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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 第12节(2/3)

作品:《争臣扶良

攸廿心灰意冷。接下来的几日,傅望之一直坐在营帐里,若是出来身边必然有祁辛陪同。

    历经种种,军营里都心照不宣,而攸廿兀自垂眸,隔远望去,心底不知是苦还是忧。

    在腿伤几近愈合的时候,傅望之已经可以推开轮椅独立行走。

    皮肉之伤不及膏肓,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伤势痊愈,周饶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即刻启程,而此时,军营前飞来了一只信鸽。

    “禀报将军,周饶密函。”

    营帐外有士兵来报,攸廿接了密函不敢有半点含糊,立即去了王上的营帐。

    这个时辰,祁辛正手执青萝玉,朝着窗棂外的光束,瞧见傅望之昏昏欲睡的侧颜。

    “王上,周饶密函。”攸廿半跪在地,傅望之忽然从一阵迷糊中惊醒。

    祁辛见状收起手中的青萝玉,拆开了那封蜜蜡封口的信函。

    攸廿起身,傅望之抬眸瞧着祁辛愈往下看眉头蹙得愈紧,不由得问道:“王上,可是周饶有变?”

    他与祁辛出宫数日,周饶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这静得有些死寂,反而是一种威胁。

    攸廿听罢视线一直定在傅望之的身上,似乎那日的谈话令他不得不对眼前人心生警惕。

    “莫安被杀了——”祁辛一双黑森森的眸子,让人难以逼视。

    祁辛揉碎了手中的密函,傅望之与攸廿闻言心头一颤。

    莫安是王上的替身,莫安一死,王宫里岂不大乱。

    “梼杌刺客团控制了王宫,莫青携着丹阳潜逃……”祁辛说着眼底泛起波澜。

    傅望之抬眸,现下的周饶被貌似平静的氛围笼罩,残忍的灾难,浮华的空虚,乘虚而入的操持,伴随着复仇和报复的喧嚣,都会在一己私欲中愈演愈烈。

    “王上,此事刻不容缓,请速速启程。”

    攸廿孤单地站在光影最远处的阴霾里,纪国卷土重来的祸患,盘根错节的情势,并不是倚靠深埋于王宫的探子密报就能扫荡得干净的。

    傅望之想到了楚睿,苏嫔,还有苏秋——

    这日晌午过后,周饶大军自琉璃河畔返程,浩浩荡荡,绕过了无启的边境,从翟魏边城的捷径到了什邡山。

    昼夜不息地赶路,人疲了,马更是累得原地打转。

    攸廿跨马往前探察了什邡山的地势,幽深的峡谷两侧荒草稀疏,仅有的一丝绿意还在悬崖峭壁的顶端。

    虽无植被隐藏身形,但山壁两侧的险峻之势难免不会被人利用。

    “吩咐下去,让全军打起精神,小心埋伏。绕过这片峡谷,便可安营扎寨。”

    攸廿回头下了命令,祁辛骑马过来,竟感受到一缕极不寻常的气息,一扬手,全军呈防御阵型挺进。

    傅望之环顾四周,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再转眸,什么也没有。

    山谷上空一只山鹰划过,夕照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傅望之勒马前行时用手挡在眼前。

    “山鹰……”

    傅望之陡然想起楚睿交给他的锦囊,他已然将锦囊抛进了琉璃河,怎还会引来山鹰?

    山鹰一到,只能昭示着梼杌刺客团埋伏在山谷中等着他们,正欲请君入瓮。

    横尘出鞘,大军小心翼翼地往峡谷深处走去。

    一路而来,万分静谧。

    等过了最易埋伏的地方,全军开始懈怠。

    傅望之的目光移到了一处突兀的怪石上,只一瞬,山壁雷动,峭壁上竟有难以计数的滚石滚落下来。

    “王上小心!”

    攸廿走在最前,自是最先发觉异常的人。

    祁辛勒马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的滚石,再退后,随行大军已然死伤过半。

    令傅望之惊疑的是,滚石全然朝着大军后尾滚落,根本没有刻意伤及大军前跨马前行的三人。

    “这滚石落得好生蹊跷,他们的目的,是封了全军的后路。”

    傅望之迎着光束向后探去,片刻功夫,山谷入口竟已经被滚石死死封住。

    “这是想让我们作困兽之斗。”

    攸廿命躲过一劫的士兵整队往前,祁辛的目光有些冷了。

    隐在暗处的敌人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封了入口,他们只得一路往前,什邡山里定然还有更加骇人的埋伏阵。

    黄昏时刻,大军惊魂未定,人马劳顿,实属“天时地利人和”皆失的窘困之境。

    山鹰掠过,云雾乍起——傅望之抬眸,对上攸廿的目光顿觉视线模糊。

    “不好,这雾有毒。”

    大军中已经有人摔下马去,知晓毒雾的三人即刻捂住口鼻,须臾之间,这雾又散了。

    傅望之下马,身体略微疲软,攸廿见状走近扶着他的手臂,“望之,这毒雾虽说不甚霸道,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傅望之点头,再回头看身后的军队,却见大军又削减了一半。

    “这迷雾阵说散就散,看样子是不打算‘剿灭’我们了。”

    祁辛翻身下马,径直越过攸廿走到傅望之跟前,说话间声音有些压抑,不知是被暗处的敌人惹火了,还是瞧见了眼前两人互相扶持的场面。

    傅望之抬眸,“天快黑了,今夜我们得诸事小心。”

    攸廿站到一边没有说话。

    明月如波,吹皱了一池湖水。

    堆高的火焰璀璨夺目,傅望之静静地打量着湖畔,似有任何风吹草动,护在身侧的两人便会伺机而动。

    山风袭来阵阵凉意,大军屈身于湖畔,攸廿正派人巡岗以便商议对策。彼时,祁辛起身上前,在傅望之身侧,与之比肩。

    傅望之垂眸,瞥见祁辛手里的青萝玉绽出微弱的青光,上下指引南北,北轻南重,似有某种提示。

    “这山谷中夜里迷雾环绕,不是方才毒雾,亦混淆视听。北侧照例是悬崖峭壁,而南侧则多了一条河流。这湖泊,应当是活的。不是死水,必定有出路。”

    大军已然经不住太久凉风,持续了数个时辰的伏击已然打压了全军的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傅望之侧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漯红浮渠

    夜,已经很深了。

    山风吹着湖畔的树林沙沙作响。

    青萝玉的提示令三人心生一计,待到什邡山雾气腾腾,便派遣擅凫水的士兵潜入湖中,摸索湖底的生机。

    士兵越往下,碧蓝的湖水就越沉,待到拨开湖底的水藻丛,湖底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卷起湖底的沙砾,中央却有一道类似水闸的铜轮。

    士兵浮上湖面,将湖底的情况禀报了攸廿,攸廿又命令两人下水推动铜轮,此时,青萝玉的光束透过层层的雾气指向南面疏导河流的山涧。

    湖底三人聚力方才令锈迹斑斑的铜轮缓缓开启,傅望之眺望山谷,谷中雾气浓郁,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踪迹。

    这让暗中埋伏的敌人暂时无法探寻到他们。

    “将军快看,湖水下陷了……”

    攸廿与祁辛对视一眼,傅望之注意到南面的山涧处似有水流逆行的动静。

    “出口在那里。”

    傅望之手指远处,祁辛立即紧跟他的脚步,而攸廿也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往南面的山涧过去。

    一路向南侧而去,其间有河流的分支纵横交错,溪流漫过脚踝,涉水半个时辰,最终,他们停在了山涧的一头,凝望那岩石覆盖的山壁,山壁与河流相接的地方,便有一扇岩石门开了大半,走远了看,只觉黑漆漆一片,和着夜色,与山壁浑然一体。

    “这倒是极其隐蔽。”祁辛往前,走在了他的身前,“也不知道这山洞里有什么猫腻,跟紧我,别走散了。”

    祁辛扬手,傅望之见他一副打头阵,身先士卒的模样,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毕竟,祁辛是周饶的君王,不必万事亲躬,更毋须以身犯险。

    在这样的氛围里,攸廿也不敢忤逆王上,只得跟在傅望之身后,调动着走在最后的军队。

    铜轮在湖底历经长年累月的冲刷,铜锈钝化了掩埋在湖底的锁链,以致于山壁上的岩石门不能全开,但万幸的是,也好歹开了大半。

    祁辛走在最前头,傅望之侧身通过,踩着溪流中的石块,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岩石门只容许单人侧身而过,所以全军的马匹和马车都不得已被抛在了山涧另一头的河流边。

    山洞里幽深曲折,顶上的蛛网挂着被风化的蚁虫,被攸廿抬起的火把一照,略微熏黑的水雾就扑在身前。

    走过了一段宽敞的山洞,前路愈来愈窄,傅望之环顾四处的山壁,山壁上凿裂的痕迹有深有浅,走得越深,壁上的凿痕就越不规律,看上去像是匆忙之间开凿出来的,至于目的,能将山洞开在此处,想必不是逃亡也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这面山壁有裂缝。”

    傅望之停下脚步多瞥了两眼,祁辛闻言也转过身来,这时,水雾飘浮于眼前,似乎裹挟着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息。

    祁辛压下胸中翻涌的狂躁,那潜伏在血脉中的“千鸩”又开始扰乱他的神志。

    祁辛扶着山壁蹙眉喘息,傅望之见状旋即走上前来担忧道:“祁辛,你还好么?”

    祁辛的身体几近战栗,傅望之扶着他的肩膀,伸手去探他的手腕。

    祁辛自知近日定会发病癫狂,他一直十分小心,却没料到会在这个当口发生。

    “攸廿在哪儿!找……找攸廿……”祁辛额角的冷汗滴落,他紧紧地扼住傅望之的手臂,又害怕自己会伤了眼前之人,竭力控制手上的力道。

    傅望之见他如此难受,没有片刻犹豫便转身看向身后,却发觉身后的雾气里除了蛛网和应声掠过的蝙蝠,什么也看不见。

    “攸廿?!”傅望之惊诧连连,明明方才他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可现下,就连整个军队都消失不见了。

    “这山洞里……定有……障眼的岔道,攸廿,肯定……走到了不同的地方。”

    祁辛忍耐着体内真气乱窜,心神难守的痛楚,隔远了看,双瞳赤红骇人。

    祁辛说得很对,方才是他太过大意,只注意眼前却忽视了身后。

    若山洞里岔道无数,难免会遇到故布疑阵的洞口,或者是将人困死的阵法。

    “当下,我们得期待眼前的洞口并非埋骨的死穴了。”

    傅望之眼看着祁辛强忍体内“千鸩”作祟而苍白了脸,亦不知晓失了攸廿手里的丹药抑制,祁辛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只得苦笑着调侃几句,妄图分散祁辛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楚。

    “无论如何,总得进去一探究竟。”

    傅望之扶起还欲挣扎的祁辛,必须在祁辛丧失神志之前找到出路。

    隔着水雾,脚边是溅起的水珠,没有火折子,他们辨不清洞口的方位,只能顺着溪流的流向往前一步,再一步。

    “祁辛,你还撑得住么?”傅望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掉入水中,但祁辛终究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望之,你放开我,我能走。”祁辛见状目光凌厉,眼底却生出几分不能自己的无奈。

    傅望之不放,祁辛挣扎无果。

    四目相对的瞬间,黑眸已乱。

    “我们到洞口了。”

    祁辛还在隐忍,傅望之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

    刚踏进洞口却见他们被山壁的裂缝圈了起来,再略微抬脚,竟好比如履薄冰,身体悬空,须臾之间就落入了山洞下的深湖。

    漯红渠自什邡山而出,绕过柔利边城,悠长悠长,趟进了京畿重地——湘川城。

    官道上有车辇穿行——八匹骏马,骏马上竟有嫣然回眸的美人香肩半|裸,煞是媚眼如丝,令人久久驻足观望。

    “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奴才,还在磨蹭些什么!”

    车辇上重重的轻纱垂落四角,碗口大的纯白花团怒放着,像是妖妖娆娆的芙蓉花。

    怒喝声是从车辇后座上传来的,路人定睛一看,车辇后栓着五名衣衫褴褛的奴隶,一路跟跑,有的直接被带刺的长鞭抽得体无完肤,却不敢落下半步。

    车辇上的帷幕里有衣着鲜亮的背影。车辇前的横桥上,有围作一团的路人手指着漯红渠的水面。

    那厢,是停下的车辇被撩开一角,正看向渠水中飘浮着的两具“尸体”。

    ☆、美人驰名

    傅望之再度清醒的时候,就躺在床榻上。

    镂窗底下筛出的阳光透着幽幽的冷香,让他以为这是哪个妙龄女子的闺房。

    他探着床沿起身,环顾四周,是陌生且奢华的殿宇。

    “祁辛?……”

    傅望之正欲下床,却看见床榻下放着一双锦鞋,纹饰繁复精致,但并不是他的。

    他忽然垂眸看向身上穿戴的衣物,这些,亦全然不是他的。

    他与祁辛掉入了深湖,忽而翻涌的漩涡直接将他们卷入了一片水域之中,或许是湖底,或许是水渠,在晦暗无光的水里,他只能抓紧祁辛的手臂,确保两人不会被激流冲散。

    而今,看样子他们是被人救下了,但祁辛呢,祁辛在哪儿。

    傅望之满目忧虑,这时候,房门开了。

    天青色裳裙的婢女踏进门槛,目光落到床榻前站立的人身上,略微敛身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请随奴婢去正殿。”

    傅望之怔了一下,跟在婢女的身后,沿路寻问她家主人是谁,这是何处,有没有看见同他一起被救的人,但是婢女只是一味抬头往前走,一句话也肯不说。

    傅望之蹙眉,对于婢女如此冷淡的态度感到一丝古怪,可转过回廊,守在正殿前的婢女们又笑意盈盈,令他辨不清正殿主人的意图。

    “主子,那位公子到了。”

    正殿里有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抖着双肩,膝盖边是一行温热的血渍,就在半盏茶功夫之前,殿外的侍卫拖走了一个死透了的奴隶。

    黑眸注视过来,背屏后的男子正展开画卷,用笔墨缓缓地添了一笔。

    “宣他进来。”

    男子低沉的嗓音甚是清越,比寒泉更幽,比霜雪更柔。

    正殿外,跪地躬身的奴仆推开了殿门。

    傅望之隔着刺眼的光束眺望过去,这时,立于两侧的美貌婢女皆敛身退下,正殿里只剩下他和背屏后的身影。

    背屏后的颀长身影站了起来,掸落肩头的胭脂俗香,手执画卷便踱步而出。

    黑眸挑高的银线仿佛蕴含着烟光冰凌,一袭黛青色开襟直袍,松松垮垮的桃花内衫,还有一双修长、白皙,恍若霜雪凝出的皓腕。

    那一刹那,傅望之以为见到了风骨绝傲的倾城佳人。

    然,眼前的这人是个男子,身份高贵却偏偏不尊礼数。

    傅望之万万没料想到,面前的“救命恩人”会直接伸手扼住他的下颔,眼底是意犹未尽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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