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 第14节(1/3)
作品:《招安》
我方才的举动似乎打消了他的部分疑虑,但还不足以让他对我放下戒备。
……
回到京城,赵仁等人果真第一时间就被押送至了天牢,在我的干涉下由皇兄那一派得吏部尚书刘隐掌控。
据皇兄所言,都这样了,太后自然也不可能再刻意向皇兄隐瞒,亲来找皇兄解释了一番,皇兄开始也是一脸的“惊讶”,后又表示能理解,我这听转述的都不得不佩服皇兄这一表现之虚伪。
“皇兄,你变了。”我啧啧感慨着摇头道。
对方只是冷冷瞪了我一眼:“你以为这是托谁的福?”
我笑了,心中不无感动。
“说到底你来找我,不还是为了打探出赵仁被关押的地方,让我助你去看望?”皇兄也不客气,一语道破我的心声。
“皇兄这话说的,臣弟不单单是为这个啊,也是担心皇兄和太后娘娘会否闹什么矛盾。”
皇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但没多久又皱了皱眉:“同你说过多少遍,那也是你的母后,总一口一个太后娘娘的,未免太过疏离。”
“皇兄教训的是。”我嘴上应是,心里却苦笑。
多年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我想起年幼时第一次鼓起勇气喊母后,却只得来了那人轻飘飘的一个隐含蔑视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连贵妃也称不上的下贱宫女爬位爬上来的人所生之子,有什么资格唤我为母后?
自那以后,我便没再用过母后一称。现在也没那个打算。
“对了皇兄,那阿江?”我转移话题。
皇兄似乎并未察觉话题的转换,或者说并不在意,只是冷笑了声道:“你当初把她从李明晔那儿策反,便该知道此人脱离了仇恨便不会再有之前那般可信。朕已命人将她关押至天牢,严刑拷打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怕是要见到你才会露出些破绽,你若要去,朕命人安排便是。顺道还能见见你那小情儿?”
我干咳一声:“皇兄说的哪里话。不过若是能安排,那是再好不过了。”
皇兄挑眉:“你是不是还想说,能尽快的话就更好了?”
“这……如果皇兄不介意的话。”我脸不红心不跳。
当晚,我换上了天牢看守的衣服,在皇兄所派之人的带领下赶往了天牢。
虽说明目张胆地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皇兄也很有可能暴露,此时若放到明□□事上,皇兄估计又要被那些老臣,尤其是太后那一派的唾沫星子喷死了。
“他在牢里怎么样?”我状似随意地问。
对方也是个聪明人,转瞬便知我问的是谁:“王爷放心,皇上早已打点好,赵统领在牢中并未吃苦,看守的人好生招待着呢。”
我点点头,心中也知道皇兄办事向来靠谱极了。
“王爷是先去哪里……”带路的人低声询问。
“哪里近先去哪里。”我不紧不慢。
那人似乎没想到我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愣,额了一声道:“那边先去审问那名女子吧。”
那名女子指的自然是阿江。我不置可否地颌了颌首。
也好。先把麻烦的人和事解决好了,才好心无旁骛地去见那人。
在牢里没绕多久,我便听见了鞭子的抽打声和行刑之人的逼问,被打之人间或□□一声,却愣是一语不发。
☆、如隔三秋
我走进牢中,示意行刑的人先停手,那几人似乎是认出了我,也经由皇兄吩咐过,点头哈腰的退开了。
我走至早已被打的遍体鳞伤,容色苍白的女子面前。
对方一袭血迹斑斑的囚衣,低着头没有看我,似乎已经被打的有些恍惚。
“太后让你干的?”我平静道。
对方似乎因为听出我的声音,全身微不可察地一顿,片刻后,我以为她会继续咬紧牙关,这次对方却说话了:“同她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这种事情上对方没必要骗我。
她本身就是跟着李明晔谋反的,家世背景也一清二白,自然不会和太后有什么瓜葛,没必要帮着对方说话。
“说来听听?”我问。
对方却再次不说话了。
对于阿江,我虽说从没完全信任过,也没放下过警惕,但在这李明晔谋反罪名已定的如今,我却还是疏忽了对这人的防范。对她,我本就没打算宽大处理,此时问她一个原因,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若阿江是受人指使,那么自然要想办法纠出幕后之人,然而她却说是她自己的决定,这却让我心中起了一丝疑问。
“不论你是受人指使,还是你自己的打算,我都有办法查出,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我不动声色道:“抵抗于你无甚意义。”
见对方依旧沉默,我刻意冷笑一声:“莫不是还惦念着那个杀你全家的前任主子?”
话题扯到李明晔身上,对方却果真有了反应。
阿江抬头静静看了我一眼。
“那个人渣,我怎么可能再为他办事?”她开口,语气中的恨意不似做伪。
“当初颠沛流离之际,虽说是他救我于水火,可我的父母却也是间接死于他的手,两者相较,我恨不得亲手将他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我的爹娘何至于无故受累?”她语气冷静。
“可依旧和他脱不开关系吧?”我捕捉到对方神色间细微的变化。
对方没再否认。
“上次你去见李明晔,他同你说了什么?”我眯起眼。
距离李明晔的处决,仅有三天,这人死期已定却还要做妖,真真烦人得紧。
“你为何一定要刨根究底?”阿江却仿佛被戳到什么痛处,猛地抬头瞪我:“我已经说了,是我自己的原因!痛痛快快把我处决不就好了?我没有话好说,也无话可辨。”
我坦然地看着对方,淡声道:“我需要确认一切对我和赵仁不利的信息。这几个月,我待你不薄,哪怕你先前为李明晔效力,我也看在你所作出的功劳方面将你保下了,赵仁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叛变?”
阿江沉默了片刻方才冷笑一声:“他是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他也不配过上好日子。”
我心中一怔,面上却面不改色,道:“此言何解?”
“你不是很好奇李明晔当初在牢里和我说了什么吗?”阿江似乎也不打算再瞒我,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想宣泄个痛快。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对方眼中却染上了一抹哀色:“我问他,我的爹娘是不是被他杀了,他知道自己迟早要死,也知道在牢里我奈何不了他,他笑得一脸的猖狂……他告诉我是我的爹娘太蠢,顽固不知变通,随时有泄漏消息的可能。”
我静静站在原地,等她一字一句说着。
“是,我的爹娘对当朝的君主,您的兄长死心塌地。”女子苦笑:“自小他们便教导我,我们是圣上的子民,圣上体恤仁慈,我们无以为报。可后来起了战乱,我们便开始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们还是那样信仰当今的圣上,李明晔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要我为其效力,他提供粮食钱财。”
“爹娘那么信任当今圣上,可那个所谓仁慈的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当初我无意听见他在花洲和你的那番对话时,我忽然发现我的爹娘始终坚定不移的信任对他而言也仅仅是草芥,不值一提,他依然在利用我们……仅仅为巩固他那权位。”
那不过是皇兄的一次交换,以少数人的不幸换取多数人的安康,尽管他的做法不能算错,是一个君主在当下做出的最为明智的抉择。
可有的人虽能看出这一点,理智很多时候却是敌不过感情的。
“李明晔说,他杀死我的爹娘时,除了我很多人都在,当时他带着客人进行游园,我的爹娘被安顿在王府的一个小宅院,很不起眼的地方,那时正是他们不小心得知了李明晔的打算,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他们不知道李明晔会经过那一带,讨论着是不是该逃,是否要告知皇家,这句话恰巧被听了去,李明晔丝毫不曾犹豫,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举剑便杀了我的父母,旁人在这过程中一声未吭甚至有人为了奉承而叫好!”
我眉头一拧,已经意识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看来你想到了?那时候在祁南王府做客的,正是当时神武军的首领赵仁。”阿江低笑,笑声却透着几分凄凉:“李明晔说,那个被民众爱戴的,为人仁慈和善的将军,当时站在旁边,丝毫没有出面求情的打算,就那样和众人一起冷眼旁观着两个小人物的死亡,也是,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
“李明晔说这话时,看着我笑得一脸的得意又讽刺,他问我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我去效忠呢?”阿江盯着我:“是啊,你们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随意地摆弄着别人的生死,嘴上却不断说着爱民如子的话,多么冠冕堂皇?而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不管多么的敬仰,畏惧,命运却丝毫不由我们掌控。这凭什么?”
“你的爹娘直至最终也没有放弃对皇家的信仰,这点我李家会铭记,也会感激,他们没能活下来也有我们很大一部分责任,我代表皇室向你道歉,”我静静看着对方:“但皇兄的责任是保护天下苍生,一旦他提前出动打草惊蛇,现在会出现不知道多少像你爹娘那样的人,这点你心里应该也知道。”
阿江冷笑:“是啊,或许是这样,可我们一介平民,哪里关注的了这些?我只知道,我的爹娘就是你们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这就够了!你们没一个应得个好结局,赵仁也是,你李家人也是。”
“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至今也能如此大言不惭?”我挑眉:“这几年,你帮李明晔干过的坏事不少吧?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呢?”
见对方脸色一白,我继续说:“你爹娘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你怨恨我们的同时却也对给你们粮食住处的李明晔唯命是从,随意处理别人的生死,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是天道轮回?”
说到后面,我的语气中还浮现了一丝笑意。
阿江全身都在发抖,不只是气的无言以对,还是恐惧。
“你爹娘死的时候,将李明晔要造反的消息险些全部透漏,你觉得赵仁出了面求情会有什么不同吗?从他们的对话被听到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死这一结局,赵仁毫无疑问是将这一问题看透彻了的,即便求情,又能改变什么呢?”我面无表情道。
李明晔着实恶心人,快死了还找着空隙要来这么一下,我想到当时李明晔在牢中与阿江对话时,心中的打算,只觉对这人还是太仁慈了。
见阿江犹自沉浸在她的仇恨中,并未对我这番话有丝毫的动容,我也再无意与她多言,转身离开。
这个女子如何处置,届时还是得交给皇兄决策。
我不打算再对她有任何动作。毕竟向来,我也不喜欢在无关的人身上耗费时间,只要知道,她不会再对赵仁产生威胁便可。
刚走出牢们,恭候牢外之人便极有眼色地走在前面领着我向我更迫切前往的方向走去。
我的脚步亦不由自主地变快了一筹。
今日同他连话也没说上,明明只有几日没见,我却只觉得现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分离都要我的命。
如果我能早点反应过来阿江的不对劲,赵仁也不会被带回京,事情也不会变的连我也难以控制。
他是为我落到如今身处牢中的,仅仅因为听到我一个受伤的消息,便丝毫没有犹豫的离开花洲,然后因为我对皇兄的考虑带回京被关押。
我怎么能不心疼。
☆、咫尺之遥
“李明霄,恨你的人一定不少。”
骆泽一袭青衣,坐在廷间埋头抚琴,说话时语气似乎没什么感情。
我毫无形象地靠坐在凉亭的木凳上,半眯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你也算一个?”
“我还以为我表达的很明显。”他冷笑,手指时不时拨弄着琴弦,听不出是什么曲调,却能叫人心中平静。
“是吗?”我起身凑到对方面前:“我还以为阿泽很喜欢我。”
对方皱眉避开,手上却弹错了一个音。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他干脆放弃弹奏,直接瞪向我:“自以为是,满口胡言。”
“哪里就是胡言了?”我笑着眯起眼。
“嘴上无论说着多在意,表现得多深情款款,心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冷血,这点,能不能请教你怎么做到的?”
骆泽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一针见血,其实我还挺喜欢他这一点。
“这些我事先不是都有告知过?”我摊了摊手,无辜的很:“你情我愿,何错之有?”
骆泽拂袖而去。
……
对于我自身,我当然还不至于没有骆泽一个外人看得清,我也很清楚他对我这些看法很大部分都是准确的……这个天赋异禀的书生,看人总是看的挺准。
不管面对何人何事,除非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甚至影响到我的性命,否则我的心都很难有所触动。说不定我将来真的会对某个人动心,但却不可能因为动心而失去冷静。
我的思绪重新回到大牢走道前方的窄路上,越靠近要去的地方,我的脚步越迟疑。
今天站在赵仁的对立面将对方押解回京时,我其实并没有太过着急或者担忧,其中一大部分是出自我有那个自信——有自信帮赵仁逃回去,同时还不会造成皇兄和太后的嫌隙,另一部分是对自身本性的认知,李明霄从来是冷静的,甚至冷血的,他不会为了一个人有太多不该有的情绪。
可我现在却突然发现,原来焦虑和担忧不是没有,只是被我压在心底某个角落,只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进到牢中,离赵仁越来越近,甚至只是咫尺之遥时,我突然没了足够的底气。
万一我的自信出了差错怎么办,万一赵仁没了解到我的意图,突然恨上我又怎么办?我做过不少坏事,我以为我从不怕任何一个人恨我,可是现在我怕了。
我站在牢门外,整顿好心神后看了身侧的几人一眼,对方都颇有眼色地埋头退下了。
周边一直有昏黄的油灯亮着,忽明忽暗间,我看见一人靠坐在墙上,侧着脸看着那扇高高的不怎么大的窗口,瞧不清神色,举止却丝毫不见颓态。
方才的动静他不会没听见,但是却没有丝毫反应,让我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态度。
但我向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就算拿不准对方态度,也是将方才那些不该属于我的情绪统统按捺回去,直接就走上前。
对方身体依旧宛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好像我的到来对他没有丝毫触动。
我挑了挑眉,不理我?
随后我就大大方方坐到了对方的身侧。
赵仁的侧脸是一如既往的俊美无俦,我跟着沉默地坐着欣赏了半天,对方终于没忍住了,转头瞪了我一眼。
我心里笑了,但是面上也没忘了好生安抚:“阿仁,可是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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