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 第2节(2/3)
作品:《南风过境》
看,实在忘不掉,就追回去吧。不晚。
回不去的。洛羊眼神又暗了。奶奶癌症中期,家里找来了顶尖的专家。专家说,能拖,老人家身板还算好,拖个三五年,应该可以。当然,这是期间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洛羊的父亲也亮话了,让他去国外学金融,啥时候你能毕业,就回来。回来接管四年家业,之后你要干什么,不管你,要唱戏,你也唱去。
决定就在一晚上,洛羊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双眼通红,像是狠狠哭过。
我同意。
洛羊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周围已经暗了。他切断了一条路,那路的尽头是多海。
“你尽快修完学业,再回去就好啦。你这么优秀,小意思。”陈家女儿拍拍他的肩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赶紧撤了。早在学校等她的小男友,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
洛羊笑得苦涩,他有些羡慕。能怪什么呢,不怪谁,怪自己。
第7章 几年后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但并不是解毒剂。
没完没了的暑和寒,没完没了的爱与恨。
多海深谙此道,春去秋来好几载,过了三四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为爱死心塌地的人了。他至今不知道洛羊出国的理由,一别数年,也不再追究。
只是他知道,单身多年,是因为某人,而丧失了爱的能力。
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跟着老爸进部队。不走关系,硬气地从一个普通的列兵开始干。和每年千千万的新兵蛋子一样,被狠狠操练,吃馒头,喝稀饭,艰苦的时候,白菜都没有。随着岁月的增长,当初青涩的模样已然变了,面部线条变得刚毅,全身肌肉服服帖帖,训练的时候抖一抖,常引来其他士兵的窥探。
再帅的模样又如何,多海不再捯饬自己,有的人看不到,也不想给其他人看。多年,除了部队生活,回家的时候,一身行头也是怎么随便怎么来。
李勤和大君大学毕业,继承了各自的家业。多海没任务的时候,几兄弟倒也常聚在一起,喝点小酒。现在不混那么闹的吧,清吧里坐坐,叙叙旧。
“海爷,瞧见没,那角落的几个花季少女,可是瞅了你不止七八遍啊~”李勤一贯的调笑,过了最开始多海喜怒无常的两年后,渐渐不提那些事,倒也都像忘了。
用大君的话说,就是装,也必须装得一本正经。谁都甭提一个字眼儿,不然掉脑袋。
多海笑笑,并没有搭腔,没有回头看。这种地方混迹的,可不是什么花季少女。
大君自顾自喝酒,满腹心事的样子。说话也心不在焉,再迟钝的多海,也能看出来猫腻:“君儿,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装闷葫芦。”
“啊,没没没。”大君差点一口酒呛死自己,酒水洒在身上,“咳咳咳”地不停。
“我去趟厕所。”大君站起来,怕自己演不下去,赶紧尿遁。
李勤是觉怪异,一声“陪你去。”也往厕所走。一把拉住大君,俩人拐到隐蔽点的地方,跟做贼没啥俩样。
“你干什么呢!?”李勤扼紧了大君的手腕。
“没……没事儿。”
“跟我还装呢?快说!我不会擅自告诉海爷的。”
“……我们公司在城北有个项目,你知道吧?”
“别跟我说就这破事儿,值得你这么上心?”
“这项目倒是不让我怎么上心,问题是,合作人让我特懵啊,大哥!”
大君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老子至于在意那么几个钱儿嘛。钱多的是,想不想挣还不是看心情。
李勤一头雾水:“你丫倒是说啊,别磨叽!”
“合作人的顶头上司是……”
话说到这儿,李勤有些摆脱雾里看花的感觉了,答案马上要被□□,又不敢动手。
“那丫的,回来了?”
“嗯……”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坏了。搅乱一池水的人回来了,那多海,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生?且不说会不会直接作了他的项目,如果没有提刀去砍人,那绝对算理智!
李勤掏了颗烟出来,夹在唇间,不点火。不知该怎么办,眉头拧成“川”字,可千万不能让俩人碰上了。正愁着,又找到漏洞:“就算他回来,也不一定会找海爷,你别露馅儿,到时候穿帮了,就说你不知道。”
“要是真这么简单,我至于魂不守舍么我?”大君一脚踢在周围的垃圾桶上,“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派了秘书直接过来撂话,见不到多海,项目先搁着。妈的,当我们海爷想见就见啊?!”
“他倒是巴不得见见。”李勤在心里嘀咕,还是愁“那你怎么说的?”
“说啥?能说啥?就说多海不在,执行任务去了。”
“他知道咱海爷干嘛的?”
“拜托大兄弟,当初咱们都小瞧人家了好吗?人家祖上世家财阀,中央军区同样有要职亲戚,就他老爸都不是善茬。他要想打听个什么人,怕是脚都不用出卧室。”
难了,真难了。
俩兄弟抱臂靠墙,李勤骂骂咧咧,没想到这小子按得这么深。不是条好龙。
“你俩在这儿调情呢?!”
多海爆出一声,两人具是一惊,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我就说到处找不到你们,干啥呢。老子马上回部队了,你们还在这磨蹭。”
大君率先恢复镇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海爷,又有任务了?去多久?”
多海没有深究,反正这俩傻小子经常神神叨叨的。
“马上走了,跟老爷子去中东。说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李勤揽过多海的肩膀,甚是语重心长,心里想着兄弟每每去执行任务,都是提着命在玩儿:“海爷,要不,这趟任务回来,让你爸找个借口,退了。特种兵咱不干了,去政府里当个差,或者跟咱们……”正想说跟咱们混商圈,又猛地想起有个人回来了,目前正在这个圈子里风生水起,多海再一加入,还赚屁的钱。不是拿钱追媳妇儿,就是拿钱弄死丫的。
如果新仇旧恨一起算,别的不说,这家,多海还是败得起。
所幸多海并没这方面意愿,锤了他一拳,笑嘻嘻地搭上外套往外走:“别说浑话,部队有这么自由散漫吗?老子在里面一天,就生是部队的人,死是国家的魂。”
大君干笑着跟上去,自然地拍马屁:“瞧瞧,咱海爷的觉悟就是高!爷们儿!”
走到门口取车,大君正要回头招呼李勤呢,蓦地看见马路对面侧站着一个人,谪仙一样的人,那人正要上车。大君暗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一伸手薅住多海的寸头,使劲往车门下按!
“你姥姥的!君儿你找死啊!”多海反倒大吼起来,惊得大君一身冷汗,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不顾多海挣扎,使了大力。
到底是军人出身,大臂用力,就把大君擒了。一使力把他提起来,像拎鸡一样。大君心虚地往对面撇,所幸,哪儿还有那人的影子?车子已不在原地。
“哈哈,哈哈,考考你反应力嘛。哈哈……”大君笑得尴尬,不着痕迹地从多海手里挣脱出来。赶紧去开车,多海像是有什么感应,向马路对面张望了一下。
期待个鬼,多海嘲讽自己,扭头跨进车里。
开往机场。
多海的车子刚走,另一辆车又转头回来了。
阔别多年的洛羊,笔挺的西装加身,高级定制的西装裤下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眸若星辰,经年不变。他刚刚上车关门的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吼声。司机开出去几百米,越想越不对劲,呵着司机麻利儿掉头回来。
洛羊站在刚刚多海离开的清吧门口,心下失落。疼,沮丧。
自己在挣扎什么呢,当年,是自己把人弄丢的。
洛羊坐回车里,仰头靠在后座上,点燃烟,朦朦胧胧的烟雾很快覆盖了他疲倦的俊颜。
“总裁……”
“走吧,回公司。”
声音也带着倦意,剩下楚痛的,消散在空气里。
第8章 回归
中东战场,压根就不是个轻松差事。多海在提交申请前,老首长便多次阻止,开玩笑,这真真提着脑袋在干!搞得好,一口棺材提回来,美名其曰:“马革裹尸还。”搞不好,连骨灰都找不到。多海也不管,咧开嘴一笑,邪气充盈:“我就是奔着玩命去的!”
老首长急了,兔崽子!你不考虑自己,你也得考虑整个家族!咱们军三代的苗子,到你这可是独的。
又如何?多海不管不顾提交了申请,别的不说,没命回来,当我为国家奉献牺牲。就算有命回来,凭你儿子这爱好,也没啥香火可言。
儿子大了不由爹,多海带着铮铮铁骨,踏进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去之前,多海在地图上看了看,那里有漫漫黄沙,一眼不着边。多海的指腹在图纸上来回划,眉间并不见悦色。他猜想了一千种死法,却并未有一种能敌四年前那样疼。
好不了,他想。赢只能赢一时,不可能赢一世。
这一去,便是两年多,时间哗哗如流水,仿佛多海的离开,还是昨天的事儿。到中东执行机密任务,与李勤这边的联系,断了个干净。
而大君的处境也日益艰难。
被搁置的项目,受到多方的压迫。洛羊更是频繁地造访。
大君陷在皮椅里,看着眼前的人。阔别多年的洛羊,西装革履,干净如初,眉眼如故。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笔直有力的双腿,完美的腰身。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大君不由得想起当年,多海在泰国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越是这样,大君越无法忽略心底的疼,那是为多海疼的。
这么几年,多海接任务,从来都是冲着高危去。不管不顾,像是要把自己交代在战场上。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几十道伤疤。记忆最深的,是多海去东南亚执行任务回来,躺在担架上,从肩胛部到后侧腰,划开了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皮开肉绽,白骨可见。当时多海已昏迷,嘴里喃喃的,却是:“洛羊……别跟洛羊……我是不是要死了……”
多海一直觉得,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死了就能忘了,比活着轻松。
可是,万万不能让洛羊知道。
洛羊是必须要开开心心活下去的,妻儿满堂,人生辉煌。
大君和李勤站在急救室的门口,曾自诩是刚强爷们儿,当时,却也只有红了眼眶,紧攥双拳。能如何?若是他们提刀去把洛羊做了,跨过奈何桥的多海,就算逆天,也会从鬼门关爬回来,把他俩砍了。
洛羊就是多海身体里的每一滴水,每一个细胞。说不得,更动不得。
“哟呵,什么事儿啊,能把我们洛少爷亲自吹来好几遍。这是变天儿了?”大君冷笑。
洛羊并不为所动,语气淡漠而疏离:“两年多了,项目无所谓,多海,在哪?”
“哈!”大君冷喝,笑得嘲讽,“洛少爷不是挺能个儿吗?有本事自己查啊!”
“……我查得到,就不会来问你了。条件你开,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姥姥的!别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你,海爷能这么惨吗?!”大君怒目圆睁,双手猛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怒发冲冠,挺直地站起来,狠狠看着洛羊。
“多海,在哪?”
“条件我开,是不是?”
“是。”
大君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想也没想,呲笑:“我要你,这辈子,别再招惹海爷了。离他要多远,就,有,多,远。”
洛羊危险地眯起眼睛,散发出的磁场如入冰窖,双手抱臂:“这辈子,都做不到。他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就势必要见到他。”
“你!”大君差点没忍住,想要上去揍他丫的!
“停停停!!”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李勤早就看不下去了,几步冲过去,横在俩人中间。
“大君,你继续处理你的文件。你,洛羊,想知道多海的事,就跟我来。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喝几杯。
“多海去了中东,机密任务你也知道,他一走,我们就断了联系。两年多,我们敢说,内心的焦急,不比你少一分一毫。
“他现在怎么样,我无法告诉你,但你要是有兴趣听前几年的事。我可以跟你谈谈。”
最后洛羊还是跟着李勤走了。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在多海生命里空缺的那四年,发生了什么事。加上等待的这两年多,六年了,思念是非人的折磨,多海,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六年了,时间整得太长。他想得受不了,爱得受不了。
清吧的一角,李勤与洛羊相对而坐。
李勤猛喝一大口酒,仰靠在椅背上,从烟盒里摸出一颗烟,夹在唇间。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空气静谧地有些压抑。
李勤敞了心,他准备将这几年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好好生生给洛羊讲一遍。势必要把多海忍下的每一个委屈,咽下的每一丝痛苦,都复加在洛羊身上。
“洛羊,你知不知,你走的前两年。多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夜场一个接一个地换,喝多了就抱着我和大君哭。他是铁爷们儿,让他哭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你拍拍屁股走了,他像是失去了魂魄。大学不读就去了部队。专找高危任务干。每次去前线时,他的遗书上只有一句话,自个儿要是魂归西天了,绝对不能让洛羊知道。就当他躲你一辈子!但是他每次又舍不得死,好几次快成植物人,最后醒来的力量都只是为了看你一眼。万一呢,多海想,万一余生还有机会在看你一眼呢。
“洛羊,多海曾说,余生只看你一眼,万年死而无憾。”
洛羊僵直地坐在那里,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没有一丁点温度。喉咙发紧,像被扼住。
李勤有些想哭,拼命眨眨眼:“洛羊,你这么几年,吃的食谱,哪一张不是多海亲自写好,交给我,又让我拜托人,送到你手上的。那个白痴,真是关心则乱,还多次告诉我,千万别说是他写的,就怕你不吃,就怕你不要。你说,你能不知道吗?啊?”
“……我知道多海他……”
“你知道个屁!”李勤粗鲁地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你走了几年,他就去过你家楼下几年。有时候,寒冬的半夜三更坐在你家楼下,看你的窗户。有时候喝多了,一直说你会出来的,你会出来的。没毕业的时候,每早上都去等你,明明知道你出国了。
“洛羊,多海就是那么傻。他家明明跟你家是两个方向,骑自行车少说得一个小时才能到。每早上你还在被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来你家的路上了。”
洛羊像是受不了,摇摇晃晃站起来。李勤还没说完,但是他已经听不下去了。洛羊这才知道,自己所受的相思之苦,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沧海一粟,若九牛之毛罢了。
原来人与人之间,隔着无尽玻璃海,都在思念的抵死缠绵后,仍以一己之力,对抗着风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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