠机器维持生命。其家人不愿承担巨额治疗费用,迟迟不肯露面,连医院也没来过一次。机构便只得暂且负责他的花销,以最低的费用维持他的生命,并在其生命特征稳定后将其转入家乡的医院,进一步降低治疗费用。若一直没人来领,恐怕机构要养他到死为止。
既然搞错人了,这悲催地躺在异地他乡的病床上等死的便是冬凌草了,再反过来推理,躺在八万块钱的灵堂隔间里的才是那更悲催的王海凌。
冬凌草看着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自己,忽然记起什么:“我想起来了,那天坐火车时正好有个孕妇要和我换座位,说她和老公没买到同一节车厢的票,我就和她换了座位,确实换到了后面的车厢,我原来是坐在挺前面的。”冬凌草还能清晰回忆那天孕妇插着腰挺着肚子的凶悍模样,还有她丈夫手背上突出的肌肉,能不换座么。
爆炸的源头在前端车厢,那次事故的幸存者无一例外地坐在最后几节车厢里,包括坐在在中间偏后的冬凌草。至于那位孕妇怎么样了,无从得知,谁也不知道一次的座位调换会调转两个人的命运,求助者不知道,帮助者也不知道。
至于冬凌草的钱包怎么会到了王海凌的口袋里的,冬凌草更是不清楚,但护士说,可能是被王海凌偷了。医院有热心的护士去过王海凌家找他的家人,他的家人避而不见,邻居告诉那护士,老王家无一例外都是流氓小偷,找他们没用的。那王海凌死了也就死了,就算活着也不务正业,不干好事的。
后来机构从系统里调出了王海凌了身份证资料,他的身份证早就过期了,一直没有重办。系统中的照片是十年前的,比较模糊,虽乍一看与冬凌草有些相似,但细看两人长得还是完全不同的,王海凌的下巴明显较短,长得也不太好看。再一看,他还是有案底的,曾经犯过偷窃罪,资料是进了公安系统的。
冬凌草飘在空中看那王海凌的照片,看了会儿认出来他了:“这不就是孕妇的老公么!”
但王海凌并未登记过结婚,那孕妇或许是他的朋友,或许是他的情人,谁知到呢。抑或是冬凌草的钱包掉在了座位上被王海凌捡到,又抑或真的像护士说的,他的钱包被王海凌偷了,总之王海凌将冬凌草的钱包占为己有,坐了他的位子,然后被炸死了。
加之王海凌与冬凌草的身高相近,于是揣着冬凌草钱包的王海凌被认成了冬凌草,冬凌草作为没人认领的伤者与那节车厢没人认领的名字相匹配,被认作了王海凌,并在不久后被机构转去了外地的医院……再没比这个更狗血的巧合了。
即便两人的位置坐错了,身份证件也错了,身份核实环节怎么会犯这种重大的错误呢?连身份证信息上的照片也不核查么?
机构说要严查,但查来查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事情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当时被炸断手脚的人太多,dna检测组压根没时间每具尸体验dna,能找到信息的就确定了身份,找不到的就先匹配,匹配错了再调整……这就犯了个错误,一错就错了快两年。若不是高进贤的提醒,怕是再过个十年八年也没人知道,冬凌草也就真的要死了。
机构一个劲地给他们道歉,但冬父冬母压根不在乎他们的道歉了,人没死就好。之前他们还去参加过死者家属的联名抗议活动,抗议没有给所有炸弹袭击者判处死刑,如今他们也不在乎了,要是冬凌草能重新醒过来,那就随便法院怎么判了。
人就是这么自私的,一旦事不关己了就会高高挂起。人也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无所他求了。
在给医院缴费后,医院给冬凌草换上了最好的药物与营养素,这么打了几天点滴后,冬凌草的各项指标都上升了一些。在机构的帮助下,他们将他的身体运回了s市,转进了当地最大的医院之一。
chapterfifteen不要开玩笑(2)
在城市精密仪器的检测下,冬凌草的大脑皮层显示有小面积损伤,这便是造成他昏迷不醒的原因。但损伤面积很小,按理说并不会造成植物人现象,关于冬凌草的昏迷不醒医生也很是费解:“人体是世上最紧密的仪器,我们也不能给出一个一定的解释,可能就是这点损伤也会让一个人醒不过来。严格意义来说他还不算真正的植物人,大多区域对刺激有良好反应,但是一直不醒的话,一定会转变成脑死亡,人的机能是不断退化的,尤其是这两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
在冬父冬母忙着问医生治疗方案的时候,李涛将冬凌草的诊断结果带着,与冬凌草一起前去拜访了高进贤。
高进贤穿着海马毛编制的毛衣接待了他们,在家中他更像是一名慈祥的长者,整个人散发着和煦的光芒。在看了冬凌草的大脑扫描报告后,高进贤说:“我不太懂医,只是想帮你们一起做个判断,要不要让冬……咦,他怎么是个男的?”
李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本来就是个男的,我不在意性别,他也不在意。”
“挺好,挺好。”高进贤撇了撇嘴道:“冬先生的情况比我想的好一些,大脑没有全部坏死,之前我一直怀疑他是脑死亡,或者是植物人,那就很难好了。如果医生说的是真的,他的脑部损伤不足以使他昏迷不醒,那么造成他昏迷的原因可能不是脑损伤,而是他的魂魄离开了身体。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怎么会醒过来呢?”
听到这里李涛与冬凌草都激动起来:“那么只要让灵魂回到身体里去,就能醒过来了吧?”
高进贤微微摇头:“只是可能。医生有一句话是说对的,人体是最紧密的仪器,仪器缺了零件便不能工作,但你不能保证一旦你将零件装回仪器中,它就一定能正常工作。”
李涛点头:“高老师,请您指导一下。”
高进贤说:“首先你得和医生多做沟通,问清楚如果哪天冬先生醒了,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他的脑部毕竟有些损伤,有些病症可能跟着他一辈子。若是些小毛病也没什么,若是不能接受的毛病,活着可能还不如死了。”
冬凌草开始焦虑,皱着眉头在哪儿抠脚:“我醒了之后不会到处流口水,大小便失禁吧……或者变成半身性全身不遂?”
李涛刚想问他什么是半身性全身不遂,又听高进贤说:“其次,我不确保他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是否能醒来。万一醒不过来,灵魂可能会被困在那具身体里,再也醒不过来,甚至随着身体一起死去,人的身体总是要死的。”
听到会死,冬凌草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他早就习惯死亡了,倒是李涛开始着急:“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醒过来,也避开那些后遗症呢?”
高进贤摇头:“这是医学上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从现象上看,能醒过来的可能性较大,但没有什么是说得准的。只能和你们说了其中的利弊,好帮你们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结果无人知道,更无法控制,又怎么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判断呢?李涛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高进贤笔画了个三的手势:“从灵肉分离只有三年的时间,过了三年,灵就会向鬼转变,那时再也没法重新做人了。在三年期满之前,你们可以好好想想。”
那便是高进贤给他们的忠告,而回到身体的方法十分简单,只要躺进自己的身体去罢了。身体与自己的灵魂有着看不见的特殊连结,要附身于别人是很难的,要附身于自己是不需要努力的。
这也是冬凌草靠近自己的身体后回忆起死前细节的原因,离得近了,许多记忆都清晰起来,但他仍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关于他的“死因”,高进贤说,既然大脑并没有大面积损伤,在排除脑死与被附身后,恐怕是被吓的,惊吓也会使人灵魂出窍。
冬凌草反复地回忆了一番,最终记起了些零星的片段,似乎是听见了一声巨响,听人说爆炸了,他啊了一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么一看,确实是被吓死的。
高进贤安慰他说,被吓死没啥丢脸的,你还要高兴呢,被吓得灵魂出窍的人有更多的几率活过来,比如那见了白娘子的许仙,不是活了么。
这倒是给了冬凌草一些希望了,他还是挺想活过来的。
在大医院的精心呵护下,病床上那具冬凌草的躯壳倒是好起来了,脸颊不再那么干瘪,至少不像个僵尸了。医生说醒不醒的过来还真不好说,后遗症的话,也不好说。
大脑皮层的那块小伤口,说不定对人的生活没一丁点影响,毕竟是很小的伤。即便真的损坏了,人脑的开发度只有5%,还有那95%呢,完全可能弥补缺失的功能,植物人康复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但醒过来有后遗症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后遗症多种多样,光是品种医生就花了半小时讲解,什么性格突变啦,失明啦,失聪啦,失语啦,失忆症啦,癫痫啦,弱智啦,大小便失禁啦,半身不遂啦,全身不遂啦,气质型精神分裂啦……好的话归他说了,不好的话也归他说了,总之印证了一个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这时候又有一句特有名的台词特别合适用来形容冬家人与李涛的心理纠结。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最好的可能,冬凌草能活过来,一切如常,与李涛白头到老。
不好不坏的可能,冬凌草的灵魂也跟着死去,一切回到原点。
最坏的可能,冬凌草醒了过来变成一个白痴,或是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烧钱药罐,活得丧失尊严,徒增父母爱人的痛苦。
但只要不冒险进入身体,他还能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鬼,起码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还可以自由活动,等真成了鬼,没了白天,在夜里还是自由的。他们可以拜托高进贤帮他找个器物来束缚他的灵魂,比如一支笔,一个玩偶,以后李涛去哪里,只要带着它,冬凌草就能跟着去哪里。只是他再也不能做人了,万一哪天高进贤不在了,还不一定还能找到能帮他升天的人,或许就算是高进贤也不行,那就只能永远做鬼了。
关于去留的问题,大家讨论了很久,也讨论了很多,最后也没能出个答案,这注定是个两难的决定。但决定权还是留给冬凌草自己,只有他能对自己的人生与鬼生负责。
冬凌草并没有犹豫太久,几乎是十分轻易地做了这个决定,他说:“我要回自己的身体里去,我想要继续做人。”
李涛看了他许久,说:“好,在这之前,我先带你实现愿望吧,那样你就不怕再死了。”
没法实现他世界和平的愿望,李涛只能帮他实现更简单的,环游世界。
古人有八十天环游世界的故事,那么他们就奢侈一点,用一百天吧。时间再久了怕病房里的身体挨不住,晚一天就少一丝醒过来的可能。
李涛辞去了所有的工作,揣着他的银行|卡与冬凌草踏上了旅途。用李涛的话来说,这是蜜月,他们两个人的蜜月,即便冬凌草以后不一定能记得。冬凌草说,你用照相机拍下来,我们去了哪些地方,都拍下来,虽然去的地方多,有照片的话还是可以记起来的。
李涛便用相机记录着沿途的风景,每到一个景点拍一张合照,在心里记下冬凌草的位置,闭上眼睛默默地回忆,等照片打印出来后,还能记得每一幅画面。
笑,大笑,渐笑,傻笑,扮鬼脸,皱眉头,发呆的冬凌草。
他们去爱情海边散步,看日出日落。
他们到英国伦敦看大笨钟,沿着街边寻找大红色的巴士。
他们去科隆大教堂看人礼拜,听轰隆轰隆的钟声。
他们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瞭望远方,憧憬未来的生活。
他们又去了毛里求斯,在旅游大巴上寻找过路的狮子与猎豹,在野外开了一天,只看到三三两两的牦牛和羚羊。但冬凌草说,牛和羊比较可爱。李涛也说,牛羊肉比较好吃。
他们从这头吃到那头,吃遍了全世界的美食,直到他们想念中餐了,旅程要结束了。他们不想结束,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但他们都知道,是时候回来了。
回到s市后,冬凌草与他的鬼朋友们纷纷告别。他对静静说,师傅,我要重新去做人了,以后你看得到我,我看不到你,千万别吓我。要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对我关爱一些。有什么话想告诉我的,和我家老李说吧。要是哪天没有我了,也别太想我了。又和便便说,我师傅可喜欢你了,你一定要对她好,没事多吃点核桃,对脑子好。
他去了一次无灯巷,与李梦哲小弟告别,李小弟,我去过日本了,日本可干净了,人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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