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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闲照录 第2节(1/5)

作品:《(修真)闲照录

    叶孤鸿凝目思量片刻,低声道:“师兄独自去?”

    谢燕堂笑道:“自然要与你一起。”

    这话说得熨帖之极,叶孤鸿抬头与他相视,忍不住一笑,侧首去看炉下火光:“既如此,要备好行囊。”

    两人喝了一行茶,断断续续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已近亥初。此时山峰上下人鸟声俱绝,万籁俱寂里,有乐声细细澄澄地传来。叶孤鸿侧耳听了一阵:“听着像是许琴亭师姐。”

    这琴声极妙,尤其幽夜中隐约传来,似有似无,极其雅致。叶孤鸿勾起兴趣,取了笛子来跟着曲调试了一段,合着琴音吹了起来。这调子谢燕堂以前从未听过,似是合着头顶风吹叶摇的韵律,明明就响在耳边,一忽儿却似渺入云际,只留穿林打叶中若断若续的一丝;一忽儿又渐渐明亮起来,仿佛云开月现,流光积清,万里山河一白,更无半点他色。又听片刻,渐渐已忘了曲调,只觉如卷地风来,忽地就烟消云散,显露出表里澄澈,冰雪肝胆来。

    一曲终了,琴音又铮铮两声,似是致意。此时四野无声,天上不知云气何时散去,露出莹莹无尘的一轮皓月,微风过处,令人神清气净。谢燕堂方才回神,恰逢叶孤鸿向这边往来,白练似的月华下,许是见谢燕堂神情,先是一凝,随即如草木初发,脸上笑容徐徐展开:“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1、大如燕卵,曰文石。授宏成子,服之大明悟为天下通儒。成子后病吐出此石以授五鹿充宗,遂充宗又为硕学:出自《西京杂记》,意思是有个名叫宏成子的人,小时候吃了一块“文石”,就成了大儒,后来他病了,又把这块石头吐出来了,五鹿充宗(西汉著名的儒家学者,受学于弘成子,齐论语和梁丘易的传人,为人锋芒毕露,汉元帝夸他“心辨善辞,可使四方”)吃下去之后,也成了大学者。

    2、哑者睹开天眼而复声:看古代记录,这一类事情还是蛮多的,在《奇闻类记》明·施显卿中就屡次有盲者观天门开而开眼,哑者复声的记录。

    3、人生之初为混沌,后分清轻,渐现五官手足:这是道家的理论,与现代颇有相通,人生下来只是具备了形体,然后经后天抚养教育,才成为人。

    4、昔为人而今为虫臂鼠肝,乃是造化循环之理。三生旧性之说,实为虚妄:道家没有转世重生一说,每个人每个意识都只有现在,三生石上旧精魂是释家说法。故庄子击缶而歌,因为生死只是一种形态的转变,死而气散,散又聚集,或为虫肝,或为鼠臂,哈代亦在诗中说:这紫杉的一截,是我先人的旧识,树干底的枝桠:许是他的发妻,原本鲜活的血肉之躯,如今皆化为嫩绿的新枝.这片草地必然是百年前那渴求安眠女子的化身,而许久前我无缘相识的那位佳丽,或者已凝为这株蔷薇的魂魄.所以他们并未长眠于地下,而只是化作花树的血脉经络充斥于天地万物之间,再次领受阳光雨露以及前世造化赋形的活力!

    所以,珍惜自己吧,你们每个人,每个我,都只有今世之一瞬而已啊。

    ☆、第九回

    他们此次下山是为行走,去的第一处是谢燕堂此身生长所在。

    小舟御风穿云行了三四天, 方才到达湖湘敦州。谢燕堂此身出身宋城魏家,是家中幺女,故取了“微娘”的小名,六岁时被凤楼点化还归宗门,因占了魏家福泽,尔后数年间也偶有归家,以金银药丸奉养,直至二十多年前此身父母去世,方才还了生身之恩。

    两人不欲惊动凡人,遂在僻静处降下,小船仍还为径寸大小的核舟。这物原是世间赏玩之器,却做得格外精致,有舱覆蓬,旁开八扇小窗,雕栏画壁,样样俱全,左右各刻“穿云”、“度月”字样,微如芝粒。又有楫、炉、壶、杯、几、屏风、手卷等物,皆惟妙惟肖。清景殿卫妙清见而诧叹,言其技艺已入灵怪,世间难有出其右者,便将此物带回太清宗,炼化为法器后转赠凤楼,凤楼又赐下叶孤鸿权作脚力之用。

    叶孤鸿将核舟收起,将身上衣物略整理了,才与谢燕堂一起出去。此处是宋城城郊处一座小山,湖湘多水多山,又值春日,水波流溢,碧色泱泱,还未穿林而出,就听到嬉笑声隔林传来。又往下走了一段,便见许多年轻男女在水边相随嬉游,手持芳草,既歌且笑。

    叶孤鸿一愣,旋即明了:“今日原来是上巳。”

    湖湘多苗夷,后经开化,设归义、新化、沐恩等县,数百年中陆续有汉民迁来,风俗相侵,习气较中原更为开放,少年男女相约外出游玩实属寻常,尤其春日更多苗夷歌会,风气开明的人家也有参与,甚至县主也偶来与民同乐。

    两人边走边瞧,将过一架木桥时,叶孤鸿突然停步,瞥一眼桥头柳树下,笑道:“却是我们扰了别人兴致。”

    桥头这一株柳树甚高,万条丝绦垂下,随风拂拂,如荡碧波。树下有圆石并几个石墩儿,石上搁着梅花供春壶与一只小小的银杯,另有几张纸上墨迹尚且未干,却不知主人去了何处。叶孤鸿在桥上曼声道:“我等路过,并无他意。”

    又过了片刻,只听柳枝里窸窸窣窣,从树缝中慢慢挤出一扁形,落地后以手搓头及手足,渐次而圆,终成一人形,方巾朱履,衣摆下却露出毛茸茸的一截尾巴,嘴边仍带着两根细须。他将叶孤鸿与谢燕堂仔细看了看,如人间读书人样长揖拱手:“生员古宣见过两位仙人。”

    叶孤鸿笑问道:“不知是哪家生员?”

    古宣细须一翘:“某乃太平娘娘座下生员,前岁秋以文理精通而进。”他请两人在石墩坐下,又从石下包袱里取了两只酒杯并一把乌银珐琅壶,殷勤道“村酿薄陋,仙人略尝一尝。”

    叶孤鸿轻啜一口,酒水滋味并不厚,略带点甜意,大约是松脂糯米酿制,冬春时瓮藏四日便可得。见他坦荡饮酒,古宣将心放下一半,又见他取过壶旁纸察看,顿时讪讪,捻了捻细须,局促道:“文笔粗陋,莫污了仙人眼。”

    纸上是一首五言诗,写的是枸橼子。此物产于湖湘以南之粤山,每逢秋则赭珠金实,累累悬缀,气象富贵,故多有人从山中移来。且香味蕴籍耐久,颇得文士追捧,以素盏净盘供养,取幽微静素之趣,如古宣诗中亦有写“摘香童仆手,分静素瓷窑”之句。叶孤鸿又往下翻,字迹却又张张不同,文笔更粗,题目却一样,不禁笑问:“不知先生在何处坐馆?”

    古宣眯眼一笑,细须随之而动,文绉绉道:“不敢,某正馆于城西徐家,因仰先哲遗风,故问学于稚子,‘风乎舞雩,咏而归’,何其美哉。”说到后来,更是摇头晃脑,不胜神往。

    叶孤鸿着实无言以对,这狐狸读了书,居然比凡人还独特些。见古宣已经开始喋喋说起馆中小童,不由回望谢燕堂,微微露出祈求之意。谢燕堂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头次开口:“刚才你为何躲藏?”

    古宣对着叶孤鸿尚能侃侃而谈,一见谢燕堂开口顿时结舌,讷讷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此地数月前屡出怪事,先是一家娶妇,新娘新郎却在洞房中破胸失眼而亡,家人赶来只见血淋漓满地,一钩喙巨爪如雪的双头黑鸟高踞于梁,凄鸣三声飞去。后又有乡妇徐氏田间见胡蜂,以头巾驱赶,胡蜂骤化如盘大,暴然分为两扇,合而碎徐氏头颅,齿飞血溅于尺许外树上。同行乡妇几欲骇死,顿时昏绝,后灌饮姜汁方才苏醒。

    如此两事连发,宋城一时人心惶惶,又是做法禳解,又是张榜捉妖,正商议着要去拜一拜太平娘娘时,一羽士带着小童姗姗而至,揭了捉妖榜,又将一双头黑鸟与一绿蛇示以众人。

    “那羽士说,他与一邪人斗法,好容易将之打死,却无意走失了其豢养的一双妖物与一枚法器,便循着痕迹一路追入湖湘。”那双妖物一为罗刹鸟,乃是积尸之气所化,如灰鹤而大,能变幻作祟,好食人眼。此妖脱身后阴潜于城郊古墓,趁新妇花轿过时混入,后藏身新房,待宾客离去后将一双新人双眼啄去。另一则为蛇怪,能幻化人形,作人语,趁暮色化作邻城王四中表亲,以贺寿之名入其家,夜露异形,如蛇而生两手,舌长丈余,色如朱砂,将一苍头啃噬殆尽,又欲食另一人时被赶来羽士所阻,先化为一蝴蝶,大如车轮,双翅犹如利刃,被那羽士朱笔点中,现原形委顿而死。

    这些古宣虽为转述,却宛若亲见,说到紧张处,一双细眼瞠得滚圆,连颊上细须都不由竖了起来。

    叶孤鸿道:“你又为何会被那羽士所伤,他竟是一概而论么?”他看得不错,依古宣修炼气候,断不会连胡须尾巴也藏不住,显然是先前不久被术法所上,又细看,那术法竟然有几分名门正宗的影子。

    古宣期期艾艾,比之前还要支吾,叶孤鸿耐心听了半晌,才知道原来这古宣见这羽士厉害,竟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天生羞怯,便一路尾随而去,只盼能寻到机缘结交一番,做个把臂之交。结果才出城不久就被那羽士一个雷霆打下,若不是逃得快,一条狐狸命便要交代在那处了。偏偏他养伤也不安生,打定主意要趁年华诗酒一番,却恰恰遇上叶孤鸿二人,一时心有余悸,连东西也不及收拾便躲入树缝。

    叶孤鸿弄明白了这一番来龙去脉,真是哭笑不得,侧首去望谢燕堂,师兄弟眼神一交,俱已知晓对方的无奈之意,世间都说“狡诈如狐”,这偏偏却是个呆狐狸。

    直至进了城,叶孤鸿仍是不时想起失笑,被谢燕堂狠狠一攥手心,“你若再想那呆子...”其后之话,不言而喻。叶孤鸿蓦地想起行来途中之事,脸上顿时绯红,不再提起古宣。两人慢行缓看,此时距谢燕堂离家已有五十多年,少时相识之人大多鬓毛已衰,相见不识,景物也迥异从前,偶然见一处有些眼熟,仔细回忆,抬手指给师弟看。

    渐渐行到一处小巷中,一支梧桐从旁横逸斜出,枝上皆是片片极新极碧的叶,其下星星缀着许多圆圆小小的毛球。行到巷口,谢燕堂突然停步,望向斜对面一处大门,“那便是魏家。”

    叶孤鸿顺势看去,只见一溜灰墙上覆着青瓦,墙角苔痕斑斑,近门处则打扫得一尘不染,一株梧桐从院墙上方露出绿荫,门户朴素,却也建筑清雅,深沉有度。谢燕堂在原地看着,却并不上前。见师弟诧异望来,静了会儿,微微摇头:“已不知该与他们说什么。”见他双眼低垂,面上神色不明,叶孤鸿有心相劝,却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正踟蹰着,街那边却已经有个苍头瞪大了眼,盯着谢燕堂看了又看,既惊且喜,连声音都颤颤了:“可是二娘子?”

    这突然一声引得一片兵荒马乱,谢燕堂与叶孤鸿被厮婢并那苍头簇着往里走,半道上魏微娘此身之兄长已急匆匆迎了出来。乍见容颜依旧的胞妹,怔楞片刻,未及开口,已先泪流。

    魏微娘之上有三位兄长并一姐,大姐嫁往易州,已于五年前去世;二兄在父母病逝时哀毁过度,未几亦病亡;三兄在朝为官,已经离家数十年,魏家老宅中只有长兄魏徽之并妻子,如今骤见幼妹,当年垂髫情景宛在眼前,一时凝噎,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徽之比幼妹年长十余岁,其妻元氏进门时小姑微娘才两岁大,因婆母多病,几乎是当作自己女儿来教养。好容易长到六岁,能书文,能诵诗,却一朝被仙人点化,从此仙凡相隔,之后再见,也是客人一般,再也亲近不来。一双老人去后,微娘便不再现身,虽觉得牵念,却也无端松了口气。谁料已过二十多年又突然到访,情动之外,却也尴尬,拜问寒温外,一时竟无话可说。

    不独魏家人,谢燕堂也是如此。因他们来得突然,元氏只得唤人匆匆打扫出一处院子。待厮婢都退下,谢燕堂坐在榻上默默不语,弦月光芒透窗而入,照得他眼睫下阴影深深。叶孤鸿窃窃过来,欲言又止。

    见他步态宛若小猫儿般小心又警惕,谢燕堂只觉有趣,颊边顿时勾出一抹笑影,伸手牵了师弟在边上坐下,忍不住摸摸他耳畔。叶孤鸿偏头去应,软语道:“是我强求了。”他只“当欲知后来路,须向从前求”,却未想到有的前路,已经回不去了。

    谢燕堂柔柔摩挲他鬓角,道:“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路。又岂非修行人独有。”自被点化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与此身的血脉至亲有什么相同。如春日里探身去看的牡丹,偶然掠过发边,便是那一瞬,也就如此了。

    叶孤鸿心有戚戚,顺着谢燕堂话音轻叹一声,“既如此,我们便去吧。”

    谢燕堂道:“却有一事未了。”说完分出一化身,却是个女子模样,扎手向两人一拜,捧了药丸姗姗透墙而去。行过数进,来到后院。魏徽之心头有事,辗转许久方恍惚欲寐,朦胧间只听履声籍籍而来,间有环佩叮当,顿时惊起,睁眼一看,却是自家小妹立在床前。正惊窘万分,忽听魏微娘道:“小妹将离,故冒昧而来,有一药一言赠大兄。”

    又指药丸道:“此为去难丹,有养命之用,阿兄收好,以备来日之用。”魏徽之只当这来日是自己精衰气弱之时,遂应下,又听小妹道:“我观家中气象,恐不久有大灾将来,三兄不宜多在朝中耽误,火急抛官归乡,方脱此祸。”

    魏徽之惊愕,“究竟是何灾祸...”情急之下,一振而起,眼前却哪里还有小妹影踪,而枕席依旧,尚带余温,恍恍惚惚,竟不知刚刚是梦是醒。不由轻叹,随意瞥过,却见案几上当真有一粒丸药盈盈转动。顿时大惊,忙唤人更衣,挑灯急往谢、叶二人住处去。

    一家上下悉被惊醒,尾随而来,叩门却无人应答。推门而入,只见内外俱寂,暗无灯火,进到屋里,二人都已无踪无影,只留一片玉简,为曾来之证。几人面面相觑,多少话语,最后都付之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1、径寸大小的核舟:有的姑娘应该想到《核舟记》了,在《秋园杂佩》中也有提及:邱山,邑人,雕刻精工,所制胡桃坠,人物山水树木,毫发毕具。余见其有渔家乐,东坡游赤壁,百花篮诗意,有夜半烧灯炤海棠,春色先归十二楼,数事。窗阁玲珑,疏枝密树,掩映斐亹,即善绘者,无逾其精巧。他有效者,便见刀凿痕,终不及其雅炼矣。虽一小技耳,前后莫有工者。且胡桃大不逾寸,幻如许狡狯,令人目境迷离,亦一奇也。故记之。

    2、挤出一扁形,落地后以手搓头及手足,渐次而圆:出自袁枚《子不语》中《狐生员劝人修仙》,想想深夜见此情景,真是又恐怖又好笑。

    3、此物产于湖湘以南之粤山,每逢秋则赭珠金实:见《秋园杂佩-香橼》:香橼见《岭表广记》,一名枸橼子,香与韵远胜于佛手,以佛手自闽来,争致之,实不及香橼之组藉耐久耳。尝见崧儿一诗有云:“落落此非橘,幽于味外饶。摘香童仆手,分静素瓷窑。”似能绘趣。自变乱以来,佛手建兰茉莉,五年不至矣。间有非山人寒士所得妮,余庭畔香橼数株,每当高秋霜月,赭珠金实,累累悬缀,不下四五百球,摘置红甆,幽香一室,凡吾之襟裾梦渖,皆是物也。以不用钱买,余得以分赠亲知,一时沾沾为贫儿暴富矣。

    4、此地数月前屡出怪事:其中提及者,罗刹鸟为《子不语-罗刹鸟》,原文中新郎堪称作死典范:雍正间,内城某为子娶媳,...过一古墓,有飙风从冢间出...顷之至婿家,轿停大厅上,嫔者揭帘扶新娘出。不料轿中复有一新娘掀帏自出,与先出者并肩立。众惊视之,衣妆彩色,无一异者,莫辨真伪...新郎私念娶一得双,大喜过望。夜阑,携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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