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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杀荒寒 第3节(2/3)

作品:《萧杀荒寒


    看着主人拿着烙铁向他走过来,浅默本能的想躲,然而只是随着铁链稍微晃了一下。连避过脸不去看的力气都没有了。烙铁着肉,青烟散起。浅默胸口上多了一个焦黑的奴字,印在左胸的位置把心都烧焦了。

    主人并不打算到此为止。

    主人把他的手从刑架上解下来,他立刻就倒下去了。主人小心地捧起他的手,然后似乎是极为怜惜的长叹了一声。这同时十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被残忍地一根一根折断,然后被皮鞋一遍一遍狠狠碾过。血肉模糊,扭曲骇人。

    他只能听着指骨被折断被碾压的声音,一声都叫不出。那是拿枪的手,对于混黑道的人来说,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昭城走出地下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轻轻闭上了眼。

    主人不在的大多数时候,浅默都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闭着眼睛,不知不觉。辨不明时间的坐标,精神接近崩溃。□□从塞进那天就没拿出来,主人仿佛完全忘了这回事。前几天疯狂地绞着肉,后来电量耗完才好受一点。手指断后手又被吊了起来,手腕似乎脱臼了。

    主人在慢慢地玩儿他,玩到他死的那一天。

    浅默单薄的挂在铁链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靠锁住手的铁链来支撑。铁链一松,就会立刻倒下去。

    这副样子,不知道骗了自己多少次,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了?

    一桶浓盐水浇下去,浅默身体抽搐了一下,睁开眼看向昭城。他看过来的目光里面什么也没有,灰蒙蒙的,好像很多个阴雨的凌晨。

    说不心疼,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往常背叛的人或杀或废,不管是普通的下属还是信任的兄弟,都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这样一天一天的折磨他,等着他死吗?他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才明白,在他慌张丢掉手里的枪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处置掉浅默了。

    他把浅默从铁链上解下来,除去脚铐,换了另一条精钢锁链。锁链一头有一个大大的倒钩,几近圆形。倒钩穿过脚踝,人这辈子别想再站起来。他其实早就想把浅默锁起来,锁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只属于他一个人。不过是以前怕毁了他。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我不会让你再有这样做的机会。

    “浅默,以后你就好好待在这里,陪着我,我会好好对你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是很温柔的,好像是像对情人说出的美好承诺一般,如果不是在这残忍的刑囚景象中。

    倒钩穿骨,不似人声。昭城紧紧抱着他,浅默手搭在他背上,似乎想要掐他,然而断了的手指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又昏过去了。

    昭城把毯子铺在浅默身下,给他喂了点水。一点一点,清洗上药。却仅仅只是清洗上药,并不处理断骨。浅默,什么事都过去了,我会好好对你,以后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天长地久。做这些事的时候,昭城的目光是温柔而痴迷的。

    穿骨剧痛。这种倒钩一旦穿入骨肉便会死死咬住,慢慢和身体长在一起,除非连脚一起锯掉是取不出来的。他可不认为许昭城有这么好心。一生都要忍受剧痛的折磨,靠人的意志能忍住便是极限了,根本无法再站起来。

    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我能过多久?手脚都废了,开始时主人可能隔几天来看看,后来就让佣人来,再后来佣人也不会来了……然后不知道多久以后偶然打开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一具白骨。

    这便是许浅默可笑的一生。

    他费力地直起身子,仰起头,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稍微笑了一下。

    轻轻咬碎了某一颗不同寻常的牙齿。

    恍惚间想起,这间刑室主人原本是为了他弃置的。那是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一次睡午觉醒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主人,正好看到有人被从地下室拖出来,全身都是伤,血拖了一路。他惊恐地捂住嘴,站在那里发抖,主人出来看到他,说了句你怕个死人干什么。

    那之后他有两个月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只要在主人面前便会忍不住发抖。那间刑室也再没有用过了。

    原来主人也是对他好过的。却终究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屏幕里的人轰然倒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浅默整整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主人并没有在身边,守着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小护士见他醒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出去叫来了丁霍。

    丁霍陪他坐了一个下午,告诉他身体的状况,说些有趣的事儿逗他开心。浅默也配合着说笑,开开心心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始终没有什么神采。

    锁链取出来了,断骨也接好了,所有的伤处病痛,都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可那又怎样?不过是因为在他的设想里,没有自己死的这么快这一条而已。

    “许昭城真的很担心你,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惊慌失措过,他守了你整整半个月。只是刚好出去了一下,”丁霍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很快就会回来。”

    浅默只是微笑了一下,“谢谢叔叔这些天照顾了,又给叔叔添麻烦了,抱歉。”丁霍的话,不是不想相信。可如他所言,一个下午了,主人还没有过来。守了半月吗?怎么可能。就算是,打了电话,什么路一下午赶不过来。

    主人一直是一个不容许事情跟预期有什么差别的人,怎么能让自己死的太快呢。

    昭城接到浅默醒来的电话,手一抖啪电话就掉在了地上。电话掉在地上很久,他指尖还在轻微颤抖。整整半个月,他每一天都处在担忧自责中。他守在他身边,工作也不管了,把一切丢给父亲,每天只是守在浅默身边。替他换药,替他擦身,喂他喝水,守着他做手术打吊瓶。他很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只有守在他身边才能安心一点。

    他把停止呼吸的浅默抱在怀里那一瞬间,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么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变成什么样子都爱他。欺骗也好,出卖也罢,他做什么他都原谅他了。他以前对浅默残忍,又凭什么要浅默的真心?

    看着浅默躺在医院里苍白孱弱的样子,再多的恨也恨不起来了。

    他想好了,以后他会好好待浅默,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伤害他,再让别人伤害他一分一毫。

    半个月下来人憔悴了不少,瘦了一圈,双眼通红,胡子拉碴。直到今天早上丁霍冷着脸告诉他浅默这几天就会醒过来。于是赶紧出去洗澡理发修脸敷眼护理皮肤。他不想他的浅默一醒过来就看见他憔悴,不修边幅的样子。

    如同浅默从前挨打受伤再重,从不肯在他面前叫一声痛,身子再难受的时候也从不肯流露分毫,他们都不愿在对方面前失态。

    他有他的自尊,他也有他的尊严。

    没想到浅默刚好在他离开的时刻醒来。昭城很想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看他,然而只是继续坐在美容中心任别人把他的脸搓圆捏扁。想见他,又害怕见他。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被他伤害那么深的浅默,被他差点害死的浅默。他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什么做什么。

    他知道甚至一个表情做不好,就有可能会失去他。

    他害怕浅默见到他的反应。害怕他恨他,更害怕他不恨他。

    对于昭城的到来,浅默没有过多的反应。他坐起身,只这简单的动作就疼得出了一身冷汗。仔仔细细审视主人,整齐的头发,干净清爽的脸,冷漠的双眼看不出丝毫关心他的痕迹。瘦是瘦了一点,应该是因为他的背叛变得更加繁忙的工作或者是去了健身房吧。

    果然,完完全全不曾因他而担心一丝一毫。

    “别起来,赶快躺下。”昭城见他坐起赶紧扶他躺下,体贴的拿毛巾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半个月了,还是疼得出冷汗吗?浅默有多少时间难受的皱紧眉头,模糊□□,他都知道。

    只是以前他以为浅默没那么痛,所以变本加厉的折磨,现在浅默以为他不曾挂心他,所以心死的彻底。

    从夏末到仲春,浅默在医院住了半年才勉强可以出院。

    住院的时候,主人告诉他,他的父母很担心他,来看了一次,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回越南了。告诉他许氏的损失已经挽回大半了。

    他跟宁远通了一次电话,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和余时,晏维不用担心。主人说过宁远打过他的电话。

    宁远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浅默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宁远又怎会不知浅默的状况。“宁远,一个人的心只能给一次,我早已给了他。”宁远对他存的心思,浅默不想说破。

    不管主人爱不爱他,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心早已给了主人,拿不回来了啊。

    出院那天,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浅默坐在病床上等了好久不见主人回来,小心的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出病房。浅默的身体恢复的很慢,即使养了半年,还是要扶着墙才能走一小会儿。

    可是他一分钟也不想再等了。

    青山顶层的风景,他看了十年。

    走到丁霍的办公室,他悄悄开了一小点门缝。

    “昭城,我有一个朋友在新西兰开疗养院,有细心的照料,信得过的医生,安全有保障,风景也好。我想……”

    “谢谢你的好意。浅默不需要去疗养院,我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浅默的身体已经经不住任何一点伤害了,他要再犯点什么错,你忍得住吗?”“还有他的身体需要人时时刻刻照料,一天吃什么药打什么针,几点用药酒揉关节,你伺候得起吗?”丁霍冷声。

    “行了,我自己的人我会照顾好的。”主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非常认真而又带有一点点向往的,仿佛在想几十年后他们相拥看夕阳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呢,当好听的话听一听也就是了。

    一条不为人知的门缝,悄悄打开又悄悄合上。

    ☆、第二十二章

    时间,永恒的时间荒流,却如同停滞了一般。

    浅默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不再去上学,也很少工作,偶尔出席一下重要会议,也仅仅是出席。

    主人在家里陪他,几乎一步不离。

    日复一日,形同软禁。

    他大多数时间沉默的坐在窗前,手里拿一本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或者只是一动不动看窗外十年不变的风景。

    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眼神是那么冷漠,看透世间风雨又像什么也入不了眼。昭城偶尔陪他坐着,也不敢打扰他。浅默这样的时候他觉得浅默整个人都是冰冷的,直觉他留不住他了。

    整个世界都留不住他了。

    破碎的手指接好以后一直不太灵活,连杯水都端不稳,更别说写字拿枪了。浅默写了一下午,还是那反反复复,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索性就不写了。那一手漂亮清秀的字,那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枪法,都毁了。

    浅默赤身半躺在沙发上,昭城站在沙发边躬着身子替他用药酒揉搓全身的关节。刺痛,酥麻,却是舒服的。他看着昭城低头认真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这个人可以命令的感觉。这样想着,也就下意识说出口了。“舔舔。”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的小弟,态度失礼傲慢。

    等反应过来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身体开始发抖。

    昭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闹什么?”他这样说。看到浅默身体开始发抖就赶快去拿了厚毯盖住浅默。“那你赶快好起来才行。”他轻轻拍了浅默屁股一下。不知道浅默怎么会忽然这样说,不过会开玩笑总算是好的。

    “浅默逾矩了。”浅默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躺在那里任昭城摆弄。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他在院子里玩雪,想着就玩一会也没什么。然后主人回来了。他一看见主人回来慌忙就在院子里跪下,雪水浸透膝盖钻心地疼。主人没说什么,一把把他抱起进屋,取了药酒难得温和地替他搓暖膝盖和手脚。

    他清楚看见他跪下时主人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不忍。就是这样的,微末的温暖支撑他度过了十年。

    出院一年后的手术,破碎的指骨,被替换成了轻盈的金属关节。完全恢复好了,甚至比手指断掉之前还要灵活。浅默拿起枪,砰地一声,从前一样的准头。昭城最愧疚的,就是毁了他一双手,如今把手还给他了,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吧。

    尽管主人每天替自己揉搓关节,药每天三次的吃,水一瓶瓶挂,然而天气不好的时候还是全身都痛。痛起来的时候即使盛夏,也要盖两床被子,死死蜷缩在床上。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疼,一直出汗,却一直冷。从前疼的比这厉害的多了去,如今却是一点点都忍受不了了。

    无聊的漫漫长日,他开始弹钢琴,主人亲自教他。浅默对于练琴没有多少热情,他只是喜欢主人坐在他身边,一遍一遍地弹琴给他听。清澈的,忧伤的,华丽的,欢欣的。主人认真而柔和的侧脸。然后在琴声柔和中,有一种可以让他安然入睡的力量。

    又是一年秋,夜雨凉。

    雨落不歇,那些黑夜里的细微泠泠声,像是要倾泻整个世界的冰冷。然后一切,隔着朦胧水光,看不清伤痛。

    半夜醒来忽然,口干舌燥,一身冷汗。浅默坐起来,只有他一个人,黑暗无边。刚回来时是跟主人一起睡的,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夜一夜一动不敢动。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会压在他身上,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会把他踹下去。

    后来主人见他实在睡不好,就分开睡了。

    昭城没有办法,他只能一点一点对浅默好,为他做饭沐浴,不知道那些热度可不可以抵达他的心。

    那一天看到屏幕里浅默倒下去的时候,他一下子觉得天塌了。那不是一次昏迷,而是告别。高倍的摄像头,他看清楚了浅默咬牙的细微动作,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的浅默,选择了离他而去。

    好在他的浅默还在他身边,可是却没有心了。

    那时他在地下室门外说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的,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主人说,浅默你放心,地下室我已经封死了,那些也处理了,家里再也不会出现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

    他其实心里边不害怕的,对于主人他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多年来的身体上对于主人的惧怕反应他控制不了罢了。

    一个人睡,有多寂寞呢?虽然主人每晚都陪他一会儿,陪他说话,像哄小孩一般哄他入睡。他突然怀念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做到全身酸软,趴在主人怀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睡着。

    □□却是一直没有了,丁霍好好嘱咐过,他的身体,经不起任何一点细小的折腾了。

    如果能什么也不想,就好了。

    曾经不顾一切想知道的那个答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浅默喝一杯水,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他披衣起床,在家里来来回回地走。路过主人的书房时,里面灯还是亮的。凌晨一点。主人没有长明灯的习惯。浅默也不敲门,就站在书房门外,直到四点,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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