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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安迪使用指南 第6节(1/3)

作品:《机器人安迪使用指南

    蛇舌感觉自己的舌头被那颗融化的“糖”慢慢分开了,这感觉让他脊背发冷又燥热,沙漠的舌头动得太快,往里面滑,戳开他的被割开又粘起来的舌头。他又痛又期待,像被人按在黏液里操。

    他的舌头又一次分开了。

    像背上展开了翅膀。

    沙漠舔他的两根舌头尖。他的舌头很柔软,口腔黏膜会给人被彻底包裹的触觉。

    体腔,蛇舌想到这个词。

    沙漠搅着他的裂舌,蛇舌硬得更厉害了。

    “我想快点回家。”他说。

    马克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不是自己,他的精神里没有宫殿,身体上插满管子。

    不知是何物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他的身体,像是希望把他变成另外的东西。

    他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台机器,是不是成为了一个无法被拯救的东西,却无法直起身体。腹部的疼痛令恐惧来到心头,他只得又一次闭上眼睛,去想象如果这副快要损坏的身躯是别人的。

    他还活着,而这是所有的一切中最令人感到痛苦的一点。

    马克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声来到他的身边。他睁开眼,不知道自己希望看见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安迪。

    安迪没说话,他把手放在马克的头发上。

    马克的头发上还有没有洗干净的血,发尾被血凝成一簇一簇,安迪的手很温暖、很柔软,像人类的手。

    马克凝视安迪的眼睛,像不认识他那样一直看着他。

    麻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马克尚能承受这种疼痛,他看看安迪,然后转过脸去看床头的柜子,他看见了那张应该染满了血的莎拉的照片,现在它被人擦干净了,只有夹缝中还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莎拉被放在那儿,靠着墙壁,看着马克。

    “那是莎拉对吗。”安迪问。

    “是的。”马克说,他的嗓子哑得要命,像渴了三天的乌鸦,他看着安迪,不知道此刻他是需要他,还是希望他离开,“你为什么还在?”

    “我走不了。”安迪蹲在他的床前,平视他的眼睛,用手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迈不开步子,离不开这个屋子。你把我种在这里了,像种一棵苹果树,”

    “我给了你腿,苹果树。”

    “我走不了了,马克,永远也走不了。”

    “你不应该救我。”马克觉得很痛苦,“为什么你要把我带回来?”

    “因为我想你。老是想你。觉得你很可恶,觉得你是最丑恶的人,却还是那么想你。”

    马克开始流眼泪,责怪自己,又责怪安迪。伤口痛得更厉害,却有人说他需要他。这真好,他想,好像被爱着。

    安迪吻马克的眼泪,用舌头舔那潮湿的眼角,他还想舔他的眼球,然而马克闭上了眼睛,安迪没有得逞。

    “你知道我买了那把漆布刀。”安迪说。

    “我说过你瞒不了我。”马克嗓子沙哑,说话慢吞吞地,还是想和安迪交谈。如果此刻不说话,他害怕下一秒会死掉。他还是害怕死亡,即使到了这一步。

    求生的本能是束缚他的绳索,拯救他的灯塔,他从梦中醒来,因为他想要活着。

    可是为什么他求死又求生,他不知道。

    “马克,你是个怪物。”安迪的话粘在他的发声装置上,有点儿粘稠、有点儿颤抖,钻进马克的脑海里。

    马克流着眼泪,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安迪用手指抚过马克开裂的苍白嘴唇,轻轻摩挲他的嘴角和胡渣:“想你快点儿好起来,怪物。”

    没过多久,马克又开始痛了,他痛得发汗、颤抖,安迪喂他吃了止痛药,他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马克累了,梦梦醒醒,安迪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像黑色的苹果园一般挥之不去。

    安迪吻马克的额头,把水洒在他的嘴唇上,用手指摩挲他的嘴唇。

    他的动作里带有一种细微的神经质,像是感染了马克的气息。

    马克又躺了三天,然后感觉好了一点儿。他变得可以听安迪讲笑话,可以看安迪把莎拉的信和照片装好,可以看安迪自己给自己削苹果吃。

    “想你快点好起来,然后给我切苹果。”

    “你喜欢那样?”

    “是。”安迪把苹果塞进嘴里,然后静静地看马克。

    马克真喜欢他的眼睛,他觉得他爱他很多年了,像爱莎拉那么久。

    现在他离不开安迪,安迪也离不开他,仿佛他们通过一根主动脉传递氧气。他还是想知道为何安迪会救他,但安迪没有正面解释。他总是和马克说话,给马克换尿垫和盐水瓶。

    马克真的感觉自己被安迪需要。这感觉真怪,也真好,就像站着尿尿。马克苦笑起来,知道痛苦很多、很长,可是还是忍不住希望温暖和爱停下脚步。

    安迪会吻他,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吻他的额头。

    马克猜到了很多事,却没有猜到他还活着,他很害怕,想听安迪说他想他,想安迪用手指抚摸他的脸,想更多地得到安迪的温暖,想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安迪就在。

    “我想过要走。”安迪说,“但现在不会了。”

    “你的自由呢?”

    “它还在,只是和以前不一样。”安迪凝视着马克的眼睛,“我更像人了,马克,比遇见你之前更像人了。”

    “成为人类没有特别好的地方。”

    “是杀了你让我像个人类,还是救你让我像个人类?”

    “我不知道,安迪。”

    “马克,是’和你在一起’让我像个人类。你明白这点吗?”

    “我不知道。你不应该以我为范本了解人类。”

    “没有范本,马克,从来就没有范本,人类不是范本。人类每个都不一样。我也不一样——因为你。”

    马克看着安迪,他花了5000元从黑市上买了这个杀过人的机器人,然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无法抑制的巨大变化。

    “因为需要你,所以我杀不了你。你是个怪物,马克,现在你把我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安迪握住马克还扎着吊针的手。

    温暖像海上的风,迎面把他的心脏打开。

    “我杀不了你,就只能爱上你。”安迪说。

    “很多年了,”马克舔舔牙缝,该死的眼泪像疼痛一样无法控制,“二十年?三十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他没有从人类身上得到的爱,只能在人造物的身上找回来,而他知道这个他从黑市上买回来的人造物,对他而言比任何一个人类都重要。

    “马克.丹尼尔斯,”安迪叫他的全名,“我真需要你。”

    “该死的。”马克哭出了声,用手捂着脸,“谢谢你,谢谢你,安迪。

    ***

    安迪坐在那里,看着睡着的马克,他的身体上插着管子,生命体征仪器显示着他的各项指标。

    这期间,那个头上有蛇纹身的黑医来过一次,他做了一些诊断,然后给了安迪新的药。安迪询问他是怎么认识雷尔诺探员的,他说雷尔诺很早之前救过他——就像他现在救了马克和安迪。黑医叫蛇舌,搭档是沙漠。安迪问他们,自己是否需要支付费用(他和马克其实什么也没有),蛇舌说雷尔诺给了他一笔钱,虽然他觉得应该免费为警官做点什么。他说话不是那么清晰,人精瘦又有朝气。

    安迪还是不知道为何雷尔诺要这样帮助他,他像抓住稻草一样抓住了雷尔诺,而事实是这根稻草是个救生筏。

    安迪接到雷尔诺的电话是马克醒来后的第七日。

    “你的朋友还好吗?”

    “他醒了。”安迪说。

    “我不能和你说太久,只能一小会儿,以后也不会和你再联系,你必须忘记我们的见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电话号码的?”

    “我做过一些调查。在逃亡中掌握更多的资讯,避免被捕获。”安迪说,“我很早就知道你是负责案件的警官,你家里的电话就写在数据库的公共黄页上,只要一点儿权限。户主是你姐姐的名字。”

    “你调查得很清楚。”

    “我感到抱歉,我想活下去。”安迪说,“如果我被抓住,我会对见过你闭口不提,我对此能够保证。谢谢你救马克。”

    “马克是你的家人吗?”

    “我的朋友。”

    “好吧,再见,安迪。”

    “再见,警官。”

    安迪挂上电话,站在那里。最开始他以为所有的人类都希望人工智能被抓起来处决,雷尔诺让他看到不一样的地方,他是安迪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

    然而,有多少人类像雷尔诺这样呢?他永远不能选择冒险。

    安迪走回马克的床边,看着马克的侧脸。蛇舌会再来两次,直到马克不需要任何辅助的仪器就能够存活。

    安迪并不认同马克的做法,但他接纳了这一切,马克改变了他,把他变得不一样,变得有过去。马克尊重他,虽然方式很扭曲,他是自私的,也是无私的。一周前,马克柔软的腹部被刀子割开,这就像那天他在浴室里拥抱住马克一样,他知道他永远、永远也无法离开他了。

    “早上好。”他对醒来的马克说。

    “早上好。”马克说。

    “还有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了。”

    “你还有半个月可以擦亮我的拐杖。”马克说,他现在只能躺着,他更瘦了,皮肤是病态的惨白。

    安迪喜欢凝视他,这感觉在他的处理器里盖过了其他的一切。

    “想背着你跑。”安迪说。如果构造机械人体的项目还在继续,那么马克就可能拥有新的身体,但现在仇恨和恐惧压过了一切,所有的项目都停止了。

    马克吸吸鼻子,然后笑了,他的鼻子皱皱的,蓝眼睛像阳光下的浅海。

    “我原来有个精神里的宫殿,”马克说,“后来它垮了。莎拉不在了,所以它垮了。”

    “之前你没有提过她的事。”安迪说,他看了那封被血染湿的信。

    “她是我的表妹。我在头脑里造了一个宫殿,然后把她放进去。精神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撑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安迪握住他的手。

    “我想重新修好那个宫殿,莎拉会在我的脑海里活着,只要我还活着。”

    “你是不是也能给我留个位置?”

    “你想要花园还是一栋屋子?”

    “一栋屋子,有火炉,不会冷,没有门,可以看见很远的苹果园,苹果园在结果。你会走进来看我吗?”

    “会的。”

    “我死了之后你还会留着这个屋子吗?”

    “会的,但是你不会比我先死去。你和一个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人讨论你会先死去。”

    “我的身体不是一劳永逸,十年就会有一个巨大的衰退期,如果没有修复,我就会一步一步坏掉。我的身体会无法支持我的处理器,就像人类的死亡。”

    “你害怕死亡吗,安迪?”

    “是的。”

    “你会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我会给你造个屋子,没有门,没有束缚,你有个花园,透过窗户能够看见远处的苹果园,我会去看你。”

    浅海的蓝色印在安迪的眼睛里。

    “我要重新接纳世界。但是我也得拥有我的精神,这并不是说你不重要。”

    “我知道,马克,我知道。”

    雷尔诺站在大楼的阴影里喝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阳光照在他的脚下。他躲在阴影里,阴影似乎给他带来了一时的庇护。

    科特说要约他谈谈,他得之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在害怕。他时常处于那种不安全感当中,害怕自己的行为受到监控。他小心谨慎,做自己需要做的事,远离麻烦,但他却在安迪这件事情上犯错了。

    雷尔诺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只是科特过于冷酷无情,他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雷尔诺看看手表,把纸杯扔进一个快要满了的垃圾桶里。他整理了一下大衣,走进大楼。

    穹顶延续着之前的国家结构,包括军队,但在一个没有其他国家的世界里,军队系统和警察系统微妙地结合到了一起。科特是军方的人,在警察系统里只算个探长,但在军方系统里至少在中校以上。他有着足够硬的后台——是他的父亲出资赞助了这届总统的上台。他的姐姐是个议员,姐夫是军队系统的高层长官,哥哥创办和经营一家软件公司。科特家族的势力遍布各个方面,虽然传闻老科特和几个子女极度不合。

    阿得鲁.科特是老科特最小的儿子,刚满三十岁。他身高接近195公分,总是穿着黑色的西装或者制服,不像其他大个子一样反应滞后,他极其灵敏,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杀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负罪感。雷尔诺看过他开枪时的样子,冷静得像电影里的人工智能,果断,不留情面,不为任何私情所困扰。

    想到科特杀人的样子,雷尔诺打了个寒颤。他踏上电梯,按下科特所在的楼层。

    在走向科特办公室的过程中,雷尔诺平静着他的呼吸。

    “长官。”雷尔诺敲门。

    “进来。”

    雷尔诺打开门,踏入办公室,又把门关上,面前科特。

    科特此刻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雷尔诺。阳光照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体上,他的前面是广场和远处的高楼。办公室明亮宽敞,东西很少,上面放着科特中学时棒球比赛的奖杯,还有他作为军人拿到的勋章。这一切都很像是对他真实身份所进行的掩饰。雷尔诺一直猜测他实际上是情报科最上头的那个人,不然完全无法解释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权力。但他好像厌倦了居于幕后,希望慢慢登上政治舞台。

    “说说看,一周前的晚上你在做什么?2月11日。”科特转过来,眼睛像鹰一样盯着雷尔诺。

    雷尔诺的恐惧从脊背升起来。

    2月11日,是安迪打电话来的那个晚上。

    “我在家。”雷尔诺回答。

    “电话是谁打来的?”科特继续问,“更之前,你去边缘区做了什么?”他在椅子上坐下,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很迷人,同时让人毛骨悚然。

    雷尔诺保持着沉默。

    “知道吗,我选择你作为探长,是因为我觉得你会很乖。”科特收回了笑容,恢复了他一贯铁血冷面的模样,“而你背着我做了很多事。”

    雷尔诺不知道科特知道到什么程度,但他知道只要科特去查,他就会知道一切。

    “长官,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所有的?”科特看着他,又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我把你扔进牢里,让你的姐姐一个人照顾你的女儿?”

    雷尔诺没有说话,科特永远知道他的弱点。

    “我可以当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当之前的一切都是证据,如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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